obe?兰波低声在他耳边呢喃。
白楚年险些在他惑人的嗓音里沉沦下去,忽然用力摇了摇脑袋,撑起身子:等等,我回来找你有正经事。我走的时候时间还太早,就没叫醒你,去食堂带了份饭回来顺便接你。
obe不是正经事?
有稍微更正经一点的事。白楚年离开兰波,从床上退下去,到鱼缸里把洗干净的绷带捞出来拧干,湿润地敷到兰波身上,一圈一圈把绷带贴合皮肤缠绕在他身上,在腰间打了一个小结掖进绷带内侧。
联盟警署。
撒旦被联盟警员押送回总部,经过医学会治疗并安装抑制器后送回警署审问,此时被关在警署的看守所内,对审讯的态度很抗拒,永远沉默着不回答。
兰波透过看守所审讯室的玻璃看到坐在里面的撒旦,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正经事就是来看望一个在我们之间挑拨离间的omega?
我得跟他谈谈。白楚年搭上兰波肩膀,你不想进去的话我进去,你在外边等我。
兰波指尖用力抠了抠玻璃下的粘合胶,嘴上淡然道:你去吧。
白楚年在看守警员的带领下推门进去,撒旦就坐在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下巴搭在屈起的膝头,一条腿垂下来,赤luo的苍白的脚垂近地面,被黑袍下摆遮住了一半,脚趾戴着红色的金属装饰环,羊角从黑袍兜帽中顶出来。
嗅到空气中神使的气味,撒旦缓缓抬起眼睛,眼神漠然无趣。
审讯室的窗户开着,为了防止撒旦在封闭空间内使用分化能力,不过窗外安装了电网和护栏,撒旦无法逃脱。
天还凉,风太大了。白楚年走到床边,双手撑着窗台,望了望窗外树叶安静的白杉,把窗户关了起来。
窗户关闭后,过了一会儿,撒旦缓缓地说:想说话就离近一点。
白楚年也半点没有怵他的意思,坐到撒旦面前的审讯桌上。
撒旦抬起眼皮,初次露出放松的神情,神使大人是来超度我的吗。
不敢当。白楚年从兜里摸出烟盒,叼在嘴里点燃,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没伤着我们ioa的人和平民,我们自然不会处死你,接下来怎么选就得看你了。
他的言外之意撒旦听得懂,ioa需要他做一些事来换取自由,并且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
撒旦意味深长地凝视他。
看我干什么?
我看见了末世灾难。
哟,什么样儿的灾难呢。
干旱。
到时候就会有办法了,灾难是死的人是活的,以前洪水的时候不也有诺亚方舟嘛。白楚年低下头,话说回来,有点事请你帮忙,你不会拒绝吧。
撒旦平静地看着地面:不会。那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白楚年点了头。
你再近一点。撒旦感知着他的气息,静静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
阴暗久了,就想和神圣的东西贴一贴。撒旦说,兰波我是不配碰了,有你也好。
但在审讯室玻璃外,兰波的视角看里面的两人的姿势就有些暧昧了。审讯室内的两人突然听到背后玻璃砰的一声巨响,回头看去,兰波的右手穿透了防弹玻璃,掰掉几块碎片,从外面爬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压迫信息素,转瞬间兰波已然出现在撒旦身侧,一把抓住omega的后颈,微低下头,收拢成竖线的瞳孔移向了他:你来跟我贴个够。
封闭房间被打破,撒旦的未来推演能力失效,也无法再预测这个房间内的事件走向了。
往常兰波对其他omega勉强还算宽容,这次白楚年也能理解兰波的怒气来源于哪儿。潜艇实验室是由于撒旦销毁失败被破坏的,所导致的海域内感染药剂泄漏也不能说他完全无辜,既然还没抓住幕后主使艾莲,兰波拿他出气无可厚非。
撒旦并未躲闪,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兰波,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用一种虔诚祷告的姿势面对兰波。
兰波渐渐松开了手,手垂在身侧攥了攥拳,无法再对撒旦做什么。
离他远点。兰波抓住他下颌一字一句警告他,转身就走了。
兰波是堵着气走的,白楚年有点莫名其妙。
撒旦看出了他的困惑,面无表情地说:神不能伤害信徒,否则会反噬到自己身上,我愿意投降,听你们摆布,他才杀不了我。
白楚年来时把窗户关闭,使得审讯室变为封闭空间,撒旦就已经明白了,白楚年让他用未来推演预知,证明自己不会伤害他。
怎么才算信徒?白楚年问。
投降、皈依、有敬畏之心、依恋以及热烈的爱。
那就是伤害了,会怎么样?白楚年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找补了一句,本意不是伤害,是为了救人。
同时承受十倍痛苦,直到信徒痊愈那天,倒也没什么,毕竟他是永生不死的。
之后我再联系你。白楚年匆忙说了一句,给看守警员打了个手势,然后追着兰波离开的方向跑了出去。
兰波在警署正门外一人高的花坛边缘坐着等他,背对着警署大门,垂下的鱼尾尖在花坛里揪了一朵真宙月季。天空正下着一场太阳雨,阳光和雨同时落在兰波身上。
头上的雨滴忽然被遮挡了,兰波回头垂下目光,白楚年站在阶梯下,右手插着兜,左手将伞举到最高,伞沿将将遮住兰波的头发。
兰波抬起尾尖,把花送给了他。
第164章
从警署回来后,白楚年把自己关在公寓卧室内的密室武器库里整整三天了。
武器库内除了三面挂有枪械弹药的武器之外,还有一张平整的折叠桌,折叠桌打开后,可以拼接成一个拥有三个方形工作区域的长桌,最右边是一些精密的测量工具,中间是拷贝台,最左方是放电脑和杂物的地方。
白楚年趴在桌面上,桌面铺开了一整张线条密集的建筑图,左手边的电脑上打开的是一张cad图纸。
兰波仰躺在床上,头垂在床的边缘,头发倒落在地上,手里举着一本从警署回来时在路上书店买的一本书。
是成套的,一共七册,第一册 名叫《水色坟墓》,第二册《火焰方棺》,作者落款处写着多米诺。
这种书怎么会畅销呢,我也能写。兰波合上手里的精装书,顺手往嘴里塞。
别吃,别弄皱了,等会儿还有用。白楚年从成堆的图纸中抬起头制止他。
兰波把书从嘴里拿出来,擦了擦:不过是写在研究所的生活而已,人类那么喜欢看我们受罪的过程吗。
你又不认识字,你能看懂吗。
我也学了一点字。
他写的是在研究所里实验体的七种死法。白楚年边算图纸上的距离边解释道,《水色坟墓》写的是充满培养液的培养舱,《火焰方棺》写的是焚化炉,多米诺的能力可以通过触角读取物质的记忆,他挑了七个不一样的实验体从生到死的经历写了七册,死前的挣扎写得很生动,尤其焚化炉那一本看得人幽闭恐惧症都犯了。
兰波看着精装本的封面,封面上画着一张蛛网,蛛网中心连接着一块被蚕食的骸骨。
你也在研究所待过三年,你觉得呢。白楚年垂着眼皮,看似视线一直落在图纸上,其实手并没有动,只是紧紧攥着笔,手背上的筋绷紧凸起。
无所谓。兰波把书扔到床上,翻了个身趴在床边,双手支着头问:你这三天睡得太少了,来obe完就睡觉吧。
还有正经事要做。白楚年说,等会儿我得去一趟医学会,韩哥说多米诺那边伤势稳定下来,已经可以探望了。
好啊,反正什么事都比和我obe正经。我要把他们都杀了。兰波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omega真多啊,见完这个见那个,一天杀一个都杀不完。
白楚年终于从图纸后边站起来,抬起长腿跨到床上,把兰波压在身下,贴在他颈窝用力吸了吸。
兰波被他弄痒了,搭着alpha弓起的脊背:在干什么。
充电。白楚年深深吸了一大口气,让肺里都充满白刺玫信息素的气味,懒懒地说,你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
人鱼语是tumi,翻译成中文或许是白刺玫、荼蘼之类的。
其实是猫薄荷吧。
兰波双手扶在白楚年头发上揉了揉:如果是那个的话,你会对着我的洗澡水boqi吗。
在反撩一手这种操作上兰波从没输过,白楚年在他怀里蹭了蹭,无奈道:兰波,一般我们alpha对喜欢的omega讲一个黄段子,是想看你脸红心跳害羞的可爱表情,不是让你给我讲个更黄的。
走吧。白楚年拉他坐起来,去医学会看看。
联盟医学会在联盟大厦占有最多的面积,病房与医学会的科研区离得很远,多米诺也是今天才被转到普通病房的。
白楚年推门进去时,里面的人正在乱砸东西,一个记事本远远地砸了过来,险些砸到兰波身上,被白楚年伸手拦了下来,刚好接在手里。
一进门就看见多米诺弓着背以一个蜷缩的姿势趴在病床上,背上火焰色的太阳闪蝶翅膀此时已经残破不堪,看得出来支撑翅膀的一些骨架已经做过了精细的修复,但铺满鳞粉的火红虫翼已经碎得拼不成完整的形状了。
地上扔着不少记事本和笔,电脑也随便扣在桌上,满地都是写了字却搓成团的废纸。
多米诺满脸泪痕,抬起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死死瞪着闯进门来的白楚年。
腺体受损好严重。白楚年远远打量多米诺的翅膀,外显特征都是由于腺体细胞过量增殖而形成的,当外显特征受到伤害就意味着腺体受到伤害,显然多米诺的翅膀已经受到了难以复原的创伤。
我的记忆变得很碎。多米诺嘶哑地说,接着就开始组织下一句的语言,过了很久才颠三倒四地说,我不能再写作了,受伤了,大脑也很难再使用语言很快我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杀了我吧。多米诺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句,然后痛苦地弓下身,紧紧攥着病床上雪白的床单,我不想、忘记怎么写字、怎么说话我受够了,东躲西藏,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研究所
韶金公馆受到大量实验体偷袭时,多米诺受伤极重,据爬虫描述,他是被一个编号200的实验体永生亡灵重创的,那是目前研究所制造的最强的一个实验体。
自从出现三个全拟态使者型实验体后,研究所就不再追求全拟态,反而更希望实验体拟态程度尽可能低。
因为拟态程度越高并不意味着等级越高,而意味着进化程度越高,进化程度变高的同时就会大幅度加强实验体的自主意识,越狱倾向加强,不服管教,向往自由,都是拟态程度过高的实验体共同的缺陷。
腕上的手表忽然响了一声,提示白楚年收到了消息,白楚年看了一眼,是段扬发来的,说让他现在立刻马上上楼到技术部找他。
兰波,你陪他一会儿,我上楼一趟。不等兰波回答,白楚年就拉开门跑了。
病房里只剩下兰波和小声啜泣的多米诺。
吵。兰波有点烦,坐上病床,尾巴尖随意挑起多米诺零落的翅膀看了看,翅膀上有一些蓝色的闪光花纹,兰波忽然记起,多米诺在m港小白失控暴走时帮他稳定过精神,为了奖赏他,兰波曾给过他一些恩赐。
哦,是你。兰波抓住多米诺的翅膀根,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按住他后颈的腺体,给他镇定和恢复。
白楚年乘电梯到技术部,段扬就在自己办公室门口靠着墙等着,表情有点紧张,一见白楚年从走廊口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抓住白楚年的手臂把他往自己办公室拽。
你给我的那个培育基地的地址我看了,的确不好弄,说不定还真得去求那个小爬虫段扬压低声音说,我一时还没完全搞定,现在只拿到了一份录像。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交到白楚年手上:你应该看的,但也要考虑清楚,你真的要看吗。
段扬的语气鲜少如此谨慎和紧张,白楚年淡淡接过u盘:给我。
他拿了东西后,一个人径直去了影像室。
这是一段培育基地留下的,关于兰波打入拟态药剂后的手术操作影像记录。
黑暗封闭的放映室里,白楚年一个人坐在桌子后,沉默面对着硕大的屏幕。
影像被段扬复原过,格外清晰,白楚年的视线完全集中在血腥的手术台上,大量的出血和数次缝合清楚地展现在视频中,兰波痛苦的惨叫似乎穿透了手术室,在白楚年脑海中凄厉回荡。
视频是许多段不同时间的手术记录剪辑成的,视频里的兰波从一开始的挣扎怒吼撕咬渐渐地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平静地被固定在手术台上,冰冷地注视着那些在自己身体上游走的刀。
视频是按日期排列的,兰波的鱼尾逐渐变形分开成了两条细长的人腿,但这引起了异常严重的出血,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们从血泊中捡到了一枚拳头大小、洁白莹润的白色珍珠,慌忙地放进托盘里送去检验。
兰波吃力地朝拿走珍珠的研究员伸出手,那是他少有的,极少显露出的哀求和挽留的神态。
但什么都没有因此改变。
那时候的兰波还处在被改造后的培育期,几乎不会说话,无法用语言表达痛苦,也没有现在的力量足以反抗研究员,只能无力地承受着这一切。
剪辑过的视频时长大概有一小时左右,直到放映结束,白楚年木讷地盯着已经白屏的画面,一动不动。
时间似乎在这座黑暗的小放映室中停止了,白楚年盯着放映结束的白屏直到外面夕阳西下,走廊里亮起了灯。
许久,白楚年笑了一声。
很好。
第16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