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或许,他也能感受到她没有敌意。
他说:[怎么。]
她说:[来竞赛吧,好吗。如果我赢了,今天晚自习别逃课,回去上课,我要在九班门口看见你。]
顾谈隽来了劲,坐直身。
他开始有点好奇这个电脑对面的陌生网友了。
他回:[你是三十二中的学生?]
她说:[嗯。是呢。]
他说:[输了呢。]
她说:[输了,我手抄一百首古诗。月考语文必须第一。]
顾谈隽笑了。
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
专门来网上找他,问他接不接代练,竟然是要他去学习。
他回:[你几班的?]
她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不敢。]
他说:[行。]
那是赛车游戏,顾谈隽玩得还可以。
没想到那人还是个练家子,三局两胜,她玩得比谁都起劲。最后一把要按习惯弯道超车时他却起了恻隐之心,摁着键盘的手一松,她赢了。
他说:[行家?]
她说:[不,新手。]
他说:[你很适合这个。]
她说:[是吗。]
他回:[我哥哥喜欢的就是赛车游戏。但其实他什么都喜欢,我也是,哥哥喜欢的,我就也喜欢。我还蛮想毕业了做做游戏这行业的,不过大概没可能。]
她问:[为什么?]
他说:[我家里人不会允许的。我要走了。]
她说:[去哪?]
他回:[任何地方,只要不是这里的。]
她说:[去吧,你会更好的,梦想也一定会实现的。]
他说:[谢谢,你也是。]
少年时期短暂的聊天,于他是过客匆匆,下机就会遗忘了的。
他不知道他无心的话会如水滴一样嵌入那个少女心间。
以至于未来有一天机缘巧合,碰到合伙人请求,倒地的啤酒瓶间,她听着伙伴们说:“知予,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去做游戏?”
她躺在单人床上看着电视机上的新闻视频。
那个遥不可及的他,早已远走高飞的他。
她鬼使神差地说:“好。”
缘分是多神奇的东西。
如若不是过去,她不会沾身这些。
可如果不是这些,她不会与他相识。
如果不是她义无反顾的决定,她在她的二十五岁,会不会有幸能认识那个身处科技行业的顾谈隽。
在那个磅礴的雨夜,那个磕着烟的男人又会不会注意她,只因为她文件上的几个字就鬼使神差开口问:“你是做游戏的?”
没有缘分,就没有相识,没有他们的起点。
别人问:“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她说:“我的愿望,就是完成他的愿望。”
她有点贪心,她想把顾谈隽这个名字挂在世界的任何一角。
让世界有人为他点灯,有人为他打气,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高考结束后的她编辑了那条信息。
他18岁遇见的那个人就是温知予。
18岁,她曾经亲自做了一份礼物,写了一封祝福,可他走了。
她编辑那条信息,可他去了斯坦福,她知道她这辈子都和他没有缘分。
她的23岁,辞掉工作,决心创业,因为她的人生不想后悔,她希望游戏能成为一代人的青春,而非毒药让人抵制,那是快乐的,幸福的。
她希望未来有一天如果世界上有人玩她做出来的游戏时可以知道,有个叫温知予的女孩子,在她的十八岁,喜欢了那个叫顾谈隽的少年好久好久。
可到最后他和她讲了那些话,在那年冬日和她提了分手。他伤害了她。
她一句没吭,她只说:顾谈隽,祝你前景光明。
直到时临静静说完这些。
坐在她旧友面前。
他喉咙晦涩,他讲不出话,有股情绪憋在他心里压得他难受,他眼眶渐渐湿润。
他才明白那些他们过去无人所知的。
他没有完全错过那个少女的青春。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在最隐秘的角落,他们的青春是交汇过的。
第70章
雨一直在下, 沿屋檐滑落。
室内又是新的一批人在打桌球,主球撞击目标球的声音清脆,有人一杆同时击出两个目标球和黑球一起进袋, 在场瞬间响起叫好声和掌声。
顾谈隽一直坐在位置上, 视线盯着某个方向,维持那个状态良久。
朋友说:“顾谈隽怎么了?”
别人摇头:“不知道。来时就这样了, 最近也老这样,望着那一块就偶尔出神,一直看, 也不知道是看什么。”
对方不懂,摇头。
有个相熟的说:“前年, 谈隽带那个女生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在那打的球?”
大家都记了起来。是哦, 谈隽之前有段感情就是在那开始的。当时大家都看在眼里,当时那女孩多喜欢他, 他又多宠着,又是亲自教她打球又是亲自护着的。
“可惜这么久过去,物是人非。”
“那还真说不定。其实谈隽还挺喜欢她的。”当时他们也知道,否则,也不会真应了喊她一句老师。
“那就不知道了。”
老板递了个烟过来,顾谈隽摇头:“不用了。”
“来就不玩啊。”
“感觉也没什么好玩的。”
“那怎么要来?”
他没说话。
别人一语中的:“念旧人。”
顾谈隽视线沉敛,片刻,还是抬眼接过了那支烟:“谢了。”
老板笑笑, 递了个打火机给他点燃。
他开了口:“你这么懂。”
“那肯定,这些年来多少沉浸在感情里的男男女女, 都看过。怎么, 你放不下, 还是忘不掉?”
顾谈隽说:“只是为一些事困扰。一直在想。”
“想什么?”
“过去, 曾经,过往的经历。人生归处,人又有没有回头机会。”
“她不爱你了?”
“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我还可不可以。”
“人生没有回头一说,人只朝前看。觉得值得就往前一步,觉得算了就后退,没什么,喜欢就说,有什么想法就告诉对方,有什么说不开的呢。再或许,真没缘分就算了。”
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眼睫稍动,无言以对。
对方又笑了:“所以还是舍不得。那万一她还爱你呢。”
“是吗。”
对方把一颗球放到桌边,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这样说。就是觉着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人生这么短的,万一错过呢。”
人老板说得没错。
顾谈隽经常来这里,确实是想回忆她。
那些他们经历过的,曾经不觉得深刻的,原来全部悄无声息如血液一般融入他身体,令他每次回想都疼痛不已。
那天要离开时,有人因为一些事主动找上了他。
别人说:“您好久没来了,但其实还有件事。顾先生,之前觉得挺有意思的,感觉应该也和你这两天的情绪有关,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您。这是原先清房间找到的,因为是您的东西,怕很重要就收着了。”
他抬眸,说:“什么?”
对方递来了一叠便签纸,上面无一不是,全部是两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