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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辞天骄 > 辞天骄 第44节
  爬上去才发现这处四面有壁,看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炉子,再从外炉壁上爬下去,到了底部,可以看出底下有炉门,生铁炉门上也是一个个的细扁缝隙,密密麻麻看得人要得密集恐惧症,铁慈看了一会,一伸手拔出丹野的弯刀,丹野猝不及防,大怒抬腿要踢,铁慈已经闪电般把他的弯刀插入了其中的一个缝隙。
  严丝合缝。
  丹野的腿半途硬生生停下。
  铁慈已经将刀拔出,抛还给他。
  “锻刀巨炉。”
  丹霜赤雪惊叹地仰头看那巨大炭炉。听说过锻刀的重要工序就是炭炉高温百炼,然后不断捶打,即所谓千锤百炼成钢。
  但日常打铁匠不过一炉一台,哪里见过这般的场面。如果这些密密麻麻的洞每个都属于一柄刀剑,那么这里岂不是能最短时间内练出千百刀剑?
  这个洞很大,炭炉旁边果然有石头平台,可以看出被一次次砸过的痕迹,墙角堆着一些铁锤。地上被收拾得很干净,铁慈仔细看了一遍,才从角落里捡出几块灰黑色的石头。
  她敲了敲石头,听了听回音,感受一下硬度,将石头放进自己怀中。
  她在这洞中找了找,果然发现还有一处通往上头冰洞,这一处就平缓很多,明显是人工开凿,还凿出了简单阶梯,两壁有不少硬物拖拽摩擦的痕迹。
  到得如今,铁慈也算验证了心中的疑问,正想原路返回,忽然听得上层洞中远远传来人声。
  有人进洞了。
  铁慈问丹野:“你之前是从哪里进入温泉洞的?”
  丹野对着她抬了抬脚。
  铁慈:“?”
  “给我把脚舔干净,我就告诉你。”丹野微抬下巴,左边耳垂上青金石珊瑚耳坠和他的目光一般闪闪地晃。
  铁慈看他一眼,笑笑,转身就走。
  对方声音越来越近,听人数不少,最先冲到炭炉洞,但此时铁慈正好顺着那道缝隙进了冰洞。
  丹野跟过来,觑着铁慈,然而铁慈看也不看他一眼,不急不忙低头一看,找到之前丹野下滑的痕迹,顺着痕迹找到冰洞里一处狭窄通道,先前丹野洗澡被她看见,就是从这里蹿进冰洞的。
  再顺着那长长的通道回到温泉池,她带几人回到温泉洞的时候,那批找人的人正好搜索完炭炉洞,去了冰洞,火把从洞口一晃而过。
  那些人搜索完冰洞,进入温泉洞的时候,铁慈已经顺着温泉的方向,走入了温泉洞的深处。
  温泉洞原本是半封闭的,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把这里当汤池用,从没想过这洞是通的,倒是丹野在山洞里住着的时候,出于好奇往里走,最后走不通,便砸开了一片不厚的石笋,破开之后,找到了这处温泉池。
  顺着丹野劈开的路一直走,穿越整个山腹,铁慈不时看见那种灰黑色的石块散落于地,便是整个石壁到了山腹朝下的位置,也是整片的那种灰黑岩石。
  前方微微出现光亮,到出口了,出口处藤蔓密布,洞壁上石缝间探出淡紫色的小花,铁慈凑近,看了看那些小花上折断的茎叶,正要撩开洞口遮蔽的藤蔓,忽然听见了人声。
  铁慈立即做了个暂缓出来的手势,侧身在一边,悄悄撩开了洞口的藤蔓对外看。
  这里算是半山腰,前方一方突出的崖石上,立着几个人,但铁慈一眼就看见最前方那个黑衣男子。
  那人身形颀长,乌发似漆,垂在紧束的腰际,周身都是浓如夜色的黑,整个人凝如墨玉,唯有衣袖下垂落的手指指尖雪白,像乌崖上落了雪。
  是那种仅仅看背影,也知道定然芝兰玉树,皓齿丹唇,十足美人。
  他正看着山下,和身边人交谈着什么,“看他们这行路方向,应该不会走水路了。”
  他身边一个男子应道:“接到消息,海右都司和登州千户所都有动静了。”
  铁慈一惊。
  海右都司是海右最高的军事指挥机构,即都指挥使司,负责海右一地的军事保卫,而登州是距离来州最近的州府,登州千户所捍卫登州一地,受海右都司管辖。
  现在这两处都在调兵,那么,哪处是忠哪处是奸?
  沈谧拿了自己印信去调兵,到底去的是哪处?
  从时间来看,应该是登州,但是如果他调的是登州兵,海右都司却动了,那问题就大了。
  而眼前这几人,显然一直注视着滋阳的动静,又是何方神圣?
  铁慈原本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此刻心神都被他们的对话吸引,只顾着琢磨,心中刚才一闪而过的一个想法也忘记了。
  身后丹霜和赤雪也明白其间危机,丹霜微微一动,外头黑衣美人忽然回头,“谁!”
  第46章 猥琐犯
  他回头那一霎,铁慈看见他脸上戴着狰狞的凶兽面具,露出的一线额头如月色温润。
  一声鹰唳冲洞而出,一道刀光亮如弯月,漫天的翅影和狂风里探出海东青尖利的喙,狠狠叼向那人后脑,而丹野的刀自上而下,弧光划亮割裂夜色,劈向那人脸上那只凶兽面具。
  观战的铁慈心中鼓掌。
  小狼主果然十分凶狠。
  正常人这时候都会护自己的面具,退后一步,就会将后脑送给海东青的嘴。
  然而那人却不像个正常人。
  他竟然不进反退,向前滑出一步,身子一矮,仰面成铁板桥,便要从刀光下滑过。
  丹野刀尖顺势向下一撩一挑,像闪电掠过山巅,啪地一声,凶兽的脸孔倒飞而出,在远山月色中一闪不见。
  那人却姿势不变,流水般滑了过来,对着丹野的裆下,伸手一抬,五指一捏。
  凉风穿过,丹野才恍然惊觉自己没穿裤子,猛地蹦起,双腿一夹。
  黑衣男子迎着铁慈滑了过来,手还举着,活像个点赞的姿势。
  铁慈正看着好笑,又仔细去看那人失去面具的脸,此时那人却抬头,一张大脸惨白白,两腮胭脂红通通,竟然底下还有个福娃面具!
  铁慈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然寒光一闪,那人腰底忽然闪现刀光,霍霍一卷便砍向站在洞口的赤雪双脚。
  他竟然早已发现洞里有人,和丹野打架也不忘记偷袭!
  哧哧连响,洞口藤蔓瞬间被刀光卷碎,化为绿雾扑向赤雪,寒意如雪潮卷至,铁慈猛扑过去,拽着赤雪往后便退,只觉得腰间一凉,正想完了以后要变成缺肾皇太女了。
  但要想她缺肾,也得他先缺了招子!
  她腰间的玉笔弹出,笔尖金光一闪,刺向他的眼眸。
  忽然凉意一收,随即腰间微痛,竟然被人轻轻扭了一把。
  铁慈余光看见那人将小刀夹在指缝间,手指已经收了回去,看过来的眼眸中似有笑意。
  百忙中铁慈指尖一勾玉笔的细细锁链,笔尖呼啸着从他第二层面具上掠过,裂开一道细长的缝,眼看面具就要掉落。
  铁慈目光灼灼等待。
  下一瞬他一脚蹬出,将立足未稳的赤雪连带抱着她的铁慈踢回了洞里。
  铁慈:“!”
  但她不得不顾着赤雪,等她好容易扶住赤雪站稳身形,再度出洞,只听见一声隐约的低笑,那几人早已不见踪影。
  这声音
  铁慈怔怔立在山间风中,忽然想起自己先前闪过的念头是什么。
  这人声音低沉醇润,极其动听,动听到极有辨识力。
  她近期只在那日海上小舟中听过这样的声音。
  那个死要钱还意图袭胸的猥琐犯!
  想到自己的私章还被这人摸走,铁慈懊悔刚才就该使尽手段留下他才对。
  但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参与了滋阳这里的事,他属于哪一方?瞧起来并不像是李尧或者苍生塔那一群假和尚的人,倒像是想黑吃黑的第三方势力。
  铁慈带着疑问直接下山,这里是风波山的北麓,临近滋阳的西城奉化门,此时天边已生曙色,城门早已开启,远远可以看见城门口贴了告示,进出的人围在那告示前指指点点。
  丹霜眼力好,远远看见,怒声道:“他们贴了主子的悬赏告示!”
  赤雪皱眉道:“那我们不能进城,从方才那黑衣人对话的内容来看,那批假和尚押送的沉重大车正是从这个门走的,我们不如顺着印子追过去,也可以拿到证据洗刷冤屈。”
  道理很对,铁慈却微微皱眉。
  追上去以后呢?自己受伤未愈,对方却人多势众,李尧也会带人追出城,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和秘密和她不死不休。
  只要自己还背着采花杀人大盗的罪名,李尧也好,此事背后的高官也好,都掌握着对凶手围剿乃至下杀手的道义和名分。而沈谧那边是否顺利并无保障。
  但是李尧带的那些人,尤其滋阳卫所的兵丁们,未必知道其间真相。
  一个区区县丞,未必能收买滋阳城外驻扎的地方卫军。
  她如果始终潜行匿迹,那就永远处于对方的威胁之下。在地方政权和军备的联合绞杀下,死亡如草不闻声。
  只有将真相亮明于大众之前,才有机会辨清敌我。
  她回头,对刚抢了一个出城富户裤子正忙着穿的丹野摆摆手,示意大道两边,各走一边。
  她大步走向城门口,丹霜赤雪落后两步跟着。分开围观告示的人群,一伸手,撕下了告示。
  众人呆住,正在张贴告示的士兵怔怔地上下看了她一遍,铁慈十分贴心地将告示贴着自己的脸,帮他比对。
  那士兵猛然将手中浆糊桶一扔就要大叫,铁慈已经笑道:“打扰了,在下前来自首。”
  又是片刻寂静,随即轰然一声,人群如退潮瞬间退去几丈远。
  丹野刚刚抢了一家富户,也不嫌弃,现场脱了他裤子靴子便穿,此刻听见那边动静,抬头一看,不禁一怔,随即眼眸弯起,一笑似野似甜。
  这女人吧,又讨厌又可恶,但是行事总是很出人意料,跟着她,不寂寞。
  身后嘤咛哭泣声起,那个惊吓得跌下马车的富家小姐,以为自己遇上了强盗,抖抖索索递上了自己的首饰盒,丹野一低头,嗅见那首饰盒上浓郁的香气,忍不住“呕”了一声,忽觉以前很喜欢的南人女子的精致香美,忽然便没了意思。
  他忍不住抬头紧紧盯着前方。
  铁慈自投罗网,城上城下的守城兵惊讶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城门郎急忙下令上前捉拿,铁慈却忽然一伸手,将丹霜捉在了怀中,道:“都别靠近,不许上枷锁镣铐。谁靠近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丹霜在她怀中配合地发出一声声调平直表情空白的尖叫。
  铁慈心中叹气,这演技实在是太拙劣了,足可以得金扫帚奖那种,换成赤雪来想必会生动许多,可惜她需要武功更好的丹霜。
  人群中有人远远地大叫:“你杀了三个人还不够吗!还要当众残害无辜女子吗!”
  “我说声自首,你们还当真了?”铁慈笑一声,“我挟持人质,可不是为了杀害谁。只是我不想现在就落入奸人之手,被人私下处置罢了。各位,让路。”
  围成一圈的士兵没有让路,反而执着武器上前一步。
  “看,你们的父母官,口口声声说要捉拿凶手,为无辜受害女子申冤。可如今有女子被挟持,却也没见他们有所顾忌。”铁慈笑着对百姓摇摇头,“可以想见,有朝一日,你们的女儿被挟持被残害,这些人也不过喊喊口号而已。”
  百姓听着,难免将心比心,便也不满起来,都纷纷道:“人命要紧,且看着他要做什么便是,反正这许多兵丁围着,他也翻不出浪去,千万莫伤着了无辜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