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鹿书院院正眯着眼睛笑,志得意满。
容溥神情完全是好一坨垃圾终于滚出视线了。
皆大欢喜。
铁慈顿时满面春风。容溥命中选的学生来参见殿下,铁慈慈祥地看着自己盘子里的新鲜豆芽们,目光在简奚身后那正给她握拳鼓气的高挑女侠身上掠过。
她忽然道:“说起来,白行楚和简奚两位,并没有经过骑射考校。”
众人一阵紧张,以为又有波折。
铁慈道:“比试既然已经结束,倒也不必再开一场,两位就表演性质,给大家露一手吧。方式和先前一样,人多了比较有意思,两位可以邀请亲友组队相助。”
两人都领命,没多久,白行楚和他的师兄弟们组了一个三人队。简奚果然和那个高挑女侠及另一个姑娘组了一队。
靶子重新竖起,这回每个人的箭筒都仔细检查过,确认无虞后一声哨响,比试再次开始。
但和大家想象的龙腾虎跃的争斗场面不同,比试刚开始半刻钟,那位高挑女侠犯规。
她一膀子把一支射向她的冷箭差点抡回人家眼睛上。
又半刻钟,女侠又犯规。
她一箭太猛,炸裂了别人的箭,还把靶子给射裂了。
又半刻钟,继续犯规,她把白行楚那边的靶子全部给射裂了。
她自己的靶子空荡荡的,敢情就一直忙着破坏。
鸣泉书院学生看得怒骂不休,铁慈倒看笑了,最后干脆示意停止比赛。
反正也是表演性质,不必干出火气。
那位看出来了,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她招手示意简奚三人队上来,给简奚和另一位姑娘赏赐,那个叫珠儿的姑娘脸色通红胸脯起伏地盯着她,接过她递来的锦盒时候,手抖得险些没接住。
慕容翊一直没走开,抱胸懒散地靠着她的椅子,长腿交叠,看见连女子也是这副德性,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那姑娘接了赏赐,却没立即走开,看了一眼铁慈,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慕容翊,轻声道:“祝殿下和慕容先生百年好合。”
本来面色不善的慕容翊,神情立缓。
铁慈笑道:“谢你祝福。会的。”
那姑娘没想到她竟然会坦然回应,兴奋地浑身发抖,鼓起勇气道:“其实草民觉得这世上谁都配不上您……”
慕容翊脸又黑了。
“……但您喜欢的,就是我们爱戴的……慕容先生,请您对殿下好一点,更好一点,永远爱护她,永远不要背叛她,否则,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也……也不会放过您……”
慕容翊生平第一次面对这么“凶狠”的威胁。他的神情一瞬间有点古怪。
铁慈有点怕他发怒,妖妃脾气可不算好,她轻轻握住了慕容翊的手。
慕容翊的神情却终于认真了起来,第一次正眼看了别的女人一眼,正色道:“放心,会的。”
小姑娘将赏赐捧在心口,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高挑的女侠一直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幕,铁慈对她招手,亲手递过赏赐,道:“还没问这位女侠尊姓大名?”
女侠接了赏赐,快活地在空中抛了抛那锦盒,笑道:“宫主。”
铁慈:“?”
“宫殿的宫,主人的主。”
世上竟然有如此现成的名字。
宫主解释道:“我原本名字不叫这个,这是我自己改的。我觉得方便,又霸气。”
铁慈点头:“确实挺霸气的。这样啊,宫主姑娘,孤瞧你武艺超群,孤宫里有个侄女儿,也会些武艺,甚至和你武功有几分近似,你要不要也和简奚一起,去盛都玩玩,顺便认识几个朋友?”
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这本就是她临时起意加一场表演赛的用意,好顺理成章地和这位神秘女侠拉上关系。
这位出现绝不是偶然。
宫主道:“殿下说的是萍踪吧?她算起来还算是我远房侄孙呢。”
铁慈:“……”
一不小心小了一辈。
“宫主姑娘和萍踪是亲戚?那就更应该去见见了。”
“不啦。”宫主笑着耸耸肩,“我真正想见的人不是她,是对我们家有点恩情的某人,我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也算见过了,我挺满意的。殿下,送你一幅画,你以后如果遇见麻烦,就找能看见这幅画的地方,在那里唱一首十八摸,就能获得帮助,你记好了哦?”
话音未落,她身影一晃,便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幅画。
看上去像地图,只是却不是铁慈知道的目前所有国家的地图。
容溥已经命人先将图拿起,并没有直接交给她,铁慈知道这是怕那图有毒。
铁慈知道这位宫主说的要看的人就是自己,敢情在自己观察考生的同时,也有人在观察自己。
看样子,考察结果还算满意。
只是铁慈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大乾有什么宫姓世家。
倒是隐约想起,似乎贺先生那位含冤而死的夫人,出身江湖世家,本家姓宫。
而她以前听贺先生说过,行走江湖的宫家并不算什么大世家,也只是偏支,但主家好像是隐世豪门。
也不知道这位宫主的出身,是江湖世家宫家还是隐世豪门宫家。
此时场上事已毕,天色也晚了,按照规矩,晚上会有一场给胜利者的庆功宴。虽然发生了很多插曲,但宴席早已备好,就设在书院内新建的临天楼上。
铁慈去临天楼的路上,给学生们堵住,签了一大堆名,还有无数女学生热泪盈眶送上各色香囊荷包小手绢,熏得铁慈不住打喷嚏,最后还是慕容翊护着她奋力游出了人群。
走了好远还听见后面的呼唤,还有人唱着隐晦的情歌,慕容翊的目光电一般地在人群中搜寻这不要命的傻逼,被铁慈硬生生掰过了脸,心想以后能不公开露面还是别露面,她倒不介意享受顶流待遇,只是怕慕容翊长期泡在醋缸里会英年早逝。
今晚的这顿宴席,入选的人伤的伤,毒的毒,几位官员颜面扫地,也无颜多呆,毕竟还要赶回去想告罪折子该怎么写。沈谧不来,容溥也以身体不佳为借口告了罪,皇太女也就简单露了一gt;
倒是书院里流动着一股兴奋的气氛,不断有人跳入深秋冰冷的留香湖水中,嗷嗷叫着要逮只最肥的天鹅烤了献给皇太女,被早有准备的书院巡逻队用叉子一叉一个准。
湖边小树林里燃起篝火,很多人聚在那里高谈阔论,时不时拿眼觑着四周,希望皇太女能忽然出现,或者隐藏在黑暗中听自己的高论,人群里三大书院的学生都有,也有很多别的书院的士子,几日交流,书院与书院之间,学生与学生之间,距离近了许多。
临近深夜,一簇一簇的篝火在巡逻队的监督下次第熄灭。
铁慈一手提着灯笼,腰上酒坛子晃荡,不急不慢拾阶而上。
灯光下,酒坛子旋出飞弧一样的光影,落在跟在她后面一步,脸色发黑的慕容翊脸上。
这半夜三更,她还来赴那朵莲花的约!
那朵白莲如此矫情,连皇太女的面子都不给,在庆功宴上装病,却在宴席后私下相约!
宴席依旧设在临天楼,却是楼上最高一层的暖阁内,那一层平常不许人上去,对着一片阔大的平台,平台之上,月光如水,平台之下,万木成林。
临天,意在接天,本就是为皇太女造的高楼。
暖阁的门打开着,里头烛光昏黄,烛光下有人在对饮,你一杯,我一杯。
第452章 好浓的普洱茶
听见响动,两人转过头来,都笑着起身,一人举杯示意,一人深深行礼。
一个是容溥,一个是沈谧。
白日里闹得水火不容的两人,此刻夜半躲在这楼上喝酒。
铁慈进门来,并无惊异之色,笑道:“不会是白日的架没吵完,晚上约了拼酒吧?”
她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极轻松,容溥仔细打量她一番,转头对沈谧道:“我就说殿下不会上当。”
沈谧舒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慕容翊早已在旁边坐下,取过温酒盆里旳坛子,给铁慈斟上半杯,头也不抬地道:“做戏做作,演技过火,也就骗骗那几个脑子不好的院正了。”
铁慈在他身边坐下,他顺势将她揽在怀中,酒杯递到她唇边,“来。”
姿态亲密,全然不看对面两人。
铁慈低头喝了,脱开他的怀抱,顺手给他也斟了一杯,拍拍他的手,“恩爱秀过就行了,乖。”
给了面子,表达了亲近,妖妃总算不再作妖,捧着自己那杯酒,靠着褥垫慢慢喝去了。
铁慈趁他不注意,给对面两人也斟了酒,笑道:“一开始险些被你们骗住,还在愁如何说合,后来见沈谧在事后站出来,就知道你们的打算了。”
容溥轻轻道:“策鹿书院院正年纪老迈,已经在寻接班人。这接班人如果是咱们的人,未来大乾的文脉便归于殿下之手。只是这几大书院对跃鲤十分戒备,平常情形下便是咱们的人官派去了,也必然被架空,只有做一场戏……”
所以他从沈谧去了便和他商量好,故作不合,为今日闹开做铺垫。
以沈谧如今的身份地位,被主动邀请去了策鹿,对方自然极力笼络,给予的待遇地位不会差。
大乾有规矩,书院的人事任命向来朝廷不插手,铁慈不能开这个例子塞自己的人,如今容溥帮她做到了。
事实上铁慈虽然想将三大书院都收归麾下,但是并没想这么早就铺排开计划,毕竟容溥接手跃鲤没有多久,能将跃鲤发展得这么风生水起,已经是她的意外之喜,何况这人体质荏弱,不宜劳神太过。
谁想到他目光远大,早就盯上了策鹿。
她眼看容溥微微苍白的脸色,心中感叹,举起酒杯:“敬用心良苦。”
容溥一笑,饮了。
铁慈又敬沈谧:“敬忍辱负重。”
容溥和沈谧说起此事轻描淡写,她却能想到,这段日子以来,为了做戏真实,取信于所有人,容溥定然没少磋磨沈谧,院长不待见沈谧,沈谧在书院的日子一定也不会好过。
都是为了她。
沈谧含笑一口饮尽,“心甘情愿。”
他和铁慈说日后去了策鹿。借助他老娘的天气预报神通,好好地在策鹿书院演几场戏,争取在老院正嗝屁之前确立自己的地位,还拿出了详实丰富望之可行的计划书。
铁慈问他明明鸣泉给予的职位更高,为什么不去富庶的鸣泉?
沈谧沉默了一会,才道:“院长觉得,殿下的人如今都散落各地,但盛都最好还是留几个自己人。”
铁慈转眼看容溥:“最近不打算回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