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就笑了笑:“你这人,没干过活,你以为你平时吃的馒头白面,都是现成的?”
宋安非笑着说:“我自然知道白面不是现成的,是小麦磨的。不过在磨面之前还要先洗一遍,我倒是今天才第一次知道。”
春儿姑姑笑着说:“小姐是富贵人家的千金,这些农活自然是不知道的。”
春儿也笑了:“既然是第一次见,那你就找个板凳坐着,在旁边看我们怎么做,也当是看个新鲜。”
宋安非就在旁边坐了下来,笑着说:“你们家的生活倒还可以,还有白面吃。”
“小姐笑话了,我们家也不是顿顿吃白面。这两年收成还可以,又不用交租,所以剩下一些。”
春儿问:“对了小姐,你今天去镇上干嘛了?回咱家了吗?”
宋安非笑着摇摇头说:“我去看了看陆啸昆,他不是在镇上做工么。”
春儿姑姑听了吃了一惊,问说:“怎么?姑爷现在在镇上做工?”
宋安非就笑了:“是啊,他这人啊,闲不住,我不让他去他非要去,我想想也好,反正在家里闲着是没事干。只不过他去了也好些天了,壮壮一直嚷着说想他,我就把孩子带过去,让他们爷俩见见面。”
没想到春儿听了,却打趣他说:“到底是壮壮想他了,还是你想。”
宋安非听了,羞涩地一笑,却没有说话。春儿接着说:“姑爷爷是个冷心冷面的人,撇下你们去了这么些天,也不说回来看看。”
“他知道我们俩在家里很好,也没什么挂念的,男人嘛,就是这样,哪能想到那么多。不过他早些天刚托人给我们买了点东西,我倒是感动。今天我去看他,一身脏兮兮乱糟糟的,可见也不是什么轻松活儿。”
春儿姑姑说:“我们庄稼人,都是这样。陆姑爷也是能吃苦的人,小姐顾好自己,再替他照顾好壮壮,就算是替他分担了不少。不然像是以前,他一个人带着孩子,连做工都做不了,孩子小,离不开人照顾,要是带在身边,又碍事,哪个招工的老板愿意拖家带口的工人。现在好了,有了小姐替他分忧,他也可以多做点事情。”
春儿听了有些吃惊,说:“姑姑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这样。我一直心里还想呢,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整年除了那点地,就没别的事情做了,我说大冬天的农闲时节,他怎么不学着其他男人出去做工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何况是春儿呢,就是宋安非,心里头也是这么想,倒是他们都冤枉了陆啸昆。单身汉带着孩子,原来还有他们想不到的艰难。
“陆啸昆可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人,想当年他婆娘还在的时候……”春儿姑姑刚说道这,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在宋安非的面前提陆啸昆先前的婆娘,就尴尬地笑了一下,住了嘴。宋安非笑着说:“没事,您接着说,我倒是对他原先的情况很好奇。”
春儿姑姑就笑了,说:“陆啸昆从前啊,可是能吃苦的人,何止是能吃苦,简直是我们这里最能吃苦的人,他婆娘又病着吃药看大夫,花了不少钱,他没日没夜地做工干活,农忙时候,白天去镇上干活,晚上连夜赶回来收麦子打垛,苦着呢。”
宋安非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我也知道他是苦命人。”
春儿姑姑眉开眼笑:“不过现在好了,他又这样的好福气,娶了小姐做老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就是从前吃了别人没吃的苦,如今才有好福气了呢。”
“他原来的婆娘,跟他关系怎么样?”
宋安非问的小心翼翼,春儿姑姑也不是糊涂人,回答得也是小心翼翼:“他家不在村里,隔得远,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也就是寻常夫妻吧。”
春儿偷偷瞧着,笑了笑,没说话。
宋安非就在那里坐了一会,眼看着要到做晚饭的时候,就要回去了,春儿和姑姑百般挽留,最后也没能挽留住,宋安非不习惯在别人家里吃饭,再则春儿也没有十分挽留,她也怕宋安非在她姑姑家呆的久了,会看出什么破绽来。于是她就将宋安非送到了村口,趁着她姑姑不在,她才问说:“你去找他,陆啸昆对你态度怎么样,有没有冷淡你?”
宋安非看了看她,摇头说:“还好啊,怎么了?”
春儿就笑了,说:“你大老远地跑过去看他,他如果不给你好脸色不够热情,我就找人揍他一顿去。”
宋安非就笑了,说:“你是越来越厉害了,他你也敢揍。”
春儿笑着说:“别人不敢,他我怎么不敢。不过他对你好就行,也不枉你巴巴地大老远地跑过去看他一场。”
宋安非立即否认:“可不是我要去看他,壮壮想他爹了,非要去看他,我是拗不过,只好带他去。”
“在我姑姑面前你装蒜也就行了,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蒜,你的那些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么?”
宋安非微微红了脸,说:“你不知道,他去的急,什么都没带,我怕他衣服不够穿,天这么冷,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他要是冻出个好歹,我又有什么好处。”
春儿点头:“说的对,说的对,那你就对他好一点。”她说到这,沉思了一瞬,又说:“这我可是说真的,陆啸昆人也不错,刚才你也听我姑姑说了,他是个可怜人,以后他如果对你耍什么脾气,或者冷淡你了,莫名其妙的态度,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你这样温柔和气的人,好好对他,就算是一个冰山,也给他融化了。”
宋安非脸一红:“你又……”
“我可是认真的话。”
宋安非一愣,看向春儿的眼睛,见春儿很认真地看着他,只好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对他,一直都不差啊。”
春儿就笑了,说:“行了,你上车吧,等会太阳一落,路上就结冰了,马车也不好走。”
春儿在路边站着,看着宋安非上了车。马车渐渐走远,她站在村口柳树旁边,那里一个草垛下面,原来卧着一条狗,看见宋安非他们就站起来,警觉地看着他们。如今马车渐渐走远,那条狗就低低叫了一声,又卧了下来。
春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觉得这风似乎更冷了,她裹紧了衣服,转身朝村里走去。走的远了,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马车慢慢悠悠,走在夕阳底下,渐渐变成了黑色的剪影一样。
第95章 女人门前是非多
春儿不知道的是,宋安非他们刚走到半路,就被人堵住了。
马车刚停下的时候,宋安非还以为是因为前面的路不好走,走走停停也是常事,他也没放在心上,就问说:“需要我们下车么?”
结果他却听见前头的马夫叫了一声,他这才问:“怎么了?”
马夫有些惊慌地说:“前面,前面好像来土匪了。”
宋安非一听一下子就站起来,站起来的太急,头又撞到了,他也顾不得疼了,半蹲着急忙掀开前面的窗户往外看,结果看见马夫有些惊骇的一张脸,指着前方说:“那,那不是土匪吗?”
其实那几个人离的还远,是不是土匪也看不清楚,但是那几个人都骑的高头大马,这是典型的卧虎山的做派。马夫有些惊慌,问:“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安非说:“赶紧掉头。”
但是乡间的小路很窄,想要掉头并不容易,马车陷进了旁边的田地里,怎么拉都拉不出来,马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喊说:“小姐小姐,这车轮子陷在里面了!”
宋安非从马车上下来,赶紧把壮壮也叫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跑,结果那几个土匪已经走到了眼前。停下来的时候马没停稳,差一点撞到他们。
其中有一个土匪看着他说:“还真是王家小姐。”
这四个人宋安非都是没见过的,看着眼生,但是这四个人高马大,长相都很凶悍,他有些害怕,将壮壮紧紧的护在身后,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小姐不用害怕,我们几个奉老大的命,过来看看小姐,没想到小姐家里没人,我们就到外头等的,正好碰见了你,不然还白跑一趟。”
“是王虎让你们来的吗?”
那几个土匪点点头,说:“我们老大让我们来看看小姐。听说小姐有喜了,特地让我们过来恭喜。”
宋安非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王老虎以为他怀孕了,估计气得火冒三丈,特地叫人来打探消息来了。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谣言,我并没有身孕,劳烦你们老大惦记,回去告诉他,他不要动气,我王玉燕正如他所愿,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生不如死呢。”
那土匪听了,脸色很尴尬的样子,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姐这是什么话,我家老大也是关心你……”
“大家谁都不是糊涂人,也就不用打官腔了。我明白告诉你们,我并没有怀孕,你也可以明白去告诉王虎。”
那几个土匪也要笑不笑的看着他,相互望了一眼笑着说:“那好吧,我们这就回去告诉老大一声,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走,小姐没事儿别老出去了。听说今年初冬的时候小姐还病了一场,身体可大好了?”
宋安非说:“劳烦你们惦记,已经好个差不多了。”
“怎么就小姐一个人,陆啸昆呢?”
宋安非在回答这一点的时候没有经过思考,直接脱口而出说:“他去镇上做工了,一直不在家。”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就有点后悔,但是也没有想太多,那几个土匪相互望了一眼,笑着说:“陆啸昆也真是,家里放着小姐这样的美人,不好好过他神仙眷侣一样的日子,却还往外跑。”
宋安非听了,嘴角冷冷一笑说:“我并没有忘了我当初是为什么嫁给他的,自然也不敢跟他太亲近。”
土匪脸上讪讪的:“这亲事是因为我们老大才结下来的,但是日子却是小姐自己的,要怎么过,小姐自己拿主意就是了,放心,有些事我们也不会跟老大说的,就此告辞。”
这几个土匪,倒是跟从前那些不一样。马夫看着那几个土匪走远,捂着胸口说:“阿弥陀佛,吓死我了,幸好没事。小姐的胆子真大,连我这个男人也比不了啊。”
宋安非面无表情的说:“碰到这些人渣,怕有什么用,反而硬气一点,或许他们还会顾忌这我这个王家大小姐的身份。”
他们又重新上了马车回到家,马夫走了之后,宋安非立即将外门给锁上了,可是陆家的院子土墙都很矮。平时也就能防止羊跑出去,对人来说没什么用。外人要想跳墙进来很容易。
宋安非做了晚饭,他跟壮壮两个人吃了,小孩子晚上睡觉都很早,等壮壮睡着了之后,他自己一个人百无聊赖,就随便拿了一本书,靠在炕头上慢慢的看着。原来陆啸昆帮他借的书,他都已经看完了,如今这几本,都是春儿帮他去借的。
“夜雨敲窗不忍听,挑灯夜读牡丹亭,世间亦有痴如我,岂独伤心是小青。”
他读书读到夜深,这才起身,去外头上了个厕所,结果走到院子里,忽然觉得这院子里有些阴森森的,似乎有人。他警觉地来回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其实白雪皑皑的土地上,想要藏个人并不容易。如果有人也应该能看到。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其实自从陆啸昆走了之后,他跟壮壮两个人独自住在这家里,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的一座房子,有时候到了夜间,难免会觉得害怕。他原来比较担心再有野猫,或者是其他猛兽一类的东西,后来就不怕动物了,反倒怕有些陌生人过来。
他赶紧上了茅厕,出来提着裤子就往屋里走,却突然听到啪嗒一声,他警觉地回过头来,结果看到屋子后面那一角黑漆漆的地方,似乎有人。
他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赶紧跑到了门口,从门口拿了一把铁锹,攥在手里,悄悄的走过去,站在灯光照的见的地方,战战兢兢的问:“是谁?”
但是却没人回答,也不见再有动静,他一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于是拎着铁锹,又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就在这时候,忽然一个黑影动了一下,吓得他也不敢再往前走了,转身就往回跑,咣当一声房门给锁上了。
有人,有人。
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赶紧跑到窗户那儿,偷偷的往外看,但是窗户比较小,能看到的范围有限,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刚才他看到有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于是他就趴在窗口,厉声问道:“是谁?”
外头依旧没人回答,他沉下心来,大声喊道:“我不管你是谁,赶紧走,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他的声音大到把已经睡着的壮壮给惊醒了,壮壮从炕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叫道:“二娘。”
宋安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壮壮不明所以,爬起来看了他一眼,居然又躺下来了。宋安非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后来想他个小孩子,告诉了他也没有什么用,万一吓到了他,反而有害无益。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把房门插好,只要房门关好了,即使外头有人也进不来。
他手里拿着铁锹,静静地站在门后面,屏息听了好一会儿,却忽然听到房门有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在尝试着撬门,他大气都不敢出,偷偷站在门边,举起铁锹来。
但是也仅仅是这个响动而已,很快就没有了,他侧耳细听,却没有听见外头再有动静。但是这一下就让他吓得不轻,这一夜再也没有睡觉,战战兢兢,熬了一宿。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他还不敢出去,倒是壮壮先醒了,嚷着要尿尿。宋安非这才偷偷打开了房门,拿着铁锹猛地冲到了外头,却发现外头白雪皑皑,一个人也没有。
壮壮自己去茅厕撒尿,他拿着铁锹慢慢的走到了屋后面,果不其然,那里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他循着脚印往前走,看到一路蔓延,好像是有人从后面的矮墙爬进来,又爬出去,而且看脚印的数量和大小,好像不止一个人。
这一下宋安非再也没办法安然度日了,终日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把陆啸昆给找回来,家里没个男人,又出了这样的事,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感受到男人的重要性,陆啸昆这个顶梁柱的重要性。
第96章 商量
但是要叫陆啸昆回来,也不能马上就去叫。他稍作犹豫,春儿就来了。
“我姑姑用新磨的面,做了几笼包子,他想着你爱吃,可能你也不会做,就让我送过来。包子都还是热乎乎的。”
宋安非笑着说:“正好我们还没做饭呢!”|他把包子接了过来问说:“你吃了吗?”春儿笑着说:“我已经吃过了,专门给你送过来的,怕包子凉了,一路都是跑过来的,可累死我了。”
菜包子做的很好吃,壮壮连吃了两三个,撑的连汤都喝不进去了。
宋安非笑着说:“你就这么爱吃啊。”
壮壮说:“好吃啊!”
“你既然这么好吃,改天我包给你吃。”
春儿在旁边笑着说,“其实这包子很好做,你如果不会我可以教你。而且都是包子,家里有菜,用不着什么钱。”
“那你今天有事吗?要不你现在就教我吧,也省得你来回跑。”
春儿笑着说,“你着什么急啊,先吃饭,等你吃完了再说。”
宋安非都吃了饭,吃完饭,又熬了汤,三个人都喝了一点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然后他就张罗着白面,想要让春儿教他怎么做菜包子。
春儿一步一步的教他,宋安非正在学做包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件事了,说道:“对了,昨天是我竟然一直忘了,有一件大事,我正想要征询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