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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想什么?”
  还没等柴溪脑海中被“三顾茅庐”、“赤壁之战”、“科举制的建立”、“瓦岗山”等关键词刷完屏,冷不丁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
  [在想是水深火热地活在战火纷争的人间好,还是就这么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浪费生命好。]
  下意识顺着那声音说出口之后,柴溪才意识到,原来是大圣在问她。
  ……也对,现在这情况,也不会有别人再主动跟她说话了。
  不过大圣今天怎么如此……?
  往常,都是柴溪自己跟大圣搭话,一开始虽然会觉得有些尴尬,但光在那儿待着什么都不干好像更无聊,而且,习惯了之后竟然莫名有些乐趣;大圣确实偶尔也会自己提起话头,不过,也没像今天这样问她在想些什么。
  这么想着,柴溪却并没有说话。
  “你说人间战火纷争?”
  她想起来了,孙悟空在从就任弼马温到大闹天宫的这一段风波前,一直在花果山过着平静的生活。
  [事实上,人间几乎是从未平静过——如果宏观来看的话,尤其是——]
  说到这里,柴溪突然卡了壳。
  汉朝……或者说大唐,是在哪儿来着?
  她只记得花果山是在东胜神州了。
  “嗯?”然而,某位猴王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没那么容易再平息下去了,“你说哪儿?”
  [……在一片遥远的土地上。]
  呆滞良久,柴溪犹豫道。
  孙悟空:“……”
  不用他说什么,柴溪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坑得不行,然而她也没办法,毕竟实在想不起来那个州叫什么,总不能说:“是你未来的师父家乡那里”吧?
  于是她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我听说大圣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确是如此没错。”
  [那你都记得什么呢,比如是怎么从石头里出生……之类的?]
  柴溪在装傻。
  她当然知道,孙悟空是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才在花果山的那块仙石上逐渐孕育而生的;也大概明白,就像小孩子不可能记得在妈妈肚子里的事一样,即使是齐天大圣也有可能对在石胞里发生的事毫无印象。
  但她想知道仙石是怎样化成的石猴,或者说,她想在忘记父母的脸之前重获自由,找到能回家的办法。
  山成精的概率实在很渺茫,可如果不试试的话,那就是百分之一百的不可能。
  孙悟空:“你这是套老孙的话?”
  柴溪:“……”
  糟、糟糕,她其实没想过会这么轻易就被对方揭穿的。
  不过,想想孙悟空是谁啊,是求师时就能猜透菩提老祖的哑谜、迅速掌握筋斗云和七十二变的冰雪聪明的……美猴王啊。
  柴溪顿时平衡了。
  [我想成精。]她闷闷地说。
  一个月前,刚穿成五行山的柴溪还觉得那只是个逗人玩的段子,即使确实抱着那么点想法,她也没怎么想将其实践;但是现在,每天只能盯着山水发发呆、和大圣唠唠嗑的生活实在太乏味了,更别提另一边还有她无法割舍的重要家人和朋友呢。
  ——他们的音容笑貌,在时空相隔的遥远距离下已经稍稍有些模糊了。
  “怎的突然想起这个来了?”这么问着,孙悟空的声音却怎么听都带了些期待和……幸灾乐祸,“五行,你不是应该好好遵守如来的命令吗?”
  柴溪:“……”
  [你说的没错。]
  柴溪假装自己特别尽职尽责,即便她不知道是哪门子的职哪门子的责。
  ——压着孙悟空?
  总觉得哪里微妙的不太对,不过既然她现在就在做着这个工作,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我认为工作是工作,自我提升是自我提升,鱼和熊掌并非不可兼得。]
  “也罢,也罢,”柴溪听见孙悟空嘿嘿笑了两声,“既然你这么说,老孙指点你几番也未尝不可。下次也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地费劲儿了,直接问就行。”
  “那你现在练到什么程度了?”
  柴溪想了想,如实回答道。
  [我还是只能感受到那——大概是称之为‘灵气’的东西,其他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够了,”孙悟空简明扼要道,“现在你只需做到这个程度便罢,以后自有以后的说法。”
  柴溪有些纳闷地应了下来。
  那之后,她也就照大圣的说法做着。这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并非是很强烈的刺激,只是非常柔和地、由外而内地循序渐进着,逐渐地,那轻盈奇妙的飘飘欲仙感就充盈了全身。完全沉浸在其中之后,就连时间似乎都变快了很多。
  第一片落叶从树上翩然而下。
  紧接着的,就是不知从何处来的第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落叶满布的地面上,因为没有足够的低温支撑,它很快就融化成水珠混入泥土之中。但这同时,也宣告了冬天的到来。
  [大圣,你还好吗?]
  柴溪忐忑地问道,她自己也多少有些瑟瑟发抖。尽管原身是石头山,身上还有落叶遮挡,她却仍然因为大量的积雪而感到寒冷。
  “这点雪不是事儿,俺老孙还撑得住。”
  虽然他这么说,柴溪却从其中听出了一丝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冻得。
  她不由得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暗道自己如果再加把劲儿没准就能造个石棚什么的,也不至于让童年男神受这待遇。
  这寒冷的天气,只怕连那铁丸子都是更加冰冷的吧,真亏大圣他还能咽下肚。
  冬天固然难熬,但在它的衬托下,春的到来就无比让人心醉了。
  春暖花开、冰雪融化之时,柴溪已经能随心所欲地变换视角,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被固定在山顶俯瞰了——在之前她还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话说回来,山的五官在哪里本来就没人知道,或者说——
  [吾石所在之处皆为吾眼,吾枝所在之处皆为吾耳。]
  孙悟空:“……你在说甚?”
  [用来假装自己很酷的时候说的台词,难道不帅吗,大圣?]
  柴溪颇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来自童年男神的肯定。
  “一点也不。”
  柴溪:“……”
  这话就像一根粗大的箭头,狠狠地戳在了她的头上,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柴溪几乎要跪倒在地。
  不过,很快就有其他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离她这座山不远处一只不知道从哪儿掉出来的大半个桃子,上面还清晰可见几个牙印,就落在原本属于她背部的那个位置,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之前并没有发现。
  所以等她发现时,那桃子已经有点烂掉了。
  就算她修炼出能移动物体的能力,也没办法拿给大圣吃了,真可惜。
  但柴溪很快意识到,也许她能等桃核露出来之后,再等它发芽、抽条生长、开花结果,那时候没准她就能把桃子滚过去给大圣吃了。
  ……滚过去的话,桃子都烂了吧。
  柴溪迟疑了半天,觉得还是算了,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不要告诉大圣比较好。
  这样想着,她又转回了大圣那边。
  当初她第一次“趴”到孙悟空身旁的时候,还欣赏到了他突然惊觉到她存在时候的炸毛奇景呢。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炸毛啊。
  以前柴溪只听说过猫和鸟会炸毛,没想到猴子——尤其是美猴王也会炸毛。
  然而很多时候,往往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次,可不就也轮到她炸毛了。
  等到柴溪在这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也惊呆了。
  ——是人!竟然是人!
  那人穿着一身相当简陋粗硬的麻布衣服,腰间挎着一把不长不短的柴刀,背上还有一小捆树枝,年纪不大,看上去是个樵夫。他看着这边,瞪大了眼睛,表情神似名画《呐喊》上的那个人。
  柴溪当然确定他不是在看自己,她觉得除了和她亲密接触的大圣之外应该没人——至少是普通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他看着的无疑是孙悟空。
  孙悟空也难得地呆住了,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反应了过来,冲着那人呲牙咧嘴地做了好几个表情,假装想要张牙舞爪地爬过去。
  ……没想到大圣还是个实力派。
  那个樵夫几乎是立马就拔腿就跑,连身上背着的柴禾都为了减重跑得更快而不要了,他不时挥舞着柴刀,似乎生怕孙悟空追过来。
  遥遥地还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喊声。
  “夭寿啦!这里有只猴妖卡在山里啦!”
  柴溪:“……”
  孙悟空:“……”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时间,原著是这么写的——
  却说那刘伯钦与唐三藏惊惊慌慌,又闻得叫声师父来也。众家僮道:“这叫的必是那山脚下石匣中老猿。”太保道:“是他,是他!”三藏问:“是什么老猿 ?”太保道:“这山旧名五行山,因我大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两界山。先年间曾闻得老人家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下压着一个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自有土神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昔到今,冻饿不死。’ 这叫必定是他。长老莫怕,我们下山去看来。”
  当然王莽是公元初建立新朝,唐太宗出生的时候都是公元六百年左右了……这里我们就当柴溪推断部分错误+太保他们那里代代相传有部分谬误吧。
  第四回
  樵夫当然没有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