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初奇道:“她为什么要恨我?只是提前公布恋情而已,公司没规定她不能谈恋爱吧?”
她当然会恨你,把钻戒都拿出来,明天报纸上就会写林雪禅好事将近。然后呢?胆子大一点的会隐隐约约揭露神秘男子的真是身份,叶轻蕴绝不会认账,甚至会大发雷霆。
想到这儿,许凉步子一顿,差点儿崴了脚。自己凭什么那么有信心,叶轻蕴不会让林雪禅代替自己的位置?
即使他爱童湘,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男人的心多易变呐,上一刻许了诺言,下一刻就能装失忆。
况且林雪禅不缺美貌机灵,哄得男人不顾一切并非不可能的事。
许凉站在办公室窗前,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触在触在指尖却并没有多少冰凉的感觉。她这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开空调,手已经冷得发麻。
懒得再去开了。身上暖和了,心里却凉着,里外不一的温度会让人更加难受。
窗外也是冷色调。阴沉沉的天空,乌云耷拉在半空,似乎要随时垂坠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夹雪,使整个世界充满冷感。许凉轻轻地舒口气,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喂?”,她接起来,是高淼。
“阿凉,我要结婚了”,从小到大的朋友在电话那头说,带着一丝雀跃和前路迷茫的紧张。
“啊?”,许凉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你和你男朋友才多久,就准备夫妻双双杀进围城?”
电话那头有人叫了高淼一声,高淼赶紧和许凉说:“我现在有点事儿,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中午我订了餐厅,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不见不散。我挂了啊!”
许凉听她风风火火地说话,一会儿电话就被挂断。
高淼和她有些缘分。枝州那么多所学校,她们竟然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后来一想她们两个家世相近,读的都是贵族学校,家里都挑一流的师资将她们送进去,拔尖的就那么几个,能一直在一起也不算太离谱。
以前高淼和班里一个长得很阳光,很会打篮球的男孩子是欢喜冤家,她还常开两人玩笑,说他们是相爱相杀。后来他们去了同一所大学,在一起,再分开。
而她呢,暗恋一个永远只在座位上写题的俊气男孩儿。他不说话,不开玩笑,不与周围的人交流,是个次次拿第一的怪胎。
这是多久远的事了,像用一双今生的眼睛在看前世。把记忆撩开一丝缝,朝里面看,那个男孩子穿着干净清爽的黄蓝格子衬衫,下摆束进米色的休闲裤里,裤子很合身,但一坐下会露出一截精瘦白皙的脚踝;他坐在那儿,眉目舒展,把整个身体塑在了椅子上。
现在看来,那些画面像一帧帧极慢的电影镜头,已经泛黄了,带着久不见阳光的潮湿气味。
又有电话进来打断她的思绪,没想到是叶轻蕴。
“中午你过来吗?”,他淡淡开口。还有一些纸页翻动的声响,大概是在办公室里。
两人的公司离得不远,有时候许凉会去他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里睡午觉。只是不知道今天走了哪条邪路,他竟然主动打电话来问。
“今天中午高淼约我吃饭”,她轻轻说。
那边顿了一下,他郑重其事地保证:“不会让你兑现我们约好的一日游”
许凉没说话,听他不动声色地舒口气。大概在喝咖啡,冬天的一杯热咖啡会让他有这样的举动。不过他是个异常挑剔的人,喝不加咖啡因的咖啡,里面加没有奶脂的牛奶。
“喂,你在听吗?”,他久久没听见她出声,语气里已经略带不耐烦。
许凉答话:“不是敷衍你,真的和高淼有约了”
“好吧,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他的语气发沉,有点儿恼怒的味道,但竟然没有挂掉电话。两人就这么相对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听起来有气无力?”
她有吗?
她没有!
许凉一下子把通话结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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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会离婚吗
没多久手机再次亮起来,在桌上“嗡嗡”地震动。那声音似乎在代替打电话的那人兴师问罪。
她等了半分钟,震动一点儿也没有安分下去的意思。这是躲不过了,许凉才把电话接起来,抢在叶轻蕴前面说:“刚刚不小心碰到结束通话的按键”
这半分钟竟等来了他的耐心。他语气里没有生气的意味,仍是平常沉着的样子:“我有说什么吗?”
许凉咬了一下嘴唇,握着电话的手心有一层腻凉的薄汗。她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九哥,我们会离婚吗?”
那边没说话,回答她的是一阵咖啡杯摔到地上的脆响。叶轻蕴的呼吸越来越急,显然是怒到极致:“你刚刚说什么?!”
她心里懦懦,知道这是闯了大祸,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说话。
那边似乎有人进门找他,只听他怒喝一声:“滚出去!”
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连许凉的爷爷也赞他:猝然加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常看起来气定神闲,连公司的股票跌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垂着两手,他看人打台球也这副模样。
现在却被她气得什么风度也不顾了,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心里有一头发怒的狮子。
“你现在在哪儿?!”,他按捺住把手顺着电话音波,伸出她的手机听筒,紧紧扼住她脖子的冲动。
从小一起长大,许凉如何听不出来平静语气下面的风暴。她心里七上八下,心跳声大得成了体内的一场地震,让她不禁小腿发软。
他虽然有时脾气不好伺候,但很少真正发火。可一旦点着了,在许凉看来,不死也要折半条命。
“我……我在公司”
“我现在来找你”,他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但嗓音却危险,“不要在我来之前离开,阿凉,你知道的,小时候捉迷藏你从来没有赢过我”
许凉慌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喏喏道:“九哥,你别生气!我只是随便说说”
他朝她喊:“这话是随便能说的吗?”
林雪禅把戒指都拿出来的,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吗?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心虚——连戒指都给了,还不兴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发发牢骚?
但心里的另一面咽了一口口水:等会儿他来之后,第一件事就要把门给锁严。让她只在这个不打的办公室里丢脸吧,别丢到其他人面前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有底气,唯独面对他,活生生被衬得智商为负。
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敲门声突然传来,使她吸进的那口空气攀到顶峰,差点儿将她憋得抽过去。
要真抽过去就好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一场审判。
闭着眼打开门,却是裴意初。
“你干嘛突然敲门?”,她瞪着他,有了点儿回光返照后的精神气。
裴意初无辜道:“敲门还需要有个铺垫吗?”,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让我以后敲门之前,都告诉你一声:徐小姐,我要敲门喽——是这个意思吗?”
外面的阴沉天气成片地灌进她心口,可许凉还是挤出一个承情的笑来,没有心情来补充能量,这个笑又迅速地湮灭:“有事吗?”
“你笑得可真表里不一”,他背着手,上半身靠在门上。
“抱歉,现在我有点儿笑不出来”
他突然从身后变出一碗打包的麻辣烫,微微一笑:“这个可以搏你一笑吗?”
许凉真的笑了出来,眼里的亮光重新被点燃,音量也比刚才高了:“我想吃这个很久了,家里不准”
“你可真不自由”,他撇撇嘴,往她办公室里走,“都快奔三了,吃什么还由别人做主”
她尾随其后,像个谁有糖就跟谁走的小朋友。
“九哥说这些东西卫生条件有限,读高中的时候我偷偷背着他买了一次,可身上都是那种味道。我一回家他就闻出来了,他好生气,几天都不理我”,她坐在沙发上,叉了个鱼丸放进嘴里,很享受地动着腮帮。
裴意初坐在她对面,把办公室里的空调打开。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泡了一杯咖啡,她不爱喝咖啡,柜子里的那些还是他从国外拍戏时带回来。
他慢悠悠地喝着,表情很惬意。
室内温度高了起来,她边吃脸上边浮起一层红晕。嫣红的两片嘴唇,被辣椒刺激过后,有颤巍巍的颜色;以她嚼东西的速度和动作,不难看出她良好的教养。
“常听你提起你九哥,你们家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吗?”
许凉愣了一下,“啊”了一声:“差点儿被你害惨了!”
九哥马上就到了,看见自己吃这东西,还不火上浇油?
她真是没救了,死之前也不忘做个饱死鬼,一看见神往已久的麻辣烫连命也不要了!
裴意初抬头看她一下子站起来,将身体距离那碗麻辣烫两米远,似乎在躲它,不解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带来的东西兴许就是我的最后一顿饭。
许凉来不及和他说什么,把麻辣烫端出去扔了,刚回来就碰见冷脸而来的吴敏川。
“怎么了?”,许凉问。
吴敏川似乎气得话都不想说,径直打开办公室的门,抱着手臂,目光直达裴意初。
裴意初倒气定神闲,手里翻着一本杂志,另一只端着咖啡的手冲敏川扬了扬,一副慷慨语气:“要喝吗?从国外带回来的顶级蓝山,再不喝全都便宜我了”
敏川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别跟我说上次你差点儿错过飞机,就是去买这玩意儿?”
“别生气啊,对皮肤不好。一气老十年,多少护肤品才救得回十年?”
许凉在一旁看他们一来一回,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吴敏川面沉如水:“你自己问他!”
裴意初仍没有起身的意思,似乎誓要把花腔耍到底:“别问我,我是良民,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吴敏川加重语气,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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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到此为止
“嘿,你们两个用得着在这儿打哑谜吗?猜谜语是灯会上干的事,不过现在离元宵还早”
吴敏川简直要扶额叹息,这两人真是一个德行,一句话就能扯到天边去,真不知道什么事儿才能在他们心里算得上急事。
她用一副甘拜下风的口吻对裴意初说:“摄影棚都在等你了,你再不去估计要拖到午饭后了”
裴意初这才动身:“我跟摄影师请过假了”,说着把咖啡一口气喝完,“不用像小学生那样,还要写假条吧?”
吴敏川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拉着他就走。
出了门走了几步,裴意初挣开吴敏川的手,顿住脚步,扭头往回看——那个小女人踮着脚尖,去开高处的窗子,她努力去够,马海毛上衣往上跑了一截,露出白皙匀称的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