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过他想要下床去,解离尘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就是这样弱小的凡人姑娘,昨夜不惧他神魂的冰冷,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他。
修为高深者都不一定做得到,可她直到冻得昏过去都没放手。
露凝手腕忽然被抓住,她怔怔望去,解离尘握着她的手腕,凝着她的脸道:“与我扯上关系,对你毫无益处。”
甚至会遭遇此生最大的危险。
而那个令她危险的人就是他自己。
真到了那种时候,她所受到的伤害,可能还不如早早依命格死去得好。
死在别人手中,总比死在他手中令她容易接受吧。
如他一开始的决定那样,让她就这样做一个凡人,短暂却平安自由地过一生,其实是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全部的解离尘不会犹豫不决,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对一个女子动心。
在他心里永远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
现在的他恰恰相反。
活在阴暗之中的人,心底深处总会埋藏着对光的向往。
他所有的向往之情都在这一缕神魂之中。
现在这缕神魂要用尽心力控制自己不去掠夺,学着去保护一个人。
她不知道靠近他未来会面对什么,那就需要清楚这些的他来阻止一切。
她自己也觉得活百岁就很好了,并不想修仙不是吗。
不能勉强她,要如她所愿。
此前所有的情不自禁,那些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都该适可而止。
已经够了,不能贪恋,不能想要得到,那会让光熄灭。
她越是对他好,他越是不能。
解离尘倏地松手,眨眼间已经到了床下,与床榻保持着一定距离,无需露凝再想法子下去了。
她看着他,他疏离淡漠道:“昨夜多谢。”
露凝觉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
她想说些什么,张着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最后还是解离尘说:“就此别过。”
该给的已经给了,她能保住性命了,应与他拉开距离,最好再不见面。
待他神魂恢复,会立刻离开这里,他们更是无缘再见。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应立刻离开,可胸腔里充斥着一股名为不甘心的情绪。
解离尘凝着露凝,暗金色的眸子里蕴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直到他最终阖了阖眼,将一切掩埋,用一种她听了会心脏发疼的声音冷清却清晰地说:“我会记得。”
露凝缓缓睁大眼睛。
“会永远记得。”
记得关于她的所有,记得这因意外而得来的,令人贪恋的片刻欢愉。
解离尘留下意这些话就消失了。
清风苑外的结界消散,池云冲进来,看见露凝失魂落魄地站在屋子里。
房间里一片整洁,露凝也没有受到伤害,池云心里安定不少。
“小姐。”她跑上前抓住她的手,不由一愣,“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露凝现在何止是手凉,她的心也很凉。
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并未喝醉,也没有失忆,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记得很清楚。
解离尘让她不要怕他,她何时怕过他?从来没有过。
她有一种感觉,非常明确的感觉——真正在害怕的人不是她。
是他。
他在怕。
他在怕什么?
他说与他扯上关系对她毫无益处,可她从来没奢望得到什么益处,甚至都没想过真的能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比起这句话,她总觉得,他心里真正想说的其实恰恰相反。
【哪怕与他扯上关系只会给她带来灾难,也希望她不要害怕。】
露凝拧紧了眉,身子摇晃了一下,池云担心地扶住她,她摇摇头说:“我很好。”
不好的人好像从来都不是她。
明明昨日还问她要不要修仙,像是朝前走了一步,今早却又缩了回去,在与她撇清关系。
他真的是个充满矛盾,复杂又难懂的仙人。
国师府里,解离尘一现身,眉心一点朱砂的少年就迎了上来。
他奉上刚刚炼制的丹药,解离尘接过服下,面色更好了一些。
“大人,昨天有人在府外等了您许久。”
少年化出水镜将昨天府外的情形返给他看,可一转眼就发现他早已不见了。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凡人,只是需要在凡间尚算有些灵气的帝王所居之地修复神魂罢了。
少年是他亲手做的傀儡,很清楚这一点,也并不意外,收了水镜继续做自己的事。
此后半月,风平浪静,大业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再无什么妖孽作祟。
夜舞派人盯着镇国将军府许久都没消息,不免着急了起来。
她虽然不太记得原书的具体剧情,但也知道解离尘并未在人间待太久。
他可能快要离开了。
夜舞又问过下面的人,得知燕卿卿最近也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稍稍平静一些。
毕竟是原书里戏份最多的女角色,虽然最后的官配不是男主,但她现在还是喜欢男主的,后续也会和男主有合作,她若不能成功去往修界,很多剧情都难以展开,她现在没有动作,夜舞勉强心安些许。
又等了近半个月,在夜舞快要憋不住,想请夜长渡想法子帮她见到国师的时候,终于迎来了转机。
清河郡主举办赏花宴,遍邀京中贵女,露凝、夜舞和燕卿卿都在受邀之列。
这场赏花宴与其说是清河郡主举办,不如说是皇后娘娘办的。
夏末就是选秀,太子已经答应这次选秀时会选太子妃,这场赏花宴就是先给太子相看的。
露凝是肯定不会入选的,也是最麻烦的一个,但皇后还是让清河郡主给了她邀请函。
一来单独不给她更惹人注目,二来,此次与从前大不一样,这次可是皇帝出的面,只要太子还想要这个储君之位,就该明白往后要怎么做。
皇后亦是想再敲打露凝一番,虽然她一直在拒绝太子,但谁知是不是欲擒故纵?
这么些年,她可不就是将太子“吊”得稳稳当当?
她要她来,不管有没有那些心思,都彻底看明白太子现在的态度。
露凝也猜到了,所以知道自己不能不去。
她消沉地坐在马车里,这次是吴嬷嬷亲自陪她过来,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月,嬷嬷的身体还是不太好,时不时就咳一声,但总归是留下了性命。
“小姐走个过场就好,咱们寻个僻静的地方吃吃喝喝,时辰差不多了老奴就带您回家。”
露凝面如菜色地点点头。
吴嬷嬷叹气:“小姐,您不能这副模样见人,外人不知情,还会以为您真对太子余情未了。”
露凝立刻振奋起来。
“这才对。”
等下了马车,走进南阳王府,露凝立刻成为了焦点。
她和太子那点事儿,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被太子这几年的独角戏搞得轰轰烈烈,好不热闹,大家只知表面,不知内情,皇后娘娘如今整这么一出儿,露凝难免被人看笑话。
太子侧妃王明愉也在场,她见到露凝,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挡住了身边不少人的视线。
露凝并未注意到,已经匆匆离开。
王明愉舒了口气,扫了扫周围冷淡道:“时辰不早了,也该入席去了。”
语毕就带着婢女离开。
有贵女低声议论:“她还护着别人呢,自己不过一侧妃,今日能来到这里的可都是皇后娘娘心目中可以做太子妃的人选,她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话也不能说得那么绝对,咱们这些人里也有绝不可能成为太子妃的,温露凝不就是吗?”
笑声随即传开来,露凝早已走远,根本影响不到她。
倒是夜舞路过听见,转头一笑,淡淡说道:“别人如何我倒是不知道,但这位妹妹前半句话我是赞成的,妹妹也是绝无可能成为太子妃的,这话说得甚是自知。”
夜舞这话让那贵女瞬间羞愤起来。
她想说反驳,可夜舞背后是夜长渡,她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人选之一,那贵女家中父亲官职也远在夜长渡之下,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是没能说出来,只扯了姐妹离开。
夜舞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搜寻露凝的身影。
她们说别人也就罢了,她懒得搀和那么多,但说到了温露凝,她却不能袖手旁观。
她还记得自己心中猜想,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让别人议论露凝?
她这也是在保护她们。
男主那种究极白切黑,哪怕到时候回了修界,得知曾有人如此议论过自己的女人,也能于千里之外给她们一些教训。
可不能让她们继续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