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说出这四个字,顾重阳才发现自己声音哽咽颤抖不已。
“后来,你二伯母将人证与将伍嬷嬷亲自按手印画押的凭证递到我面前,你母亲这才承认错误,并且跪下来哭着求我原谅她。”
顾重阳的眼泪夺眶而出,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母亲她亲口承认了吗?”
四老爷点头:“是的。”
“那奸夫是谁呢?”
四老爷顿了顿,方道:“是你母亲的乳兄伍大成。”
顾重阳只觉得有一种锥心的痛:“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四老爷喟然长叹:“我一直以为你是小孩子,不愿意告诉你,可今天听了你的话,又怕你听了别人的流言蜚语,胡思乱想。迫不得已,不得不把事实真相告诉你。我知道你难以接受,我又何尝不是呢?”
四老爷说着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之条:“你看,这是伍嬷嬷亲口承认、亲自画押的口供。”
上面是以伍嬷嬷的口吻写的,写的是夫人与自己儿子伍大成通奸,被人撞破,她愿意代子去死,只求留下儿子一命。
顾重阳瞟了一眼,只觉得心如刀割,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四老爷轻声安慰道:“我不会因为你母亲的事情而迁怒于你的。”
泪眼迷蒙中,顾重阳抬起了头,看着眼前温声安慰自己的父亲又变成慈爱的模样,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冻成了冰。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看到这张脸。
她知道母亲是被人陷害的,可没想到父亲居然也参与了。
听伍大成说了之后,她还只是怀疑,可现在,她已经可以肯定了。
母亲投缳一事,父亲一定知情,而今天他跟自己说的话,全是谎言。
伍嬷嬷根本不识字!伍大成是不能行人事的天残!
他们可真坏啊。
逼死了母亲,又设计捉了伍大成,逼伍嬷嬷签字画押。不,只要他们捉了伍大成,逼死伍嬷嬷,等伍嬷嬷死了,再拿着伍嬷嬷的手按手印就行了。
伍大成逃跑一事,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他们故意放了伍大成走,造成他畏罪潜逃的样子,否则二舅舅见到伍大成死了,恐怕会怀疑,而畏罪潜逃显然只最好的结果。
他们又收买了邱嬷嬷,让邱嬷嬷做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舅舅来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仅不能有半句怨言,说不定面子上还要感激顾家人维持了母亲的体面,感激顾家让母亲葬入顾家的坟地。
所以,上一世舅舅发达了,也不曾为难父亲。
后来因为她的原因,两家不往来了,舅舅也还是没有对父亲下黑手,恐怕就是因为舅舅觉得母亲做了这种事情,被顾家拿住了把柄,所以,不得不处处退让吧?
怪不得前世舅舅灰溜溜地走了,没有为自己争取。
沈家是商户,顾家的侯府,本来在阶层上就矮了他们一头。
沈家女做了这养的事情,沈家人在顾家人面前豪无体面可言,凭什么再提要求呢?只要顾家一句“你们沈家教养不行”,舅舅就再不能插手自己的事情了。
她真的很懊恼,因为自己的无知,上辈子居然就那么浑浑噩噩地活着,像个傻子一样。根本不知道母亲就那样在顾家内宅里香消玉勋,更不知道母亲死前背负了多么大的屈辱。
可为什么?
别人设计陷害母亲都有原因,有动机,可父亲是母亲的结发丈夫,他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对付母。
逼死母亲就算了,居然还处心积虑设计母亲身边的人,给她安上这样的罪名。
顾重阳越想越觉得齿冷。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配得上母亲对他的一片真心?
母亲临死前认清了他丈夫的面目,恐怕万念成灰,再也活不下去了吧。
顾重阳觉得自己也几乎要活不下去了。
她站在那里,浑身打颤,很想质问他,很想痛骂他,甚至想问问他的心是什么做的。
她忍住了,她死死地咬住牙关,强迫自己一定要忍住。
眼前这个人是不会跟她说实话的了,他处心积虑给母亲安了这样的罪名,他就绝对不会承认。
她不能冲动,一时的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脑中轰隆隆作响,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做些什么。
“重阳,我知道这个真想让你难以接受,我当初……”
事到如今,他还这么虚伪,顾重阳只觉得恶心。她瞪了他一眼,拔腿就朝外跑去。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她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息在浓浓的夜色里。
她一口气跑到了荣冬院门口,见里面的人正在搬四夫人的嫁妆,她觉得十分刺目,又跑回了海棠院。
她扑倒在床上,狠狠地痛哭了一场。
她越发觉得没有直接带伍大成找父亲当面对质是正确的。
她突然停止了哭泣。
原来她一直在摸索,却不知道从何查起,只能找跟母亲相关的人,相关的事,每一次在她以为要找到真相的时候,事情都会急转直下,打她个措手不及。
原因就是因为她找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