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有人撑腰的缘故，戚文才和戚文顺两个哭嚎的声音更大了一些，说是嚎叫都不足为过，整个小院之中都是他们两人凄厉的哭嚎声。
听着两个孩子的哭声，戚大柱和张淑娘的心里疼的要命，而怀中抱着的小姑娘戚玉儿也被两个哥哥的哭嚎声给吓到了，扯着嗓子哇哇大哭了起来。
外面闹成这个样子，屋子里的戚宝田和王招娣若是听不见了才叫奇怪，二人顾不得争辩，匆匆忙忙地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当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时，戚宝田还没说些什么，因为被夺了管家权利正生气的王招娣瞬间炸开了锅。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好好的日子不想过，瞎折腾啥呢？哭哭哭，就知道个哭，家里还没人死呢，你们提前在这里哭什么丧？”
王招娣的声音跟炸雷似的在院子里面响了起来，原本哭嚎个不停的戚文才和戚文顺两人瞬间闭上了嘴巴，不敢再继续嚎叫下去了。
而被张淑娘抱在怀中的戚玉儿被母亲哄了哄，哭声也跟着小了下来，抽噎了几声之后，便没有在吭声了。
见爹娘出来，戚大柱率先开口说道：“爹，娘，你们两个可得好好管管三柱，我瞧着他是心大了，不把家当家了，在家里面都耍起来少爷脾气了……”
这话一说出来，王招娣的脸色瞬间变了，没等戚大柱说完，便开口呵斥道：“老大，你胡咧咧些什么？咱们都是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二柱就是个酒楼后厨帮工的，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你往哪儿岔呢？”
王招娣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又快又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焦躁之色来，而她的脸色变化全都被戚妄尽收眼底。
看来，王招娣显然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惧怕戚大柱说出那两个字儿来。
戚大柱被没头没脑地训斥了一顿后，也觉得有些委屈，但是训斥他的人是自己的亲娘，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憋憋屈屈地忍了下去，顺便狠狠瞪了一眼他所认为的罪魁祸首戚妄。
他就知道爹娘最在意的人除了老三就是老二，只有他这个老大是不被人疼的。
王招娣训斥完了老大后，心中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另一旁的戚妄身上。
“二柱啊，你说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这是在闹啥呢？”
戚妄嗤笑一声，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娘，你在问我之前，不如先问问那两个小畜生说了些什么，咱们家好歹也是出了个秀才公的人家，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书香门第，但是到底和那普通的庄户人家不同，那两个小畜生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口无遮拦，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戚妄一口一个小畜生，语调不屑至极，身为两个孩子的父母亲，戚大柱和张淑娘两人哪里能忍受？
尤其是张淑娘，先前她还觉得戚妄条件不错，想要说给自己的娘家妹妹，结果 现在看到他这样子，那点心思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二柱，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两个就算再有错，到底还是小孩子，你怎么能一口一个小畜生的喊他们？”
戚妄想也不想地反驳道：“我怎么不能说他们是小畜生？就凭这他们说的那些话，我说他们是小畜生都轻的，不过是因为这次回来没给他们带东西回来，便折回头来教训我这个当二伯的，怎么？我欠了他们的吗？”
戚文才和戚文顺两人见戚妄直接将两人做的事情抖了出来，他们都觉得莫名心虚，头深深地低垂了下去，不敢再说什么了。
刚刚他们也就是有点儿口无遮拦了，过去他们不也经常说这种话，二伯都没有责怪他们，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跟他们计较不说，还动手丢了他们，二伯这么做太过分了。
自家孩子自己知道，戚大柱看到他们这样子，就知道他们是真做了错事儿，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抬起脚就朝着两个孩子的屁股上踹了过去。
“老子就是这么教你们的？我缺了你们吃了还是缺了你们穿的了？眼皮子那么浅，人家的东西张嘴就要，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
两个孩子下意识地就开始在院子里跑了起来，戚大柱边跑边骂，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就跟唱大戏似的。
站在不远处的戚宝田看到这一幕之后，脸彻底黑了下来，扬声说道：“老大，你闹够了没有……”
真当人都是傻子，听不出他那指桑骂槐的话么？
有了当家人开口，一场闹剧终于消停了下来，张淑娘大约也觉得尴尬，抱着女儿，领着两个儿子回房间去了，而王招娣发完了她作为婆婆的威风后，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先前做的事情，大约也觉得丢人，便干脆避到了灶房去，张罗着今天的午饭了。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戚家的男人们，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躲在房间里的戚青峰方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爹，大哥。”
戚青峰自持读书人的身份，永远都摆着一副高冷疏离的模样，就算是在家里面，他也保持着这个样子。
戚青峰故意叫了戚宝田和戚大柱两个人，特意把戚妄给忘记了，就当没瞧见他这个人似的。
之前若不是因为在县城里面闹了不愉快，戚妄一个人先跑回来了，自己也不至于和王大宝纠缠六一路，回来后还被他絮叨了那么多有的没的，这里子面子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他故意在家人面前叫父亲和大哥，特意把他给忘了，目的就是为了杀一杀他的的威风。
他故意不叫，戚妄哪里会放过他？
“哟，这不是我们的家的秀才公，未来的状元郎么？怎么，这还没考上状元郎呢，就连亲二哥都不叫了么？”
此言一出，戚青峰的脸色瞬间变了。
戚妄这话说的太过分了，他现在不过是个秀才罢了，这名头也就只是在他们村子好用一些，到了县城，秀才一抓一大把，有多少秀才府试都过不掉，一辈子就只能是个秀才？
慢不说他现在只是过了乡试，就算是他过了府试，那也才是举人，往上还有贡生，进士，他距离那位置还遥遥无期呢，他就算心里想着要考状元郎，也不能宣之于口。
“二哥，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我何时这么想过？明明是今天你与我置气，故意甩脱了我先一步回来，怎么现在反倒来责怪我了？”
现在他们戚家最重要的人就是戚青峰了，他学问不错，远的不说，考个举人是没有问题的，若是真出了一个举人，那么他们也算是能改换门楣了。
刚刚老大老二争吵，戚宝田还没多说些什么，但是现在老二和老三闹了矛盾，戚宝田铁定得插手的。
“二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交代了你月底回来要陪着青峰一起的么？你怎么能一个人先回来？”
戚妄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去了，是三柱嫌弃我丢人，在学堂门口好一顿教训我，虽然我是个粗人，没什么学问，但我也是要面子的，说到底我也是他哥哥，他教训我，我难道不要面子的么？”
眼见着戚妄竟然颠倒黑白胡说八道，戚青峰气急，提高了声音道：“二哥，你怎么能信口雌黄？我何时教训你了？分明是你的气量狭小，不愿意照顾我，哪里能怪到我的身上来？”
戚妄翻了个白眼儿，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是秀才老爷，我争辩不过你，不过你既然嫌弃我丢人，那我以后不去接你，你想回来就自己回来，咱们各走个的。”
戚青峰好悬没被戚妄的话给气了个仰倒，这人颠倒黑白的本事一流，到底是谁伶牙俐齿？
看着戚妄那老油条的样子，戚青峰只觉得格外碍眼，自己这个哥哥白生了一副好相貌，行事儿却粗鄙不堪，带着一身在酒楼之中被养出来的油滑气质。
先前自己旁敲侧击地跟他说了几次，原本以为他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臭毛病，已经有意无意地在改了，结果没想到这没装多久，又一次暴露本性了。
跟这样的人继续掰扯下去没什么意思，戚青峰懒得跟他再说什么，袖子一甩，直接回了房间。
戚大柱也因为刚刚的争吵，不想跟戚妄多说些什么，戚青峰回去后，他也跟着回了自己的屋子去了。
现在整个院子里面就只剩下了戚宝田和戚妄这父子二人，看着戚妄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戚宝田的眉头皱了皱。
这个儿子明明之前都挺乖巧的，做事儿也很有分寸，基本上不用他们做爹娘的操心什么，怎么这一次回来却像是吃了爆竹似的？谁都能呛呛两句。
这样可不行。
戚宝田想着，便觉得自己该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儿子。
这兄弟之间得相互扶持才行，现在老三已经考上了秀才，考上举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若是不在他还没出头的时候好好打好关系，以后若是出人头地了，再扒上去的话，这关系也维系不起来。
甭看现在自己让老大老二多照顾着老三，终归到底，他还是为了他们两个着想。
第1124章 替换的人生
不过戚妄也懒得听他说教,直接扔下一句我还有事儿，便离大步走出了家门。
戚宝田：“……”
这孩子原本挺听话的，怎么这次变成了这个样子？
戚宝田心中不快,但是人都已经走了,就算是不快，也没有什么办法,他甩了甩袖子，转身进了房间。
却说戚妄离开了戚家之后,也没到别的地方去，而是晃晃荡荡地到了河边。
桃花村外有条小河,村里的妇人洗衣服基本都在小河边儿,这个点儿河边有正好有不少妇人在洗衣服，见到戚妄过来,大家立马来了兴趣，扬声招呼起他来。
大周朝民风开放,对女子并不像是其他的朝代那么苛刻,男女大防也不重，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女人们也不用像是前朝那样子见了男人就得躲开。
加上现在这个点儿来洗衣服的基本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们，算起来都是戚妄的长辈,在桃花村这个不大不小的村子里，彼此之间沾亲带故的，自然也需要多避讳什么。
“二柱,你回来了,这次能在家住几天？”
“二柱啊，你这次回来你娘有没有说要给你娶亲的事儿？你今年年岁也不小了，你娘还没筹备这事儿吗？”
戚家的一个本家婶子一开口,其他的妇人们也反应了过来。
是了，戚妄今年都二十岁了，搁在村子里其他的大小伙子身上，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偏偏戚妄这里还没有动静儿。
戚家的四娘五娘都嫁出去了，戚老三是因为读书考功名，跟其他孩子不一样，那戚妄呢？他又不需要读书考功名，怎么婚事儿一直拖延了下来？
大家齐齐朝着戚妄看了过来，心里面不由得泛起了嘀咕来。
难道是戚家那两口子不疼戚妄？这也不对啊，当初去县城的活计可是给了戚妄的，如果不是因为疼他，这么好的活儿可是不会给他的，他在酒楼里又能学本事儿，一个月还有二钱银子拿，若不是为了儿子打算，能让他到县城去？
面对大家各怀心思的打量目光，戚妄依旧是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他找了个空石头坐了下来，仰头摆出了一副忧伤的模样来。
他这一副‘我有心事儿赶快来问’的样子引起了大家伙儿的注意力，便忍不住询问起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柱啊，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回家来一趟，怎么你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是啊，二柱，要是有啥事儿你跟咱们说说，咱们也能帮你想想法子。”
盛情难却，大家都这么热情地想要帮忙了，戚妄哪里还能瞒着他们什么都不说呢？
“我就是有点儿难受，我娘之前跟我说，家里面因为要供着三柱进学，没有银子，没法子给我张罗婚事儿。”
其他人闻言，虽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不过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读书挺费银子的，除了束脩之外，笔墨纸砚都是一大笔支出，更别提戚青峰明年还得去府城参加府试，又是一大笔的银钱花销，钱紧张是正常的。
要么人家常说寒门难出贵子，便是因为这个道理，都是没钱闹得。
不过戚宝田和戚老大都挺能干的，戚老三也有稳定的活计，要不然的话，也支撑不起戚青峰念书。
刚刚说话的四婶子开口说道：“二柱啊，家里如果确实困难的话，那再等等也没啥，等到三柱考上举人了，日子就好过了。”
秀才和举人虽然只差了一级，但是待遇却是天差地别的，人家都说穷秀才富举人，若是戚青峰真能考上举人了，以后也就不用在继续靠着家里拿钱了。
听到四婶子的话之后，戚妄的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苦涩之意来，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落寞之色。
“若是为了三柱，那也便了，可是我今天看到我娘拿了一两银子给我舅舅，我这心里面难受的厉害……”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两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他们这里上好的一亩水田也不过才一两银子罢了，若是次一点儿的田地，直接能买两亩。
王招娣一出手就是给自己弟弟一两银子，她莫不是发了大财？要不然的话手能这么松吗？
不过如果真有钱的话，怎么会不给自己的二儿子张罗婚事儿呢？
众人面色各异，也不知道胡乱猜测到了些什么。
戚妄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情变化似的，心情越发低落了起来，说出口的话也越发显得悲凉可怜。
“为了这个家我付出太多太多了，每个月的工钱我只留十几个铜板，剩下的全都给我娘，我娘也说了，这些钱会为为攒着，以后我娶妻的时候给我用……若是钱给我三弟用了，我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可是为什么要给我舅舅那么多钱呢？”
戚妄的钱竟然他自己没拿着，全都给了王招娣那个女人？这不对啊，他们怎么记得王招娣说过，她只拿一半儿，剩下的全都给戚妄自己拿着了？
王招娣大约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儿子会跑到女人堆里面诉苦，许是因为笃定了二小子听话，又不会在女人堆里胡乱说，所以她当时说得铿锵有力，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不贪图自己孩子钱的好母亲，结果现在戚妄一过来，她的西洋景自然也就被拆穿了。
“唉，二柱啊，你娘不是说她之拿你一半儿工钱吗？怎么全都拿走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拿你的钱的？”
戚妄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去上工的时候，知道酒楼包吃包住，我娘就让我把钱全都交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