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池有些困惑地道:“花满楼,你为什么不抱抱我呢?”
花满楼:“……”
花满楼叹气。
他只道:“花满楼不愿趁人之危。”
玉池把自己的头搁在了花满楼的肩膀之上,奇道:“我又不是人,你趁不趁人之危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花满楼:“……”
花满楼镇定地改口:“花满楼不愿趁蛇之危。”
玉池歪了歪头,好似陷入了思考一样。
半晌,她才道:“我没有危,我只是想让你抱抱我。”
说着,她的双手委屈地攀上来,攀在了花满楼的脊背之上,一根苍白的纤纤手指碰到了花满楼背上的黑发,然后就有点好奇的缠着他的头发玩了起来。
花满楼:“……”
花满楼还能说什么呢?花满楼只能叹气。
他道:“玉池,我今晚可以陪着你,只是你的尾巴……”
他顿了顿,耳根子好似又有那么一点红意,才继续道:“可是你的尾巴不可胡来。”
玉池警惕地道:“胡来?胡来是什么意思?我的尾巴没有打翻你的花盆……吧?”
花满楼:“……”
这是什么鸡同鸭讲的现场啊!
他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玉池实在是又动人、又可爱的小姑娘,只是一定要他解释,他又实在是解释不出口,一时之间,他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无奈地摇头。
花满楼笑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俊朗好看。
玉池窝在他的怀里看着他,忽然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你是说我的尾巴去缠……可是你不高兴么?我看得出来,你很高兴,人类男子那个样子,不就是高兴的意思么?”
她好似有点困惑,来来回回的说着车轱辘话,尾巴尖一摆一摆的,很是灵动,又好像很想上来使坏一样。
花满楼又噎住了。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虽然他看不见,但他的触觉却很灵敏,玉池的风情,即使他一点点也看不见,也足够去领略了。而既然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又怎么会连一点点都不心动呢?
他有些无奈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才道:“玉池姑娘,不要这样。”
玉池眨了眨眼睛。
她有点不情不愿地道:“那好吧,你嫌弃我是蛇尾,但没关系的,我养好了伤,就可以完全化形成人的模样了,到时候……嘻嘻。”
花满楼:“……”
嘻嘻?你在嘻嘻什么啊嘻嘻!!
他感觉自己一年份的气都要在今天被叹完了。
蛇女也不说话了。
这一小会儿的沉默,简直就是花满楼人生之中最难忍受的沉默了,他坐在自己的塌边上,怀中却有这样一个柔软又热情的美人,他的手没地方放,脚也没地方放。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夜已深了,玉池姑娘,休息吧。”
玉池就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但她还不动。
她闭上了眼睛,安安心心地窝在花满楼的怀抱里,好像今天就要保持这个撒娇一样的姿势睡觉一样,花满楼微微一怔,又有些无奈似得摇摇头。
他已不去说什么“玉池姑娘,不要这样”了,因为这种话根本没有用,或许玉池是真的不懂,或许玉池只是在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她不想放开花满楼的时候,她就绝对不要放开的。
……她是真的很怕冷。
花满楼又条件反射地想叹气,又生生忍住了这种无奈的冲动。
说起来,这同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倒是很像……只可惜花满楼深感惭愧,自己做不到那种全然的不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慢慢地上塌,安静的躺下,黑暗之中,他感受到怀中冰冷的美人把头枕在了他的胸膛上,双手像是在抱什么大玩具一样的抱住了她,嘴中发出了嘶嘶声……蛇类发出的嘶嘶声倒是挺令人毛骨悚然的,但是花满楼总觉得这有点像猫猫会发出的那种呼噜呼噜声。
他勾了勾嘴角,闭上了双眼。他的手规矩得很,绝没有碰一下玉池。
玉池却很不满意的样子。
她悄悄地睁开眼睛,凑上来观察花满楼俊朗的面庞,花满楼的眼睛闭起来,呼吸匀长,好似已睡熟了。
金色异瞳的蛇女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猩红的小舌又从嘴里里探出来摆了摆,就像是蛇吐信子一样。
一个俊朗的谦谦公子,安静的睡着,妖异恐怖的蛇女正用她那双璨璨的双眼盯着他,时不时还吐吐信子。
这场面,若是让别人看见了,估计要吓得两股战战,在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思想的支配之下,只怕立刻就要大喊一声“妖怪杀人啦!妖怪杀人啦!”
花满楼的五感很敏锐的,一阵风吹过,他甚至能数清楚有多少片花瓣落在了地上,蛇女睁眼凑上来的动作虽然是静悄悄的,但毕竟离花满楼太近……这样的距离之下,花满楼若是完全感觉不到,那怎么可能呢?
但花满楼还是完全没有动。
然后他就感觉到玉池用脑袋拱了拱他,用伸手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再安安心心地窝回了他的胸膛上,尾巴尖尖一摆一摆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花满楼:“……”
花满楼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翘了起来。
他的手心也好似发着烫,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这么诡异,这么奇怪……即使是说给见多识广的陆小凤听,他估计也会发出一声一声的惊叹吧。
但花满楼却并不排斥,他不仅不排斥,他的心竟然也一样热热的,这条冰冷的蛇女窝在他怀里的时候,就好似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娇娇狸奴一样。
……当然了,蛇女和狸奴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他小时候对毛茸茸的狸奴爱不释手,狸奴在他怀里睡够了要跑,他还抱紧人家不让跑,果不其然就换来了暴躁狸奴的殴打。
花满楼又忍不住笑了笑,他的手忽然不自觉的紧了紧,将这位怕冷的蛇女搂紧了一些,这才放任自己的思绪消散下去,进入了睡眠之中。
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得下着,人人都说,听着雨声,其实人的睡眠会更好,而花满楼对此深以为然。
他当然是好眠的,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花满楼的脸上的时候,他才幽幽地醒来。
百花楼是临街的,在太阳的第一缕温暖阳光撒在这条街道上的时候,这条街就已苏醒了,此时此刻,雨已停了,雨后的青草香、泥土味,和街上热热闹闹的嘈杂声和早食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格外的生动。
窗外有树,树上有鸟儿,这鸟儿或许是黄鹂,发出了一种十分婉转、十分动人的叫声。
而他的怀里有美人。
这美人自然就是蛇女玉池了。
花满楼看不见,自然不可能知道这蛇女玉池究竟长了一张怎么样的脸,但她的皮肤如丝绸一般冰冷而娇嫩,她的腰肢柔软纤细如柳枝,她漆黑的长发如海藻般浓密,她的肩膀和脖颈所挺起的角度与姿态,也十分的优美。
很多人都会有一种误区,那就是“美”指的是容貌,但其实,美是一种复合的气质集合,容貌、身段、姿态、气场,所有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令人赏心悦目,那就是美。
所以,一个人的长相即使不是最佳,她却也可以是美的,一个男人不是顶顶的英俊,他也一样可以让人为他心动。过分的在意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大了一点,嘴巴是不是薄了一点,其实都是没有必要的。
蛇女玉池也正是如此,即使花满楼完全不知道她的模样,但她所展现出的这些他所能感受到的东西,已足够让他产生了一种愉悦的感觉,这种愉悦,正是因为他在欣赏蛇女之美。
此时此刻,花满楼依然规规矩矩地躺在榻上,规规矩矩地穿着衣裳,连放在蛇女腰肢上的手也是规规矩矩的,昨天玉池是怎么摆的,今天早上醒来也依然是怎么样,简直连一寸都没有挪开。
坐怀不乱,这也足以证明,花满楼究竟是一个多么君子的男人。
此时此刻,这位君子的脚动了动,然后立刻感觉到蛇女的尾巴多情的缠过来。
花满楼:“……”
玉池未免有些太黏人了。
她是真的很黏人,花满楼一动,她就已经醒了,她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舒适安宁得要命,然后她立刻就抬起头来去看花满楼。
太阳已经升起,屋子里的每一寸都已被照亮了。
所以玉池可以细细的去观察花满楼。
蛇的视觉与人类的视觉其实是很不一样的,玉池在一年之前才刚刚化形成功,在此之前,她只是一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开了妖智的蛇蛇,眼前只能看到热的东西,模模糊糊的一点轮廓,所以她一直以为整个世界就是长得模模糊糊的!
所以能成功的化作人形之后,她的眼睛也能看到很多清晰的东西了,她东看看、西看看,简直都要新鲜死了,躲在路边看到一个人都要盯着狂看一通,以至于某地已传出了一些金眼妖怪喜欢躲在草丛里盯死人的谣言。
不过她化形也已一年啦,该看的都已看得差不多了,现在一般已不会盯着人狂看一顿了。
但花满楼是个例外。
因为花满楼很好看。
不,不是很好看,简直就是人类极高质量男性,超好看的。
他的五官单看一个地方,好似看不出什么非常出彩的,可是这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的俊朗来,他的鼻子很挺拔,下颌角很优越,却没有棱角分明到让人觉得冷硬的地步。
他的下巴之上,因为隔了夜没有去剃,而冒出一点点青色的胡茬,这却也正说明,他的的确确已是一个相当成熟的男人了。
玉池:盯.jpg
花满楼:“……”
花满楼当然已经醒了,他这种级别的高手,若是对这种直勾勾的眼神没有一点感觉的话,那真的侮辱了“高手”二字。
花满楼无奈地撇了撇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明亮而温和的眼睛,这眼睛若是看哪个女人一眼,一定可以把姑娘的心都勾走,可惜他却是个瞎子,绝不可能用多情的眼神去看谁。
玉池仗着他看不见,继续狂盯花满楼。
花满楼继续:“……”
他忍不住笑了,躺在榻上动都没有动,温声道:“玉池姑娘,难道花某的脸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玉池眨了眨眼。
她道:“难道你能看得见?”
对瞎子来说,这显然是一个有些冒犯的问题了,若换了别的瞎子,可能只是听见这一句话,就已足够让他色变了。
但花满楼脸上的笑容却依然那么轻松、那么惬意,他摇了摇头,道:“没有,我看不见。”
玉池奇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
花满楼笑了笑,道:“因为玉池姑娘实在已保持这个姿势太久了,我若还感觉不到你的视线,那我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木头人。”
玉池的嘴角也忽然慢慢地翘起,她嘤咛一声,忽然又窝进了花满楼的怀抱里蹭一蹭,甜丝丝地道:“你……你才不是木头人呢,你身上好热,好香,木头人冷冰冰的,才没有你好。”
花满楼忍不住笑了。
玉池实在是一个很甜美的女孩子。
花满楼也不训斥她胡说,也不装作听不见,而是顺着她的话笑道:“如此,便当做是玉池姑娘对花某的夸赞了。”
玉池就吃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