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授穿着件军大衣, 手里捧着个保温杯,站在队伍最前面指挥:“校牌,校牌, 谁的校牌掉了?”
跑在最前面那个男生发现自己校牌掉了, 又跑回去捡起来戴上,嘻嘻哈哈地走到队伍末尾。
肖介将花名册合上,“教授,人齐了。”
“行,那上车出发去现场吧。”徐教授转过去看了看没点精气神的队伍,拧上杯盖, 将保温杯塞进军大衣口袋里,拍掌:“都精神点,听完会, 中午吃完饭就可以回校了。”
“收到。”声音听上去懒懒散散的。
科技展闭幕前有一场交流会,听会区定在当地大型图书馆, 图书馆内设有阶梯型多媒体会议室, 能容纳上千人。
各高校科研队的带队教授昨晚去抽签开会了, 大巴车抵达现场后, 全体成员下车, 排成两列队伍,按号码顺序带队进场。
“教授,我们是几号入场啊?”
徐教授背着手,目视前方:“八号。”
“这数字蛮吉利的。”
林以鹿和靳博屹前后站着,靳博屹看着林以鹿把头发全束起来,扎成一个马尾,露出一截冷白色后脖颈。
靳博屹闲闲地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林以鹿回头看他。
靳博屹勾起唇角笑了笑,手指点了点她的脖子两个小草莓,表情微痞:“露出来了。”
林以鹿想起了什么,把头发散下来,恶巴巴地用鞋尖踢了踢他的鞋尖,这年头哪还有人往脖子上种草莓?
看靳博屹笑得那么欢,林以鹿就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
林乐玥站一旁,看着他俩互动,说不羡慕都是假的。靳博屹是出了名的对女朋友爱答不理,还性冷淡,怎么到林以鹿那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察觉到林乐玥的视线一直在靳博屹身上,林以鹿让靳博屹跟自己调换了个位置,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一脸挑衅似的看向林乐玥。
惦记我爸就算了,还惦记我男朋友,你怎么想的那么美?
林乐玥读懂了她的眼神,愠着怒气,直接撇过脸,一呼一吸,似乎很不服气。
靳博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把肩上的书包拎在手上,任由他抱着,跟旁边的卫进和肖介闲聊。
旁人还是头一回见林以鹿那么黏人,那眼神有点意思,跟没看过世面一样。
卫进满脸的羡慕嫉妒恨:“有女朋友真好,穿大衣都不用贴暖宝宝了。”
“暖宝宝?”苏斐掏了掏口袋:“我有,你要吗?”
卫进狐疑了一二秒:“苏同学,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苏斐白了他一眼:“又一个酒没醒的。”
“……”
喊到号的队伍陆陆续续进场了,主席台上的巨幅屏幕正播放着未来科技概念短片,受邀出席此次活动的业界精英坐在最前排。
“牛逼!这次邀请来参会的十个有九个都元老级别的大佬!”
“以前没有过这排场,今天听到就等于赚到了。”
靳博屹带着林以鹿穿过喧哗熙攘的人群,入座,抽出小桌板,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单手快速输完密码,掏出震动中的手机看了眼。
他接起:“伯父。”
林以鹿闻言,侧头看他,口型:“我爸?”
靳博屹点了下头,林以鹿立马凑过去听,她听见林宥绅说:“结束后来会议室偏厅,带你们认识几个叔叔伯伯。”
靳博屹应下:“行,谢伯父。”
结束通话,林以鹿随即转回去看前面,现场人满为患,她没看见林宥绅,倒是看到在跟人握手寒暄的林白。
靳博屹也看见了,林以鹿跟他介绍说:“林白叔是我爸表弟,也是我表叔,我平常叫他林白叔,你跟我一起叫就行了。林白叔人很好,你不用怕他。”
“我什么时候怕过人?”
“真不怕假不怕?”
靳博屹轻抬食指,戳了下她的额头,慢慢说:“没有你老公应付不来的人。”
林以鹿握住他的食指,包在手心里:“说话就说话,能别老戳我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傻。”
靳博屹看她,笑:“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过。”
林以鹿轻轻掰他手指,“你说过!”
“什么时候?”靳博屹显然不记得了。
林以鹿旧事重提:“高一,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说我看起来不太聪明,别给我装,我知道你记得。”
“真不记得了。”
“那只证明了一件事,你心里没我。”
靳博屹被她那套逻辑给逗笑了,回忆了下:“我当时没说你看起来不聪明好吧,我说的是你看起来学习不好。”
“有区别?”
让她记到现在,看来这坎还真就过不去了。靳博屹划着鼠标,点开文档,嘴角扬着,敷衍又欠扁地说:“行,没区别,是我错了,我女朋友非常聪明,很顶。”
林以鹿:“……”
好想打人。
两个半小时后交流会落幕,靳博屹去跟徐教授说,他和林以鹿不跟队回去,徐教授手一挥,没管他们。
林宥绅助理带他们到会议室后台,林宥绅此时正跟四五个年长的人说话,余光见他们走过来,顺势引荐:“这是我女儿与她未婚夫。叫伯伯好。”
林以鹿面带浅笑:“伯伯好。”
“唉,你好。”男人对着林以鹿微微颔首,双眸一瞬不瞬地凝着靳博屹,伸手:“博屹?”
靳博屹与之握手:“刘伯,好久不见。”
男人上下打量了靳博屹一眼:“几年不见,都长那么大了,刘伯刚差点没认出来你。”他慈笑着,视线落在林以鹿身上:“和林小姐订婚了也不通知刘伯,刘伯都没给你们准备礼物。”
林宥绅解围说:“两孩子才刚定下,还没对外公布,这不,先喊过来认认人。”
刘老:“原来是这样啊,那礼物下回给孩子们送上。”
“刘老,这位是?”
靳博屹常年在国外生活,有人没见他过很正常。
周老笑了两声,说:“这是林家的小姑爷,还是由林先生来介绍吧。”
“周老说笑了。”林宥绅附和地笑了笑,特别绅士的拍了下靳博屹的肩,跟科技领域的那几位元老介绍道:“小女未婚夫,靳博屹。”
林家和向家的娃娃亲算不上人尽皆知,但他们大多有所耳闻。
前几日林宥绅还带向修出席商界活动,两人有说有笑的,不像是已经退订了。
这突然凭空冒出来个姓靳的姑爷,在座各位都有些疑惑,难道传闻是假的?
“靳?”刘老旁边的男人摸着下巴,望向靳博屹,若有所思:“小姑爷,你父亲是……”
靳博屹微微颔首:“家父靳云仲。”
除了刘老和林宥绅,其余几人面露惊色,靳云仲和林宥绅一样,都是商界巨擘,谁不认识?
淮京和上京虽说不是首都,但都是金融城,这两个城市距离不算远,就像靳家和林家,无论是资产还是权势地位方面,都不相上下。
靳林两家联姻完全称得上是强强联合,双方子女又都是出色的人才,前景不容小觑。
“原来这位就是靳云仲靳先生的独子靳大少啊,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又高又俊朗,和林小姐站在一起,简直是如同星月交映般般配。”
“……”
在座的张口就是各种吹捧浮夸的词语,靳博屹和林以鹿面上都维持着得体的笑,心里想都是,您们吹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和长辈们吃完饭,林宥绅跟他们一起回上京。
靳博屹的父母已经回来了,和林宥绅约好在靳家老宅见。
两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靳云仲和周禾在宅门前等他们。
靳云仲面容跟靳博屹有几分相像,五官轮廓凌厉深邃,和林宥绅一样,虽然人已到中年,身形依旧修长挺拔,穿着裁剪得体的定制西装,气质都浸了岁月洗涤后沉稳内敛。
靳博屹的母亲周禾总给林以鹿一种陌生有熟悉的感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女士,短发清丽,瓜子脸,长得很精致,眉目之间带着些许清冷和英气,一身微有些宽松的西装裙,看不出隆起的小腹,倒是展现出了职场女性的精明干练风。
靳云仲和林宥绅是大学同学,两人认识快二十年,寒暄客套的过程都省了,招呼过后便领他们进门了。
林以鹿踏进四合院前,没想过她即将要面对的会是一屋子的人。
靳博屹也没想到老宅会有那么多人,很明显是有事被叫过来当见证人的。
林以鹿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老长辈,面对他们聚集投来的目光,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意识往林宥绅身边靠,挽住爸爸的臂弯,轻颤的手指渐渐收紧,揪着爸爸的西装,凸起的指关节泛着白。
林宥绅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抬起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距离一下子拉开,靳博屹察觉到林以鹿的不适,侧身看着她,见她脸色有些发白,眉下意识拧成一团。
她是不是在害怕?
周禾笑说:“孩子不知道今天会有这么多长辈在,害羞呢。”
众人笑呵呵,看起来都很和善:“小姑娘脸皮薄,我们都懂。”
林宥绅安抚好林以鹿的情绪后,靳博屹带着林以鹿一个挨着一个向长辈问好,跟他们介绍:“我的未婚妻,林以鹿。”
靳博屹外婆笑得皱起一张老脸,朝林以鹿招手:“过来,让外婆看看。”
林以鹿不习惯跟高龄的长辈相处,心里紧张也不安,睫毛轻轻颤了下,转头跟林宥绅的眼睛,淡淡的水光浮现。
林宥绅向前示意了一眼,林以鹿才开始慢慢挪步,走到靳博屹外婆跟前,微微鞠躬,音色微哑:“外婆好。”
“诶好好好,真好。”她牵过林以鹿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外孙媳妇生长得真俊俏,跟亲生母亲一样,小手又白又嫩的。”
林以鹿脸上的浅笑一下子僵住,张了张唇,嗓尖酸涩地挤不出一个字。
靳博屹的家人认识她妈妈?
老太太无意提了不该提的,林以鹿的情绪瞬间低落,周禾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无声安抚,垂眸看老太太,眨了下眼:“妈,您不是有礼物要给鹿子吗?”
“噢对对!”老太太喜昏了头,毫无察觉,从桌上的锦盒里拿出一只品质精好,毫无杂质的翡翠玉镯,拉过林以鹿的手腕,坚持为她戴上:“见面礼,收着吧!”
林以鹿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不好意思收,但也不想拂了老太太的一片心意,收下了:“谢谢外婆。”
林以鹿以为这就没有了,紧着的心松了松,周禾却笑着说:“外公和叔伯姨婶他们也有礼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