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也不管贺氏答不答应,直接转身就走。
他一走,凤瑄也懒得留下,快步追着高子辛离开了。
贺氏冷眼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没再找凤瑄的茬,只是低头看着缩着脑袋,似乎有些失落的太平,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跟哀家回去吧。”
太平缩着脑袋跟在贺氏身边,乖得连叫都不敢叫。
贺氏一边走一边教训它:“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皇儿不过说了几句,你怎么还气得寻死了?你就不能成熟点儿吗?就算想寻死,你也别跳湖啊,你可是乌龟,跳进湖里淹不死的!”
太平听着她念叨,心虚得脑袋越缩越厉害。可听到后面,它突然发现不对劲,忍不住伸出脑袋朝贺氏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朕没想寻死!
贺氏却继续说道:“看看,说你几句就不听了,脾气怎么就这么大呢?”
太平憋屈得想哭,它哪里脾气大了!
可贺氏要说,它也阻拦不了,只能缩着脑袋任由她教训。
贺氏念叨了一路,回到如意宫的时候嘴都说干了,嘴角却一直上翘着,显然心情很好。
这时候,常宁正好找了过来,一看见贺氏面带笑容,便亲昵地问道:“母后遇到什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贺氏一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她虽然没心思磋磨常宁一个小丫头,但是作为丈夫“出轨”的证据,她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的。
更何况,她可没忘记当初她还是皇后的时候,这丫头小小年纪,是如何捧高踩低,刻意逢迎的。
常宁见贺氏笑容一敛,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又酸又涩,委屈不已。但是她没敢表现出来,只乖巧地冲贺氏微笑。
贺氏这会儿刚刚确定太平就是先皇,可没心思陪常宁演戏,便懒洋洋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常宁立即将手里提着的小巧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几碟精致的糕点来:“母后,这是宁儿最近学做的糕点,解暑的,您尝尝?”
贺氏看着她送过来的小巧碟子,伸出手指从里面拿起一枚拇指大的小巧点心,看了看,微微笑起来:“你有心了。”
常宁面色微微一红,笑得有些羞涩:“母后喜欢就好。”
“哀家很喜欢。”贺氏轻声说道,却并不品尝,反而拿起小点心送到太平嘴边,对它说道:“太平,来尝尝,这是常宁公主亲手做的点心。”
常宁公主看在眼里,脸色瞬间就白了。贺氏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她吗?
可惜贺氏还真不是看不起她,她还没兴趣磋磨一个小丫头,她故意这么做,不过是想趁机欺负太平罢了。
自从她入宫当了皇后,就成了宫里的众矢之的,每日的暗算从来不少。等她怀上高子辛后,处境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虽然那时候先皇刻意维护过,不然她也没办法平安把高子辛给生下来,可是好景不长,等高子辛四岁的时候,先皇就突然厌弃了他们母子,自那以后,他们母子遭遇的算计和针对就更多了。
那么多年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若说她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惜先皇再糊涂也是天子,不是她能报复的。而且随着高子辛长大,先皇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就算她想报复,也报复不了了。
如今先皇重生,还变成了一只老乌龟回到了她的身边,随她想怎么处置就可以怎么处置,贺氏哪能让它好过?
可惜常宁根本不知道内情,只当贺氏是故意埋汰自己,心里委屈得不行,却还不敢撒气地转身就走,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平知道这是它女儿,却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没办法,它对常宁的母亲本来也没感情,后来那女人死后,他就下旨将她交给淑妃养了,看都没看过几眼,能有什么感情?
它此时根本没兴趣去关心常宁在想什么,满脑子都觉得贺氏是要跟它秋后算账!
于是它看着嘴边的精致糕点有些犹豫,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贺氏好不容易亲自喂它吃的,它实在舍不得不吃,可若是吃了……太平莫名觉得自己会死得很惨。
想到某个可能,太平迟疑地看着贺氏,目光特别可怜:“啊……”
然而它还想牺牲一下“美色”搏一搏同情,结果嘴巴刚刚张开,贺氏就直接微笑着把糕点塞进了它嘴里!
太平吓得差点被那块糕点给呛死!偏偏它一看见贺氏白嫩细长的手指,就不敢合嘴巴了,反而拼命地将嘴巴张得老大,生怕尖利的牙齿把贺氏的皮肤给碰伤了。
贺氏看到它的反应,目光微微一动,又亲自取了一杯清水喂它喝下,总算没把太平给呛死。
只是太平一咽下那块差点要了龟命的糕点,就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常宁一眼——不孝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把朕炖汤喝,这次又差点呛死朕!
常宁被它一瞪,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她一点也不相信高子辛曾经说过的,这只老乌龟已经成精了的话,反而觉得它野性难驯,特别凶还喜欢咬人。所以每次一看见太平,她心里都格外厌恶。
这次,贺氏竟然拿她辛苦做出的点心喂给太平吃,常宁心里就更怨恨太平了,简直恨不得拿包耗子药把太平给药死!
她不敢对贺氏如何,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老乌龟?
不过是只老乌龟而已,竟然被贺氏宠得跟眼珠子似的,甚至地位比她这个公主还高,凭什么?
常宁越想越不忿,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全天下最憋屈的公主,忍不住狠狠瞪了太平一眼,随意找了个借口便跟贺氏告辞了。
等她走远,白芷才不放心地说道:“娘娘,常宁公主似乎颇有怨言?”
贺氏淡淡一笑:“随她吧,她若是能想明白,改改这脾气,以后嫁到夫家也好。可这脾气若是改不了,哀家就不得不好好思量她的终身大事了。”
第83章 到达
白芷听闻贺氏的话,心中微微一叹,到底没说什么。
身为女人,她倒是颇为同情常宁公主的遭遇。可是身为贺氏的心腹女官,她却无法忘记以前贺氏被冷落时,常宁公主的不屑一顾。
所以她同情归同情,却绝不会因此就贸然求贺氏给常宁公主安排一个好归宿。
她心里清楚,贺氏知道该怎么做,根本用不着她来置喙。
太平听到了二人的话,却同样没有放在心上。它跟白芷一样,都相信贺氏能把这种事情办好,总不至于太亏待了常宁公主。
这便足够了。
另一边,高子辛并不知道如意宫发生的这一段插曲,他回到寝宫的时候心里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太平。
私心里,他其实对先皇颇有怨言,可如今知道了先皇重生成了太平,真要让他对太平做点什么,他又下不了手。
那毕竟是他的父皇,而他一直没忘记,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先皇经常将他抱在怀里,用胡子扎他嫩呼呼的脸。
凤瑄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他茫然地坐在椅子上,不禁有些心疼,忍不住开解道:“陛下何必多想?直接把它当成太平就行了。”
高子辛不满地瞪他一眼,本能地反驳:“这怎么行?他毕竟是……”
说到这里,高子辛突然说不下去了。毕竟,先皇现在就是一只老乌龟而已。他回想着那只老乌龟,心里不禁觉得,先皇大概是坏事做得太多了,所以才得到报应了。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能偷偷在心里想想。
凤瑄好奇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陛下在想什么?”
“没什么。”高子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直接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凤瑄,朕之前让你寻找的石油,有消息了吗?”
凤瑄其实知道这东西,只是他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能用来制墨。
他也知道高子辛大概不想继续刚刚的话题,便从善如流地说道:“陛下放心,臣已经派人去寻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
高子辛诧异地看着凤瑄,他还以为寻找石油得费些功夫,哪知道凤瑄这么快就有消息了!一想到等石油一到,内造局的人就可以尝试制墨,高子辛心中便是一喜。
虽然还未尝试过,但是他本能地觉得,这种办法肯定是可行的。所以只要石油一到,内造局的人肯定很快就能制出墨来!
想到这个可能,他看向凤瑄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满意,脸上也重新有了笑意,不再去纠结太平的事情了。
很快高子辛就发现,凤瑄说的“要不了多久”真的是“要不了多久”。不过才三天的功夫,凤瑄便告诉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寻到石油了,而且带了一些样品回来。
高子辛闻言一喜,再不犹豫,直接命人将样品送去了内造局,让里面的制墨匠人尝试用石油制墨。
内造局的制墨匠人早就被李英嘱咐过了,近日来一直精心准备,就等着东西到了好尝试制墨。原本他们心里还有些忐忑,可是自从活字印刷术尝试成功后,这些制墨匠人心里就对高子辛提供的法子更有底气了,同时也充满了期待。
作为制墨匠人,他们对于制墨需要用到的材料自然是一清二楚,如数家珍。他们都知道,比起燃烧松木制成的松烟墨,燃烧桐油制成的桐油烟墨品质更为上乘!
可桐油比起松木来,造价就要昂贵得多了,制成的墨也只有权贵才能享用得起。即便如此,随着松烟墨大行其道,不少地方的松木都被砍伐得差不多了,即便有人刻意种植,也远远及不上消耗的速度。
可若是石油制出的墨真的比松烟墨品质更好,而且此物能够取之不竭的话,那可真是天下读书人的大幸了!
制墨匠人自从被李英叮嘱过后,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极重,用石油制墨更是意义非凡,只要能够成功,那就是可以名垂千古的大功臣!
于是一个个简直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锦衣卫刚把石油送来,这些制墨匠人立刻取了少许研究起来。
他们如何研究忙碌,高子辛是不知道的,自从石油一到,他就去了一桩心事,只等着验收成果了。
不过,制墨需要的时间不短,没等高子辛等到内造局传来的好消息,倒是多宝楼的特别拍卖会开始了。
高子辛对这事比较在意,这一天干脆早早地坐车进了京城,准备到多宝楼里亲自看看拍卖会的盛况。
原本他打算只带凤瑄外加一队锦衣卫随行的,结果太平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了这个消息,直接跑到马车上赖着不肯走了!
这时候高子辛虽然还有些无法接受曾经的先皇重生成了一只老乌龟的事实,却也不敢对它做什么。太平一耍赖,他就没辙了。
凤瑄虽然毫无顾忌,也从未把先皇放在眼里,可高子辛和太后都已经知道了太平就是先皇,他总不好当着高子辛的面直接把太平给踹下去。
凤瑄只能怂恿高子辛:“陛下,此行路途遥远,太平若是跟去了,太后必会担心,不如让小顺子把它送回去吧?”
结果太平一听见这话,立即冲着他龇牙咧嘴张牙舞爪,乌溜溜的眼珠子还恶狠狠地瞪着小顺子,让小顺子丝毫不敢靠近。
光是这样,太平还不解气,忍不住又抬起右前爪指着凤瑄大骂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死变态你果然没安好心!居然又想教坏朕的儿子!
高子辛听不懂,却本能地觉得它肯定又在骂人了。
没办法,这一幕实在是出现得太平凡了,自从太平的身份被说破后,它似乎就直接破罐子破摔了,每天都要从如意宫跑到他身边来监督他处理政事,有时候还会好奇地看折子上写的什么。
只是不管它在干什么,只要一看见凤瑄,立刻就会冲着凤瑄大叫。
高子辛看久了之后,便知道它是在骂人了。
不得不说,那画面还挺可笑。一只老乌龟抬着爪子,伸长了脑袋骂人,偏偏凤瑄根本不跟它吵,每次只冲它高深莫测地一笑,然后太平就会气得浑身哆嗦,然后骂得更加厉害。
高子辛每次看到这个画面,都忍不住想笑。
偏偏他还得强忍着。
所以这会儿一看见太平又闹起来了,而凤瑄明显是要故意刺激它,高子辛只得说道:“行了,凤瑄,你少说两句。还有你!别叫了,朕带你去就是了。”
高子辛的声音特别无奈,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太平一听可以去,果然不叫了,然后便大爷似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凤瑄不放。
它要把凤瑄这个死变态给盯紧了,免得他占高子辛的便宜!
高子辛此时还不知道太平根本就是“护儿心切”,还想着等回来后要如何跟贺氏告状,免得太平再肆无忌惮地倒出乱跑。
一路上挺热闹,有凤瑄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死变态在,太平时不时的就要被他气得大叫,高子辛窝在一边闭目养神,只觉得根本没过去多久,已经回到京城里了。
马车直奔多宝楼而去,而护卫在周围的锦衣卫也都做了仆从打扮,看起来就跟普通的队伍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