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娘,把宋慈的迷醉给打破了,眼神都呆滞起来。
是了,她这身体是美大叔的母亲,他亲娘。
嘤嘤,想哭。
宋致远看着老母亲欲哭无泪的样子,有些着急,问:“娘怎么了,您可是身上可有哪里不舒坦?来人,快去拿我的牌子请鲁院正。”
有人匆匆出去。
宋慈看着宋致远,在心里默念无数次,这是我儿砸,得按着剧本来演。
她嘴角往下压了一下,道:“我没事,就是老了,不中用了,这次让你们担心是我的不对。”
这话……
宋致远和大夫人他们听了都吓得寒毛倒竖,想也不想的就跪了下来:“娘,您这是什么话,这是要剜我们的心不成?是儿子们不孝,没照顾好您,哪就成了您的不对了?”
“没错,母亲,儿媳们哪里做得不好,您只管说就成,可别憋心里。”大夫人比丈夫宋致远还要惊惧,嫁到宋家十多年,她何曾见过老太太认错?
就是有错,也是无错的,谁叫她是婆婆,是祖宗!
宋慈都呆了,不是好好说话来着,咋说跪就跪了,还诚惶诚恐的。
“不是,你们跪什么,都起来说话。”
“娘……”
“起吧,起……咳咳。”宋慈急得咳了起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第4章 我脑壳痛,胸口闷
宋慈被折腾得够呛。
“大郎,我醒来了,你们大可以放心,都回去吧,我想歇着。宫嬷嬷,你让他们出去吧,别在这瞎忙活了。”
再这么和他们演下去,她指不定会穿帮,还是缓一缓为好。
宋老太爷看不惯宋慈那矫情的样儿,轻哼道:“大郎刚下朝就紧着回来看你,你还不领情了,你这老太婆,是越老越会作不成?”
宋慈把眼一瞪:“你怎么还在!”
她现在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白胖老头儿,凭什么自己风烛残年,他就越老越快活,左拥右抱了。
“哟呵,你这屋里我怎么就不能在了?我是你男人!”宋老太爷嘿了一声,就要坐下。
宋慈心里冷笑,立即捂着胸口作出痛苦的样子:“哎哟,我脑壳痛,胸口闷,怕是不行了。”
唰唰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宋老太爷身上。
宋老太爷脸都绿了。
宋慈挑衅的斜睨着他,小样,做戏我还不会了?
“爹,您刚从庄子回来,先回院子里洗漱歇息吧?儿子送您回去。”宋致远立即扶着宋老太爷要往外带。
大夫人也上道地说:“爹,我这就吩咐厨房做您最爱吃的松子鱼,您屋里也天天熏着香呢。”
被众人拐着弯儿赶人,宋老太爷有些没脸,可看到宋慈那苍白发青的脸色,头发花白,又想到她那性子,就撇撇嘴,高声道:“我就给脸大郎,老太婆你麻溜的给我养好身子了,大郎刚当上首相,你就整这一出要死不活的,是嫌儿子命太好不成?他当个首相可不容易,这凳子还没坐热呐,可不能丁忧……”
宋慈的目光清清冷冷的看着宋老太爷,再看向屋内的人。
原来是这样呀,怕她死了,宋致远就要丁忧守孝,还以为这丈夫真的关心她呢。
宋致远看老头子又犯浑,连忙架着他出去了。
屋里徒然安静下来。
宫嬷嬷向红柚几个大丫鬟使了个眼色,看着她们鱼贯退出,才轻声劝道:“太夫人,您也别生气了,老太爷就那个脾性,没坏心的,他也是担忧您,到底夫妻几十年呢。”
“我晓得。”宋慈敷衍地扯了扯嘴角,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宫嬷嬷忙服侍她躺下了,拨了拨屋里鎏金三脚香炉里燃着的熏香,看宋慈闭上眼才走了出去。
感觉人都走了,宋慈这才睁开眼,双手撑在床上坐起,按着胸口,眉头皱起来。
按理说,这里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她应该没有半点感情才对,可刚才听到宋老太爷那一番话,这心里那股郁气哟,就蹭蹭的往上升,差点就要当场爆发。
直到现在,她仍感到不甘,不平和心底发寒。
这不是她该有的感官情绪,那么,是原主残留的意志?
宋慈打了个哆嗦,喃喃道:“换了是我,也会不甘不平,好不容易当上尊贵的老封君,却是乐极生悲嗝屁了。惨,你是真惨。”
空气中,无人应答,只有一阵微风吹来,吹起床边的纱帐。
宋慈抿了抿唇,继续道:“我想你也不会真的就乐意看着你的大郎平步青云之时却走背运要丁忧,既然我来你身上一遭,我必然会替你多活几年,你这身子骨也给我争气点。”
这话一落,她莫名的感到自己身上一轻,不由有些讶异。
第5章 最年轻的相爷
另一边,宋致远把自家老爹送回院子里安顿下来,才满脸疲惫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宋大夫人上前给他脱下官服,又换上舒适的家居衣裳,从丫鬟手中接过温热的帕子递过去,一应举动,娴熟而自然。
半晌,夫妇二人才在临窗的罗汉床坐下,各自捧了一杯茶啜饮。
心腹房妈妈带着一众丫鬟退了出去,让丫鬟们各自去忙,她自己则是站在了屋檐廊下随时听差。
宋致远喝了一口茶,看向坐在炕几另一头的妻子,眼神温软,道:“这两天辛苦你了,现在娘也醒了,你也多歇歇,有什么事就吩咐下人去做,我看你的脸色憔悴了许多,可别娘好了,你却倒下了。”
这温和带着感激的语气,让宋大夫人心中一暖,捧着茶笑道:“哪有什么辛苦的,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万幸的是,母亲醒来了,再辛苦也值得。”
宋致远点点头:“是啊。”
从十九岁入仕至今,历经两朝,身居一品大员高位,权倾朝野,成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相爷,他用了二十一年的时间。
可就在这高兴的时候,母亲在接到一品诰命圣旨当天,却忽然在所有人的惊疑中倒下了,不管谁看,都不免说一句乐极生悲。
她昏迷的这两天,整个宋家都像是在油锅上的热蚂蚁,急得不行,生怕老母亲真的一睡不醒了,那自己这位置还没坐热就要丁忧的话,那真是太不美了,虽说丁忧后能复职,但谁知道到时候是什么光景呢?
现在母亲醒来无恙,那这心头大石,着实能去了。
宋大夫人道:“母亲昏迷时,都往二叔三叔还有姑奶奶他们那边派了人去,你看是不是要把人给召回来?”
宋致远放下茶盏,道:“派去老二那边的人就召回来吧,他那边的生意得谈拢了。老三和姿娘那边,我估摸着他们就是知道娘醒了,也会回来的,老三不能离开,老三媳妇也得回来,毕竟洲儿也六岁了,得上族学了。”
宋大夫人一笑:“就是还没上族学,他们也会回来的。老爷,不,现在该叫相爷了,你这一升,他们也得回来庆贺。”
宋致远笑而不语。
“说起这庆贺,相爷,我们家真不宴客?母亲也醒了,是不是……”宋大夫人迟疑着说。
宋致远摇摇头:“我以这个年纪坐这个位置,已经招了不少人眼红,更要战战兢兢,以免被人抓了话柄,也免在今上面前落个轻狂的样儿。宴客什么时候不能办?坐稳了,以后多的是机会。”
宋大夫人心头一凛,忙道:“是我虚荣心作祟了。”
相爷夫人的名头,让她的虚荣心达到了极致,差点忘了,自家老爷,位置都没坐得稳呢。
宋致远:“湘仪,越站得高,就越要谨慎和清醒,这一点,你我都要谨记。”
宋大夫人沉沉的点头。
“宴客现在不请,但五月你不是过生辰吗?到时候就办一场乐呵乐呵。”宋致远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道:“宰相夫人,可以高调的办一个生辰宴。”
第6章 天大地大,婆婆最大
宋大夫人被哄得身心舒畅,站在廊下目送着宋致远离开,满脸笑容的搭着心腹嬷嬷的手重新走进屋。
房嬷嬷觑了她一眼,笑着凑趣:“太夫人这一醒,夫人您也放心了,这脸上可算是有了笑容。”
宋大夫人坐下,摸了摸脸颊,道:“这心头大石确实是可以放下了。房嬷嬷,回头你从我库里称二两官燕拿到小厨房炖下,晚间我送去母亲。”
“二两?”
宋大夫人点头,捧着茶道:“莫说二两,这官燕能把她身体养得长长久久的,二百斤我也给她弄来。这两日,你也知道,我哪敢真闭眼去睡?”
房嬷嬷是她的陪嫁,又是自小就跟着的,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道:“夫人您现在可以放心了。您呀,也是守得云开了。”
首相夫人,一品诰命,妻凭夫贵,以后也只有别人看她脸色行事了。
宋大夫人有些激动,握着她的手,眼圈微微泛红道:“嬷嬷,我知道这两天外头的人都准备看我笑话,说我顾湘仪没福气没运道,她们说了多少幸灾乐祸的话,现在就有多咬牙切齿,撕烂多少条帕子。”
房嬷嬷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所以,嬷嬷,我再看不顺她,我也得供着她,盼着她活得长长久久的。只要她活着,相爷就还是相爷,我顾湘仪,就是首相夫人。”宋大夫人挺直了腰杆。
房嬷嬷沉吟了下,道:“太夫人不过粗鄙些,又是童养媳出身,苦水里泡过来的,她不要强,又哪有今天的宋家?夫人,别怪老奴多嘴,比起那些高门大户的婆婆,太夫人好太多了,至少她没往你房里塞人啊,哪怕你先生了两个姐儿。小事上她糊涂,但大事上,你可曾看过她犯糊涂?如今她病一场,说句不吉利的,这身体都不知道能熬多久,能和你对着干的日子也不多,你何苦计较?”
“好嬷嬷,我都知道,我那时年轻嘛,以后我可不敢了。”宋大夫人红着脸说:“相爷这些年对我一条心,家里的姐妹谁不嫉妒我?就是我肚子不争气,只给他生了肃儿一个哥儿,要是茜儿琪儿都是哥儿,我又有什么好愁的。”
房嬷嬷也叹,这也是夫人唯一美中不足的事。
“相爷说了,鲁院正说娘这次卒中,多少会有些后患,脾气兴许也会变一些,房嬷嬷你平日利也给我盯住了,下头的人,哪个伺候不尽心,甭管是谁的人,一律给我换了,换伶俐妥当的上去。对,再给娘院子里添两个丫头和婆子吧。”
天大地大,婆婆最大,尤其是这关口,她得把那太夫人给伺候舒坦了,让她活得长长久久。
“添丫头,不如寻个医女?一来可以伺候太夫人的身体,二来家里有个医女,就是女眷有些不舒坦也方便些。”房嬷嬷提议。
宋大夫人眼睛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回头我就回娘家,托我爹去寻一寻。”
房嬷嬷笑道:“夫人,找老侯爷之前,你也和相爷商量一下,看他有没有这方面的能人,夫妻有商有量,也才感情更好。”
宋大夫人红着脸点头,轻声道:“他说了,我生辰的时候,办得热闹些。嬷嬷,我真欢喜。”
房嬷嬷别了别她鬓边的发丝,浅浅一笑,谁不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