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远又说:“英国公府人多眼杂,后宅更是复杂,她这次着了道,除了自身年轻不设防,亦有身边人不顶事的缘故。夫人且看府中可有可用之人,遣一个过去她身边,同样的事,不可再发生第二次,不然她能扛过这一次,未必就能扛过第二次。”
接连失子的话,再坚强的人都心若枯槁了。
宋大夫人心中一凛:“妾身晓得。”
宋致远看她脸露疲乏,便说道:“出去这一日,你也累了,早些歇着,你若是也累病了,琪儿可就更不好受。”
宋大夫人也是强撑着,点了点头:“相爷呢?”
“和几个幕僚仍在议事,也是听闻你们回来才抽空过来,你先歇着,为夫得再回书房。”
宋大夫人应了:“妾身让人准备夜宵送过去。”
宋致远点点头,又安抚几句,这才走了。
宋大夫人让心腹妈妈去吩咐厨房准备夜宵送去书房,自己则是梳洗了一番,便躺在了床上,东歪西想的,想到伤心处又哭了一回,到底受不了困乏,便沉沉睡去。
春晖堂,宋慈则是刚从滚烫的浴桶爬出来,浑身发软的歪在了床榻上,喟叹出声。
宫嬷嬷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祖宗的想法,这回来第一个事,就是嘱咐仆人烧水,她要泡澡去乏。
大冬天的泡澡,也就是她了。
宫嬷嬷点上了安神香,给她掖了掖被角,吹灭了好几盏灯,只留了一盏橘黄的。
宋慈:“这就睡了?”
宫嬷嬷蹙眉:“怎么着,太夫人您这累了一天,还想来个促膝相谈?”
宋慈呵了一声:“宫嬷你是越来越胆大的,都敢怼起太夫人了。”
“老奴不敢!”宫嬷嬷叹气:“您有话留着明日再说吧,在那边一天说了那么多的天,操了那么多的心,还不够的呀?”
哪家的太夫人连孙女小产都要亲自上门去过问探访的,人家都是安安分分在府中等消息的。
宋慈道:“我这不是还能走能动能怼的,这才跑一趟,顾氏有时候冲动,事关她亲闺女,我就怕她一时不岔就掉进对方的坑里,反而让咱们这边被动了,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那府里水深得很呢。”
宫嬷嬷缄默不语,勋贵中,复杂的后宅不知凡几,也是见惯不怪了,她想说点什么,却见宋慈已是歪着头睡过去了,不由失笑。
说不困,身体挺诚实的嘛。
第655章 拼后台
宋如琪小产的事虽没有大范围的传开去,但自家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如流水一般的补品向英国公府送去。
长姐宋如茜得知了消息,当场就气急攻心晕过去,动了胎气,没能亲自前往,事实上,她也不敢前往,毕竟姐妹同时有喜,这是大喜事,眼下她妹妹小产,自己好好儿的,过去晃还不是戳她的心窝?
故而,宋如茜一时之间也没敢去宋如琪跟前晃,却是遣派了心腹妈妈送了一车的补品过去,还送去了一个得用的仆妇成妈妈。
那位成妈妈略懂岐黄之道,煮得一手好药膳,人也沉稳老成,是宋如茜用惯了的,也是绝对信得过的,如今把她送到妹妹身边去,一来是想她能替宋如琪调理好身子,这二来,自然是辅助她了。
和宋致远想的一样,宋如琪着此道,一来是太年轻没经过事,二来也是身边人不够顶用才被人钻了空子,所以她便把成妈妈送过去,也算是当姐姐的苦心。
宋如琪得知长姐的心意,自是感激又感动,又有些伤感。
宋如茜送了一个懂药膳的妈妈,那么郡主四婶也不小气,除了一车补品,还送了一个会武的贴身婢女,专门保护宋如琪的。
一个懂武的婢女,那简直不要太爽,毕竟女子本弱,又有男女大防,平日出门虽有侍卫家丁,但到底不如女子好使,有些地方总不能让男人跟着去吧,而万一就在那些个不方便的地方着了暗算,可就哦豁了。
而那婢女,可不是只会三脚猫功夫的花拳绣腿,人家是真的师从绿林高手。
当然了,对外说的,这个婢女只是平平无奇的丫头,会点小功夫,而不是广而告之告诉别人,别来撩,我有高手护着,来了你就完蛋!
底牌嘛,藏着捏着爆发才香。
宋如琪吃了个大亏,自然也知道,把这个叫长生的丫头安在了二等丫鬟那一列,不算太起眼,但给的月俸,却是一等的。
牛盼儿有所表示,二婶江氏也只能送补品,而鲁氏,则是把女儿宋如薇给送过去了。
倒不是要把宋如薇送去做啥滕妾那些乱七八糟的,是看宋如琪小产伤身,生怕她胡思乱想,便送个娘家姐妹过去住些日子,也陪伴一下,算是精神抚慰。
不管如何,娘家人的表现,就代表了宋家的态度,也从侧面告诉英国公府的人,三奶奶啊,后台非一般硬,小产又如何,撑腰的人可多着呢。
宋家这般态度,英国公府也不敢怠慢轻视,英国公夫人大手一挥,如水的补品送进了明苑,可把小廖氏给眼馋眼红的,气得肝疼,阴阳怪气地说出身高贵就是不一样。
那是,出身注定了腰杆的软硬,受重视的出嫁女也只会被婆家人高看一眼,更莫说,人家那娘家是相府,亲爹是皇帝眼前红人。
除此外,相府这边还暗示国公府尽快查出那手镯藏禁药的事,毕竟这东西来历不明,幕后的人也藏得深,不揪出来,就任她在后头作妖?
才过了一天,国公府便来人,说是手镯藏药有结果了!
第656章 哑巴亏
宋大夫人从国公府回来直奔宋慈的春晖堂去,那个脸色黑的哟,难看得不行。
宋慈看向宫嬷嬷:“给大夫人上盏莲子菊花茶,别大冬天的整得上火。”
江氏和鲁氏都在,却都没避开,她们也想知道,国公府那边查出什么结果来。
结果?
“哪里有什么结果,查来查去,她们就推出一个不起眼的弃子来糊弄咱们,说是咱们琪儿曾经狠狠责罚过那个丫头,而那丫头怀恨在心,一直想着报复,只是苦于无门,后来因缘巧合才干成了藏药的事。”宋大夫人接过宫嬷嬷递上来的菊花茶牛饮了一口。
宋慈问:“那婢女是哪边的人?”
宋大夫人的脸色更黑了。
“是明苑的一个三等丫鬟,听说和那素青走得极近,眼看着素青死了,查那镯子的事也查得厉害,自己害怕做了噩梦,说起了梦话,被同屋的丫头听了去就报了上去。”她冷哼道:“在问到哪来的禁药时,又是如何知道那镯子有暗扣的,她说是一个月前,有个穿黑袍的女子告诉她并给她药的,还给了一锭金子作为赏钱。”
“那个三等丫鬟也在净房伺候,趁着琪儿洗澡摘下手镯的时候,就把药给藏进去镯子里了,这不是胡扯吗?哪有这么巧合。”
江氏皱眉问:“她可看到那黑袍人的样子了?”
“看到倒是没事了,说是对方穿了一身黑还藏在暗影里,压根看不清样儿。”宋大夫人道:“倒是在这丫头的床底下翻出了那锭金子还有两片药。然后你们道是咋的,那丫头被关进柴房里等候发落时,她自己把腰带挂在门上吊死了,好个死无对证。”
鲁氏听到这里便道:“如此看着,倒像是飞快的把这事给盖章定论了,又或是如大嫂所言,只是推个人出来担了这个罪。”
宋大夫人冷笑:“正是这个理,他们倒是欺我们无人了。”
宋慈捻着佛珠道:“便是查出了真正的幕后人,也不会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不然哪有面子在?替死鬼是必然要准备的,换了是你,也只会推些不顶用的人出来。”
宋大夫人一噎,有些愤愤不平道:“这岂不是让我们咽下这个哑巴亏。”
“对方已给了人证物证,不咽你也得咽,除非你日子不想过了。而且,这事本来就不太好查,药从何来,又是何时放,真正查出幕后黑手,得花大量的人力和时间。想要知道真相,只能靠琪儿自己慢慢查探。”宋慈的捻珠的动作颇有些漫不经心。
鲁氏便问:“母亲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不好说,通常来说,做这样的事,只看谁的得益最大,但是英国公府的水深,不好说。”宋慈问:“国公府可有什么变动?人事方面。”
宋大夫人闻言便有些意味深长,道:“这药的事查出来后,二奶奶虽明着推到素青身上,但儿媳听她的语气,倒是推到世子夫人的头上,毕竟她也有一个镯子,又在管家,想动手太容易了。世子夫人为了避嫌,把管家权给交出来了。”
第657章 都是人精
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卢氏以自己管家不力,又要照顾世子的缘由,主动的把管家权给交出去了,国公夫人推脱不过,只让她暂且照顾好世子,中馈就暂代她管着。
宋慈听了便是一笑:“你看,这国公府里,哪个不是人精?这英国公倒是给世子选了个聪慧的夫人,这份心性和大气,就值得赞扬。”
鲁氏道:“世子夫人倒也舍得,一个管家权,说交就交了。”
“这是个聪明人,自会舍得。在这个当口,把管家权交出去,她落得清静,毕竟琪儿这边刚刚出了事,正是会拿人问罪出气的时候,一个整不好,就容易得罪人。还不如把这管家权交出去,任外头风吹雨打,她躲自己院里照顾丈夫孩子不香?”
“其实说不好听的,这个事儿虽然推出了一个替死鬼,但压根没有明朗,管家权交出来,一来避嫌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也是暂避风头。她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还管家多年,人都养熟了,现在交出去,也不会吃亏,迟早她也能拿回来。”
几个媳妇一听这分析,确是这理。
“所以说,那样的人家里就没有蠢笨的,琪儿这天真单纯的性子,经此一事,希望也能改造一二,莫要再在同样的事栽跟头了。”宋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众人缄默。
宋大夫人却是有几分意难平,道:“母亲,那这亏就这么咽下了?拽不出这幕后的人,我总怕……”
“如果时候那两个妯娌干的,她们不敢再干一次,相反的,琪儿再有孕,她们会保她,因为之前我已经敲打过,再出同样的事,就她们干的,为了表清白,她们也不敢踩这个坑。同样,英国公夫人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的,出了这个镯子的事,她也没脸。”
宋大夫人闻言再度沉默。
“琪儿若想查真相,只能私下里暗自查了。”话是这么说,但宋慈觉得,这只会是个无头公案,毕竟涉及到一个前朝禁药,这东西太难拿到手了。
江氏和鲁氏相视一眼,很是默契的安慰起宋大夫人来。
宋大夫人露出个苦笑:“眼下看她受苦受罪,我都不知道,当初替她选这门亲,是好是坏了。”
若是后院简单的人家,何至于会发生这样痛苦的事?
江氏叹道:“以后圆圆定亲,我定要给她选个后院清净没那么污糟的人家,女人多,争斗腌臜也多,我可舍不得。”
鲁氏心下惴惴,她家薇儿也有几年就该定亲了,到时候又该如何?
宋慈看几人的脸色,便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日子都是靠自己过的,简单的清贵人家,自然是比勋贵清净,但亦有坎坷艰难的后宅。其实日子过成什么样,全看自己,人都是自个成全自个,你们也得记住了。无论怎么选择,性格决定命运。”
几人连忙站起来屈膝一礼:“儿媳受教。”
就在几个女人说一台戏的时候,大家长宋致远也迎来了一个客人,英国公。
第658章 搞细作前朝是专业的
英国公是上门来给宋致远致歉的,好好的闺女嫁到自家来,却遭了这样的事,谁心里好受?
虽说这都是后宅夫人去处理的事,但英国公这边查到的,却不得不跟宋致远说一声。
宋致远递茶的手一顿,蹙眉看着他:“你确定那是前朝的人?”
英国公接过茶,刚正的脸甚是深沉莫测,道:“我自是遣人细细查过了,才敢过来与润之你说,非我公府不愿给宋氏一个交代,是这牵扯已是触及到前朝余孽。”
宋致远:“公爷言重了,后宅争斗倾轧,一如朝野,非你我能控制。只是余未料到,会是前朝的人涉足其中,他们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英国公冷笑:“这结亲,也容易结仇,姻亲反目成仇造成祸国殃民的在史上难道还少?你我皆是皇上之肱股,若为了这等事,造就你我两家结怨反目,彼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损的便是两家的利益,甚至国之利益,得利的自是那造势之人。权臣内讧得越厉害,于他们就越有利,毕竟绳子散了,就好对付了。”
拧成一股绳的才难以对付,可若是绳子散了,一扯就断。
皇上治理国家,真只靠自己一人英明神武?并不是,他靠的是出力出智谋的大小官员,这些官员有力一块使,才能治理好偌大一个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