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莲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泉妈妈扶着她回了禅院,亲自倒了茶水,递过来。
白水莲屏退了下人,盯着她诘问,道:“妈妈,来寺里是你一手安排,到底是什么章程?你总让我听指示行事,我却是对你的安排一无所知。你总得给我一个准数,主子究竟是何意思?他是否已经来了,我要见主子。”
她神色有些激动,也不知为不平还是为了那个主子。
“你急什么?”
“妈妈该不会是想过河抽板吧?要真如此,那我也只好找个垫背的了。”白水莲冷哼一声。
泉妈妈眼神一寒,道:“姨娘想太多了,好歹你也是婉小姐的娘,又怎会弃你于不顾。”
白水莲心一松:“那?”
泉妈妈从袖子里拿出签文,道:“午时末刻,主子会在东客院出现,姨娘想见,自可寻了机会去。”
“当真?”
泉妈妈点头,道:“只有一点。主子未必会接了你离开,而是让你继续呆在宋家,你还愿前往?”
白水莲怔住:“事到如今,还在宋家又能作甚?”
泉妈妈垂眸:“谁知道呢,主子心思一向莫测多变。”
白水莲抿着唇,盯着她:“你没骗我?”
“信与不信随你,主仆一场,你若想远走高飞,我现在也能帮你,只是从此后,你就得忘了你是谁,曾做过什么,一辈子隐姓埋名。”
白水莲瞳孔微缩,这不就是代表着她此前所作一切都只能归于尘土么。
泉妈妈看她沉默,又把茶递了过去:“姨娘不喝吗?”
白水莲一个激灵,看了一眼那个茶,有些戒备,摇摇头:“我不渴。”
泉妈妈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似有若无的嘲讽一笑,似是故意与她作对一般,径直把茶拿着喝了。
感觉受到了蔑视。
第1149章 死局
宋致庆觉得白水莲的状态有点不对,从出发到现在用过斋饭,都似是心神不宁一般,不免有几分奇怪。
“你要是觉得身上不舒坦,不如我们这就回府?”
白水莲连忙摇头,道:“刚用过斋饭,您先休息一二吧,难得出来一趟,妾身想去逛一逛这寺里,不然下次来也不知是何时了。”
宋致庆道:“那可要我作陪?”
“不用了,饭饱攻心,您又是一早就陪着妾身前来的也累了,老爷歇一会吧,这禅院妾身看着也挺清净。”
宋致庆确实有些犯困和不想动弹,便道:“那你别走远了,要带着泉妈妈和海燕,身边不能离了人。”
白水莲含笑点头,服侍他躺下,这才出门。
出门之前,她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背着她侧躺着,压根没有望向这边。
白水莲眸色沉沉,带上门离开。
东客院,位置偏僻,连着后山,空无一人,俨然早已打点好了。
白水莲坐在其中,神色不定,不住的用手按压着心脏处,突突地乱跳。
她感觉有些不安,像是走进了一个死局,毫无生还之路。
海燕拎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嘴里说着外头又下起了飞雪。
白水莲心不在焉的听着,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泉妈妈呢?”
“泉妈妈说是要去接什么人呢。”海燕回了一句。
白水莲心一跳,道:“嗯,你先出去吧,在外头逛逛也行,莫要走远了。”
海燕勾了勾唇,应了一声是,走向门口。
白水莲只觉得眼前微暗,跟前的海燕比平日仿佛变得高大起来,把门口的光也都遮掩了,有道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莫要怪我。”
白水莲瞳孔放大,这是什么意思?
这声音……
不好。
白水莲脸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身子却是不受控制的一晃,一手撑在桌边上,一手扶着发晕的脑袋,甩了甩头。
门被缓缓关上,眼前有点模糊。
“不。”
白水莲踉跄着向前,手把桌上的茶给扫落了,双脚一软,跌倒在地。
唰唰,有什么从房梁上落下,她抬头,有瓦片落了下来,夹杂着灰尘,扑了满头满脸。
白水莲心中尖叫,谁来救救她。
她害怕了。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女儿,什么任务,在个人性命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她只想活着。
所以不管是谁,来救救她。
轰隆,房子忽地猛烈一震,声如擂鼓。
啪嗒,有东西哗啦的砸落下来。
白水莲眼睁睁的看着,露出凄厉的一笑。
她好恨。
意识渐无,身子像是飞了起来,轻飘如燕,如在云端,又如被人抱着疾走。
白水莲想极力睁开眼睛,黑暗却是将她整个人湮灭。
不远处的山边,海燕望着那倒塌的客院,嘴角一咧,低头往禅院疾步而去。
巨大的如爆炸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尖叫起来。
宋致庆也从睡梦中惊醒,一脸茫然的捂着胸口,吓死了,他梦见地动了,白水莲埋在废墟里了。
幸好只是个梦。
宋致庆擦了擦额上的泪,一口气还没松,便见海燕满脸惊魂的闯进来,尖叫道:“老爷,姨娘所在的客院,塌了。”
第1150章 偷龙转凤
宋致庆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脸色煞白的跪坐在地上,满脸惊容。
竟不是梦,而是真的地动,不是,是房子塌了。
“你,你说姨娘在这里面?”宋致庆看向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海燕,厉声喝骂:“姨娘怎么会在这里边,她在,你这个贱婢怎么会好端端的在这里站着?”
海燕跪了下来,哭着说:“姨娘和泉妈妈有话要说,不让奴婢在跟前伺候,奴婢只好走开了。”
宋致庆心一突,两人有什么是要避着人说的?还是在寺庙里,平日里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不知怎的想到老大所说过的话,一时又有些疑虑,可面对着跟前的废墟,到底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指着那些奔赶过来的僧人吼道:“挖,把人给我挖出来,你们这些秃奴都给我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僧人们敢怒不敢言,一来寺中客院塌了,还埋了人,总归是他们理亏,二来也是忌讳宋家的权势。
很快的,便有人开挖,又去报了官兵。
而寺庙的主持惠静大师则是对着宋致庆告罪,这个东客院这几日被大雪压了有些失修,是想着要修葺的,因为地势偏僻,也不让寺中客僧把人带到这边来休憩,还让人守着,却没想到白水莲她们会在这里休憩。
宋致庆的心乱成一团乱麻,不耐烦地道:“多余的话不要说,我只想看到人。”
惠静叹了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让僧人加大了力度,甚至请了围观的信客帮忙,许了每人十文钱的,若能救到人,则许一吊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下子,更多的人加入了挖掘行动当中。
海燕哭得惨烈。
人多好办事,很快的,就挖出一个穿着马面裙的妇人来。
“是泉妈妈。”海燕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宋致庆的心拔凉拔凉的,抬头看一眼这洋洋洒洒的飘雪,有几分凄凉的感觉。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海燕皱起眉,按理说……
“找到了。”
宋致庆的脚打着摆子,他认出来了,那是白水莲的衣物。
是她。
海燕心中一松,尖声喊了一声姨娘,便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
宋致庆抖着腿上前,距离那被放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一丈远时,愣是不敢靠近辨认,身子抖成筛子。
怎么会这样呢,这才多久的功夫啊,好好的人,咋就成这样了。
明明是前来祈福的,怎么偏偏就成了丧命之行呢。
宋致庆脑部发晕,瞪向在念着往生经的惠静等僧人:“你们,本官要你们偿命。”
场面乱成一锅粥。
海燕悄悄的往后退,待回到禅院,她才从隐秘之处拿出一个包袱,换上了一套灰旧的棉袄,又在脸上捣腾几下,吞了两颗药,骨骼竟是咯咯作响,手脚抻缩,瞬间变成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个容貌清秀的年约二十来岁的姑娘。
紧接着,她又把一人从柜子拖了出来,给她换上之前脱下的衣物,那气息全无嘴角溢血的人赫然就是真正的海燕。
女子看了她一眼,闪身走了出去,趁乱挎着篮子往山下走去。
“泉妈妈,往哪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