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不用说,这定是那些藏在暗处的旧部散人透露出去的消息,该死。”楚帝双手重重拍在案桌上,一脸杀伐之气,龙威叫人生寒。
这简直是龙口夺食啊!
宋致远道:“从洪湖回京,路程不断,这一波所谓的民义军,是头一支队伍,如今灾情尚未过,这消息又已泄露,保不全还会有第二支第三支。请皇上下旨,让人前去接应护航。”
楚帝才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立即传令:“传英武将军,领五千兵马前去支援镇压暴民,若遇暴民捣事生乱不降,格杀勿论。”
“诺。”
宋致远垂眸,英武将军,那不是老四媳妇?
这个时候,皇上想到的是牛盼儿,五千兵马,那也是有兵权虎符的,用她,而不是搁浅,是对定国公府的信任,还是一种试探?
楚帝瞥向宋致远,见他脸上并无欢欣或是溢于言表的情绪,便问:“宋相在想何事?”
宋致远拱手道:“臣在想,这些暴民当中,可有掺杂些夏氏旧部的人,若有,能否趁机找出来,能打一个是一个。”
力量都要基于人,没有人,谈什么势力?而把人打沉打散了,也就不存在什么势力了。
楚帝眸子半眯。
第1394章 爹长不大,叫崽发愁
牛盼儿接到旨意的时候,正和宋致钰在王府的小溪池教儿子凫水,一听皇上传旨,利落地起身要走。
“你这就去?那些流民能组成军,必定是蛮狠的,京中男儿少将难道还少了,偏偏就让你去。”宋致钰有些抑郁。
牛盼儿无奈地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也是对我的看重,你别闹。”
宋致钰张了张口,搂着儿子抿着嘴。
牛盼儿见状,不禁叹了一口气,重新蹲下,在岸边摸了摸他的头,道:“我这不过是前去镇压流民并支援那支军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在府中好好的。若是嫌闷了,不妨回相府陪母亲住几日?”
“我不去,三哥那边生了儿子,琪丫头这几日又刚生下一子,好像整个府邸都听见婴孩嗷嗷的哭声,跟咱们后山的野猫发春叫一样,吵死了。”宋致钰别过头。
牛盼儿好笑不已,道:“刚生下来的孩子,哭闹能有几回,吃饱了就睡下了,你就是找借口闹别扭。”
宋致钰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听话。”牛盼儿看向儿子,眼神温软,道:“慎儿,好好看着你爹爹。”
“娘放心。我不哭。”牛轰轰一掌拍在他爹的头上:“爹爹,也不许哭,羞死人。”
臭小子,他还治不了他了?
手在他屁股下一掐,牛轰轰哎哟的叫疼,搂着宋致钰的脖子手足舞蹈,在他爹看不到的地方,小手摆摆,示意牛盼儿快走。
对于儿子人小鬼大的鬼精灵,牛盼儿一笑,起身离开。
半晌,宋致钰道:“好了,不闹了,你娘那没心肝的,走了。”
牛轰轰看着他红红的眼,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哭。”
“你可拉倒吧,什么时候你说话连成一串儿,而不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那才是小汉子。”宋致钰啐他一口,看向院子消息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搂紧了儿子:“咱们父子,又要相依为命了。”
牛轰轰乖巧地把头埋在他脖子里蹭了蹭,爹爹跟孩子一样长不大,比他还粘娘,真是叫崽发愁。
媳妇出任务走了,宋致钰也没心思在水里泡着,从溪里起来,梳洗一番,想了想,还是抱着儿子回了相府。
宋致远也正好从宫中回府,听得幺弟来了,便让他进来,毫不意外的,就听他噼里啪啦的问牛盼儿这趟任务危险与否,要多久回来。
“你与其担心这任务危险与否,倒不如想一想皇上的用意,是因为信任用郡主,还是想试探?”宋致远声音压得有些低:“这几年郡主回来后,基本就在军营里充当教头一般,如今任命她,我且问你,定北王可有来过信,都说过什么?”
宋致钰一怔,摇了摇头道:“父王上次来信是在六月初了,说身体旧伤复发,但无大碍。大哥,难道这里面有什么?”
宋致远摩挲着手指,叹道:“皇上的心思如今不好猜了,定北王的身体怕是不止旧伤复发那么简单,说不准,盼儿会回东北,换王爷回来。”
宋致钰神色一凛,若牛盼儿回东北,那他们父子呢?
第1395章 老天您格局小了啊!
春晖堂的正屋地板,放了一张平滑的紫竹凉席,几个孩子穿着清凉,坐在一处拿着各个积木玩具在堆砌,宋慈自罗汉床上笑吟吟地看着。
“这几个孩子,倒是和他们大哥二哥三哥一样,自成一个小团队,只要常在一起玩,不愁这感情不好了。”
宫嬷嬷笑着看过去,作为姑娘的圆圆,也穿着清凉的短衣裤,拿着小木剑在比划,不时劝两个弟弟别争抢玩具,便笑道:“四小姐这玩性儿也大,性子极是开朗。”
“还不是她爹娘惯的,惯成个小子一样,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宋慈一嗔。
“说是二老爷他们惯着,您还不是一样,有啥好东西,不是惦记着四小姐。”
宋慈笑着说:“到底是看着出生的,年岁也小,这样年纪的小孩儿虽是猫狗都嫌,但也最是好玩。”
宫嬷嬷也是满脸慈爱。
“虽都是堂兄弟姐妹,但他们的父亲也都是亲亲的兄弟,感情一向好,这几个小的,多相处,感情差不去多少,将来长大了,也才能彼此相互扶持了。感情么,都是处出来的。”
宫嬷嬷摇着扇子,道:“您这又是说佛偈了。”
“明明是在闲聊,你偏要给我戴高帽,我跟你讲,我可不依。”宋慈故作娇嗔。
宫嬷嬷哭笑不得:“您一把年纪还是别整这个吧,怪瘆人的。”
宋慈呸了一口:“我跟你说,我内心里仍是鲜嫩的小女孩儿,年方二八的。”
“老奴信您的。”
宋慈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出窗外,道:“这也不知啥时候才能下雨了,都热这么久了,再不下雨,别说城郊外地那些庄稼,就是京里用水,都要麻烦喽,咱们府中的水井水位不也是日日在降?”
宫嬷嬷也叹:“是啊,这可看神仙老爷啥时候开眼了,能施法就施法。”
宋慈这会儿却想起后世的人工降雨,若是用在这里,那就好了。
噢,她也曾看到一些书中说古代的人工降雨,利用云层的厚度摩擦,烧柴火还是怎样来着,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扯。
那么大范围的灾情,只是利用烧柴火造成颗粒形成水汽降雨,便是真成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小小的一阵雨雾吧。
她也不敢去做,这一做,她该怎么向人解释这原理?
阿弥陀佛,我还不想被当妖怪祭天,老天爷您还是开天眼吧,不然您就是贼老天!
轰隆。
忽地一声惊雷巨响,宋慈吓得手一抖,手中的杯掉落下来,心跳如鼓擂。
几个孩子更是吓得哇哇的叫,纷纷起身冲向宋慈,嗷嗷地哭。
宋慈连忙搂过来哄着他们,心里已是骂开了,不过是吐槽老天您一句,您咋就吓娃了?
这格局小了啊!
“看看咋回事?”
宫嬷嬷定了定神,看出窗外,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乌云翻滚,不禁出去一看,就在门口欢喜大叫:“太夫人,天暗了,这天瞧着是要下雨了!”
她话音一落,天空就掉了几颗雨点,然后,噼噼啪啪,雨水打在瓦背顶,嘚嘚作响。
第1396章 烂好心是不可能的
久旱逢甘露,旱了两个月,总算是迎来了一场大雨,非但让受旱的百姓痛哭涕零,连着许多官员都松了一口气,下雨就好,皇上的脸色也该放晴了。
大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几日,带走了不少暑热,可因为这次灾情的时长有些长,乃至于涌入京中的流民也有些多。
朝廷每日颁布的各项指令频繁,这灾情消散,各处百废待兴,又得补种一茬庄稼以应对寒冬,在朝中任职的官员,个个都熬瘦了一个码,其中,几个王爷又是各种的揽功争功,闹得不可开交。
国事纷纷扰扰。
宋慈去了一趟善堂,自起灾之后,被收入善堂的难民就越来越多,而相府的粥铺也是隔三差五就开设,连相府新开的慈心堂也是隔三差五就施药义诊。
没错,和不悔合股做的药材生意,宋致远兄弟俩商量过,就以宋慈之名起了,叫慈心堂,主打销售药材,部分分号也请了一两个大夫坐诊,像京中的总号,就有两个名声不错的大夫坐诊,灾情这阵子,不时义诊施药,倒是飞快的把慈心堂的名声给打了出去。
马车的轱辘声在大街的青砖上响起,宋慈看出去,街上多了不少小乞丐,有的乞丐被店家驱赶打骂,也有衣衫褴褛的人跪在地上,飞髻插了草要自卖自身。
当然了,像这样的人,是极小出现在贵人的府邸前的,都是在西城居多。
“唉。”
春分摇着扇子扇风,道:“太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大庆也不是乱世,只是受了灾,就已经是卖儿卖女,有的人甚至妻离子散,这要是在乱世,岂不是更惨?”
宫嬷嬷道:“但凡有天灾,这都是在所难免的。”
“光靠施舍,也不是长久之法,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还得让这些人自力更生才好,有时候施舍,也只养出懒人。”宋慈淡声道。
“您是有什么想法?”
宋慈还没说话,马车忽然急停,车夫骂了起来。
“怎么了?”
“回太夫人的话,是有两个小乞丐拦车,奴才已是让侍卫驱赶了。”
宋慈撩起帘子看出去,是两个十一二岁样子的乞丐,一男一女,女的年岁大些,大声地叫道:“贵人,贵人买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做的。”
宋慈道:“给点碎银他们,让他们去善堂吧,莫要吓着他们。”
“是。”
叫声淡去,宫嬷嬷笑道:“老奴以为您会发慈心把人买下呢。”
宋慈嗔道:“我虽是老了,却也不至于老懵懂,这城中像这样的人不知凡几,人人都像他们一般冲到马车前要我买下,相府岂不是跟个无门鸡笼一样任人自出自入?我有善心,可也有私心,第一点考虑的,肯定是自家人的人身安全,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要谨慎,而不是烂好心的带进府。”
谁知道这些人里,骨子里都是什么样的?
万一把毒蛇领进门,岂不是遭了个大殃?
“不过么,我想到要在这里留下些什么了。”宋慈神秘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