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楼是合欢门开在各大修仙城池的花楼,两盏芙蓉灯幽幽。
楼内似有乐声传来。
“这花月楼开在这佛修的地盘,生意会好吗?”洛书摇着他那金羽扇,奇怪地道。
“你不知道这世上最藏污纳垢之处,便是最光明之所?”青衣微微一笑,躬身退到一边,做了个引路的姿势,“花月交相映,有酒有乐还有舞,诸位,请。”
众人进了花月楼。
一进楼,便有丝竹之音灌耳。
正中有高台,高台之上,一群女修随乐起舞。比起凡间的舞蹈,这些年岁长又能长期浸淫于一技能的女修舞技显然要更美上许多。
众人找了个二楼包间。
包间呈半开放式,轻红纱幔,敞开的那边对着高台,美人歌舞,鼓瑟吹笙,极之享受。
扶璃坐下了。
短案挨着青衣,大师姐坐到她另一边,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沈朝云就坐她正对面,白衣如霜,而花容和洛书挨着他一人选了案坐下。
不一会,有衣着轻薄的美人们进门倒酒。
扶璃这边甚至也分到了一个,老鸨贴心地分了个男修,这男修生得眉清目秀,一眼望去,不叫人讨厌。
他挨着她案边坐,伸手过来替她倒酒。
扶璃看着那澄清的酒液注入酒杯,喝了口,抬头,就见沈朝云短案旁也偎了个绿罗裙女子,那女子手指莹白,提了银壶倒酒,秀美得好像一幅画。
她的记忆,好像突然回到了轮回镜那晚的画舫。
他也是这般跻坐长案,旁边偎着个美人,美人琵琶,江夜阑珊。
沈朝云饮了口酒,抬头。
两人目光穿过跳跃的烛影,撞在了一起。
扶璃知道,他必定也是想起了。
她接过旁边男子递来的酒,喝了口。
沈朝云垂下眼去。
他也饮了一口酒,昆吾剑在旁。
花容在旁边笑:“朝云师兄可知,你在我合欢门的榜单上如今价值几何?”
无人应她,她也不以为意,只是将足一踢,一双纤细白莹的玉足从那红樱鞋中脱出,悄悄地蹿上沈朝云迤地的衣袍,一点点往上,在要触到时,一道剑气过,她足背上便多出了一条红痕。
花容睨着脚背,起身,赤足上金铃碰撞出某种急切的声音。她手一挥,红色绸练倏地飞出,她便飞出了二楼,落到了一楼高台。
高台下,绯衣女子扬声:“今日花容献舞一曲,只为求公子一顾。”
扶璃攥紧了杯盏。
胸口突然难受得紧,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楼下歌舞起,红纱飞扬,美人如花,阵阵叫好声里,扶璃却忍不住抬头。
沈朝云并未看向台下,反而看向她自己。
扶璃这才发现,手中的杯盏被她握裂了。
伤口流出血来,旁边男子惊讶地叫了一声,扶璃却一下站起,往外走。
她觉得很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难过到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
她的沈朝玉没有了。
那个雨夜里为她死的男人没有了。
面前这个是陌生的剑君,不是沈朝玉。
扶璃突然明白,她之前一直砰砰乱跳的心是因为什么。
她说的喜欢又是什么。
是人族最爱挂在嘴边的爱。
爱。
不是藤蔓对寄主的喜欢。
是人族书里百般纂写歌颂过的爱,是“一日不见如三秋矣”的爱,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爱,是“情浩荡不知所起,再回首已是百年”的爱。
她爱沈朝玉。
她爱…
扶璃走出花月楼,当撞上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捶打他:“你怎么才来呀。”
“沈朝玉。”
来人却只是握住她的手:“别动。”
他低头,轻柔的元力注入她掌心,那伤口的血便慢慢止住了。
扶璃看着沈朝云那近在咫尺的眉眼,只觉那股熟悉感渐渐回来了。
“朝云师兄,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她问。
沈朝云抬头,并未开口。
扶璃见此,气得踩了他一脚:“你不理我便不理我,我回头去找青衣去,青衣才不会像你这样--”
话还未说完,人就被拉了回去。
头顶传来清淡却带了丝无奈的声音:“喜欢。”
“喜欢的。”
她头发被轻轻抚摸。
扶璃突然不动了,静静地听着头顶的声音道:“喜欢…扶璃。”
他说出这话时,声音带了点涩,像是许久未曾表露过心迹,带着一丝陌生。
扶璃鼻子一酸,“嗯”了声。
她抱住沈朝云:“我也喜欢,喜欢朝云师兄。”
似是怕他不信,她还重重点了下头。
花月楼内,美人犹歌舞。
唯有灯光照亮这一隅。
楚嗣音靠着廊柱,微微笑了起来。
今晚这月色真美啊。
她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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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拉钩
床上的女子已经沉沉睡去。
一轮明月透过窗纱落到她脸上, 照见微微翘起的一双唇。
沈朝云坐在床边看了会,起身。
老龙在耳边叫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老龙不过是发了会呆,事情怎么就变了?你小子怎么开窍了…]
沈朝云到了门外。
廊外一弯月, 轮回宗高高的塔群耸立在那,他走到廊杆边,楚嗣音也靠着廊杆,腰间的流萤小扇一闪一闪。
她撇了他一眼:“阿璃睡了?”
“睡了。”沈朝云道。
楚嗣音道:“我原该站在二师弟这边的,毕竟我算看着二师弟长大的, 二师弟这命数…可未曾想,现在又好像立场复杂。”
“轮回镜一场…”她叹气, “二师弟是…想好了?
这想好了,是问他,是否想好了要与一只妖在一起。
无极宗对妖是宽容, 但也有对妖喊打喊杀的, 剑宗, 茅山门等, 这世上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不在少数。
扶璃作为一只契约妖, 倒也罢了。
若要与人在一起,而非宠物,而且这人还是道宗新一代最寄予期望的最强者, 那必然会在修界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楚嗣音知道,以朝云师弟的性子,必不会在意这些。
外界如何,风风雨雨之说, 他从不在意。
他在意的, 从来是心。
所以, 她问的, 也是他的心。
沈朝云没吭声,只是抬头望了楚嗣音一眼。
楚嗣音看去,只见他青丝如瀑,白袍如许,一双眼睛像是醉在那月里一般,心底不由暗赞一声。
小师弟真绝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