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月九龄的错觉,她总觉得自那夜她留宿南苑之后,顾墨玧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巨大变化。
具体表现在两人同在一个空间时,他看自己的次数和时间增加了,还有上次陈元浩调 戏她,他生气的言行也有些超乎寻常了,这次又支开了赵德瑞与她一同去义庄......
顾墨玧是不是,有点......黏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月九龄先把自己给惊得打了个冷颤。
一旁的小蓁见她坐着坐着忽然浑身一震,随后一脸惊恐的模样,忍不住询问:
“少爷,怎么了?”
月九龄冲她扯出一丝笑容,敷衍地摆摆手:
“没事,做了个噩梦。”
“啊?”小蓁疑惑,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小姐有睁着眼睛也能睡着的本领?
惊魂未定的月九龄怀疑自己刚刚可能有瞬间被夺舍了,要不就是顾墨玧在那支小猫玉簪上做了什么手脚,否则她脑海里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猜想?
杀伐果决的顾侯爷会黏她?
这比天下红雨、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可能性还小!
这种浑身不得劲的感受的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的缘故!
想起那只白玉簪子,月九龄自那日回去洗漱后便没有再佩戴——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她虽明白人情世故,但本性凉薄,觉得比她更冷的顾墨玧不可能无缘无故送她这么贵重的礼。
当然,更主要原因是她觉得簪子上那只餍足酣睡的小猫实在与她本人清冷气质相差甚远,戴着实在有损她稳重的形象——她也曾怀疑过那只猫是顾墨玧在暗讽自己,后来又觉得冰山侯爷应该不会这么无聊,这才释怀。
就在对自己有着极大误解的九龄县主胡思乱想时,义庄到了。
负责看守义庄是个瘪瘦的小老头,之前已经接到了赵德瑞的指令,在门口恭候多时,行了礼后便殷切地在前头带路,一边将身着华服的两位年轻公子迎了进门,一边心里琢磨着这二位无论是从身量、体格、年龄都不在同一条线上,可浑身散发的冷意倒是如出一辙。
义庄地处临安城的边缘,周围大都是废弃宅院,人烟罕至,若是夜幕降临,这一片估计就是名副其实的凶宅。
月九龄跟在顾墨玧身后进入义庄,迎面便察觉到凉意,不由观察起这个义庄——一进去便是一个空旷院子,除了大门其他三面皆是房屋,房门紧闭,庭院载着几棵高可蔽日的槐树,遮挡了盛夏的日头,不仅不觉得闷热,反而能感受到阵阵阴风。
想来这义庄并非随意建成,而是利用了地形与布局,让这座院子成为天然的“停尸房”。
虽然义庄内阴凉异常,但还是能轻易闻到石灰与腐肉的味道——毕竟停放在这儿的大都是无名尸,纵使环境再阴冷,也不能阻止尸体腐烂。
小老头见两位脸上都已蒙上面巾,心里嘀咕着大人物就是矜贵,面上却露出讨好的笑容:
“义庄就是如此,委屈二位大人了。”
月九龄并未纠正他的称呼,只是微微颔首,让他带路去柳青青尸体停放的地方。
小老头大概因为常年一个人守着一庄子尸体,没个说话的人,因此好不容易见到活人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一边给顾墨玧和月九龄引路,一边邀功似的与他们分享自己管理尸体的方法与心得。
然而顾侯爷与九公子显然没有打算日后从事管理义庄的意向,因而对此敬谢不敏,不过这小老头想来是在尸体上花了不少功夫,至少在这义庄里并没有看到蝇虫乱飞,尸液遍地的情况。
小老头打开了西边尽头一间屋子,月九龄便看到屋里停放着十来具尸体,皆蒙着白布,因此并没有看到什么血肉模糊的恶心场面。
随后他在最外边的木板床停下,抬手就拉开了盖住尸体的白布,露出了死者的面目:
“这就是那姑娘的尸体了,放了十来天,有些发臭了,我今早还在想若是明日还没人来认领,就让搬尸工拉去坟地埋了。”
刚刚衙役已经证实柳青青是在六月十五晚死亡,至今已过去十二天,因为此处气温较低,尸体也得到较好保存,尚未出现巨人观现象。
曾见过柳青青的随行衙役看过她的面容后确认这就是她的尸体,于是月九龄立即带上手套,也不顾其他人的惊诧目光,直接上手了。
在顾墨玧的示意下,闲杂人等避退,屋里便剩下五人。
小蓁惨白着一张脸替月九龄将柳青青身上的衣裳褪下——她现在看到尸体已经能忍住反胃的冲动了。
月九龄用手一边按压摸索着死者的尸体,一边解说道:
“死者脖颈有沟状凹痕,喉骨断裂,基本能判断是窒息而死,也就是被人勒死的;其他地方没有骨折,肋骨也没有断,四肢有束缚伤;身上有多处轻重不一的伤痕,从愈合程度来看不是旧伤,推测是凶手虐杀所致......”
随后月九龄又例行检查了柳青青的私 处,发现有撕裂情况,生前遭遇过侵犯。
屋里虽然站着五个大活人,但可能因为死人比活人多,除了月九龄时不时传来的冷静阐述也没人出声,因而这间阴森森的屋子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时,一阵阴风抚过十几具尸体后扑面而来,狭带着刺鼻的尸臭,沉浸尸检的月九龄浑然不觉,顾侯爷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用比这屋还要冷的语气说:
“所以柳青青确实是被人所杀,”
月九龄闻言,握着银刀的手稍稍停顿,抬眸看向顾墨玧肯定道:
“基本可以确定,我在死者指甲缝里......”
然而,变故几乎是在霎那间发生的,深邃的墨眸从月九龄手中那狭窄的刀面上看到一丝冷光,心中蓦地一沉,身体已经先行。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