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的寝室在二楼,他从小习武,体格刚劲,身手迥然不群,精神力提升之后,更跻身为当世强者,跳下去自然毫发无伤。
方瑾儒当场摔断了一条腿,疼得脸白如纸,汗透衣衫,语调却平静得骇人,“我反抗不了你,也断然不会去寻死。你勉强我一次,我就自残一次,断不了腿,可以折了手,再不济,还可以咬断舌头。”竟笑了笑,“什么时候咽了气,倒是求仁得仁了。”
话音刚落,疼得晕死过去。
莱昂抱起失去意识的方瑾儒,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身体一趔趄,喷出一口血来!
他院里的亲卫仆人闻得风声一窝蜂似的冲过来要扶他,被他挥挥手遣下去。
这一刻的痛苦和绝望是如此鲜明惨烈,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
仿佛目睹了自己后半生全部的希望被彻彻底底地粉碎在面前。莱昂直到那时才终于刻肌刻骨地明白到一件事:他心爱的女子是如此决绝而不可动摇,如果她不愿意,终他一生,都不可能走近她身旁半步!
那日之后,西萨克瑟亲王莱昂.垌文迪许亲自为心爱的女人挑选夫婿。既然她不肯孕育自己的血脉,孩子自是与她越相似越好,也须得姓垌文迪许,净挑了相貌出众,古华夏族血统高的皇室旁支子弟。
“她执意要一个孩子,却认为我是她的弟子,不配作她的丈夫,不配做她孩子的父亲,那么我就替她选一个。予取予求,老子这辈子什么时候敢违逆她的意思?”
本以为方瑾儒因着师徒名分,不愿与他成婚,琵琶别抱,已足够令人摧胸破肝,谁知她竟因着一则莫须有的“罗霂兰的蓬帕杜夫人”谣言,不惜与自己决裂,远远搬至艾尔星区!
整整叁十年!
这段与刻骨铭心的情人相隔万里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每每回过头去,便油然生出一种心惊胆裂的疑惑:为何自己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没有被那种源源不绝地从灵魂深处衍生出来、看不到半点希冀的孤寂和痛苦击溃逼疯?
“是啊,你这人从来都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半分余地不留。” 莱昂一字一顿道,眸色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内里闪过一丝狠戾之意,“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你总该变了,哪怕只改变一点半点……”又咬牙切齿逼问,“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样的铁石肝肠,才能如此肆意践踏我的情意?”
“我也不明白……”方瑾儒一双罥烟眉拧起,脸上渐渐竟有了些许委屈之色。
她与其女维桢肖似了起码八成,皆是一张幼态异常的小凸脸。时光荏苒,她的身体却不会随着时间往前游走分秒,身上的年龄感全在她过于沉寂孤漠的气质。如今眼内水汽泛滥,一双瞳仁似黑玛瑙一般清透纯净,又两靥含情,掩映生姿,其娇痴稚态,烂漫可怜,动人之处,百般难描。
莱昂早看傻了,两眼发直。这小心肝儿妍姿妖艳,竟似妙龄少女一般,又眉翠含颦,眸似水剪,朝自己顾盼而来,登时后腰酥麻,戾气尽消,一颗心似被热水浸泡,又酸又软,扑过去紧紧抱住她,掌下的身子娇嫩丰盈,柔弱无骨,一时魂不守舍,喃喃道:“好宝贝儿,心肝肉,你若能时时这般示弱,别一味扭着犟着,肯叫我多疼疼你,你要什么,老子他娘的二话不说,都应了你,你就算要老子的命,老子也给你。”
方瑾儒秀眸微眯,秋波流转,“我不明白,外头的人那样说我,盖因他们并不清楚内情,可是你分明是知道的……”
她在这个异世孤独无依,偏又生就倾城容色,没有强大的护持,怕是生不如死。她虽利用了莱昂,自问是等价交换。古华夏数千年,雄才伟略的帝君不知凡几,法度之行,礼乐之盛,田畴之制,详序之教,十来年间,悉心教导,竭心尽瘁,知无不为。更因了莱昂与闵西廷有几分气度神似,移情之下,将堕久亲手所制之灵石玄棺赠与他扩充灵根,助他夙愿得偿,以英武之资,克敌人如拉朽,文武全才,所向无前。
本以为可功成身退,寻法子再次得见她那心心念念的小心肝儿,从不曾想到,被她视作弟子的男人竟对她生出非分之想,乃至罔顾她的意愿,对她用强。
“帝国臣民,皆言我乃妲己褒姒杨贵妃之流,狐媚惑主,偏又风流水性,对一国王储始乱终弃。可你明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我方瑾儒对你,自问无所亏欠。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卵翼之恩,天高地厚。我如师如母陪伴你长大,怎么就当不得你的师父,受不得你半母之恩?”她自来是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性子,一番心血错付,仍免不了有几分委屈。
莱昂.垌文迪许半跪在她身前,眼内情深似海已凝为实质,“不,瑾儒,不论其他,只你助我提升精神力一项,对莱昂.垌文迪许已恩同再造。”
罗霂兰是中央高度集权的君主专制国家,一位强有力的继承人对帝国,对整个垌文迪许皇室而言,皆是重中之重。拉斐尔国王体能精神力双高,奥德丽王后血统尊贵,能成为一国之后,体质自然优越。盖因拉斐尔国王风流成性,奥德丽王后孕期多思多虑,莱昂.垌文迪许先天不足,生下来便体弱。五岁之时第一次测试精神力,竟只是中等级别。
拉斐尔国王多年形单影只,确实是因为心中有愧,却并非为了奥德丽王后,他若当真情深,也不至于在妻子孕期乱来,他愧对嫡子,愧对垌文迪许皇室,乃至多年修身养性,犹在壮年便将国事全权交予儿子处置。
莱昂自小聪颖,纳谏求治,励精不倦,偏天资一事,非人力可扭转。他心高气傲,绝不肯外露,在人前示弱。
方瑾儒聪明绝顶,略试探几句已知晓他的心病,便细细问询精神力由来一事,末了,不以为然道:“精神力?倒是与灵力异曲同工,有殊途同归之妙。此方世界并没有灵气,论理绝无可能拓展灵根。”
莱昂脸色阴霾。精神力高至一定程度,可无限提升体能,反过来并不成立。他纵是冬练叁九,夏练叁伏,亦于事无补。
“天资已定,无力回天。”
方瑾儒纵声大笑起来:“天命?若我上可弑神灭佛,下可除魔诛邪,天道能耐我何?”她一笑之下,颓靡之意消尽,倨傲不羁,丰神冶逸,俨若天上谪仙。
莱昂爱之若狂,神情如痴如醉。
“我本为天道所恶,再逆天改命一次又如何?”她似笑非笑道,想起堕久说那方天道将她视作爱宠的话,心里仍似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方瑾儒才华盖世,惯能融会贯通,花费数月改良了堕久所传授的炼气行功之法,命莱昂躺入灵石玄棺。
五个月之后,莱昂出关,玄棺已不复光彩莹润,黯淡如普通顽石一般。再次测试精神力,帝国机器已无法界定其上限。
“这方世界没有灵气,境界是无法再提升的了,却可试着以武入道。手也可,腿脚也成,端看你平日的习惯,不可贪多,须得心无旁骛。如此滴水穿石,十来年间,可得小成,摧金裂石,不在话下。”又叹,“自小修炼最佳,如今筋骨已长成,倒是晚了些。”
方瑾儒问了莱昂惯用右腿,让他以全身灵力运行其中,按照她传授之功法时时修炼,与沉飞那雄才大略的祖父教导孙子的修炼之法倒是不谋而合。
四年之后,莱昂单骑重甲,一连击杀境内五名虫族元帅,跻身当世强者之列。
方瑾儒之所以为帝国皇室所推崇,乃至整个罗霂兰皇宫都成为她的一言堂,除了西萨克瑟亲王莱昂.垌文迪许爱她至深,对她言听计从,更因为在她手中,真正教导出了一位不世出之主,文武之才,高出前古。
当年莱昂抱回私生子,拉斐尔国王以为那是儿子一夜风流的结果,怒不可遏,乃至见了面,才知道乃方瑾儒嫡亲血脉,当场喜极而泣,之后视为太孙,亲自教导,宠爱有加。凯兰.垌文迪许即便有两分与奥德丽王后相似,不过因了莱昂之故,子类其母,理所当然。凯兰虽是金发紫瞳,眉眼神韵却颇有方瑾儒的绝世风采,姿色远非奥德丽王后可比。
莱昂.垌文迪许代父执政之后,身擐甲胄,亲履兵锋,肃清群凶,扫荡异族,罗霂兰帝国国力大盛,实力早已远超当初比肩的克蔺贡帝国,与伽利斯联邦并列整个IB1101星系之首。
方瑾儒乃罗霂兰帝国名副其实,举足轻重的一代帝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