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几笔落下,顾判精神骤然一松,眼前猛地一黑,连在床上躺好的气力都欠奉,直接一头栽倒下去,上半身趴在冰冷的地面,只留下两条腿搭在床上,就连左手还未完全愈合,滴滴答答流淌的鲜血都不去管它,就那样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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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腰就像是断了一样难过。
为什么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难道两条腿都消失不见了吗?
顾判有些惊悚地睁开了眼睛,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平静了一下心情,又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地,靠在床上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忽然间愣住,捏住眉心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身后是一张大床,所以像是一间卧房。
只是整间屋子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甚至不敢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一间屋子,还是说他已经身处不知道多深的地下,真真正正不见一点亮光的妖怪洞府?
那么问题就来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而且为什么地上一滩摸上去黏糊糊的东西,闻一闻还是那种鲜血独有的腥甜味道?
所以说,在昨天晚上,当他一步踏入到那座烛火小镇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是让人头脑发胀。
顾判努力回忆,思来想去,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停留在了进入小镇的那一刻,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后续到底做了什么。
更不要说自己为什么会有床不睡,反而上半身在地下,两条腿在床上,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短暂休息了片刻后,他握紧了双刃战斧,一点点探索着前行,在撞倒了两把椅子后,终于是触碰到了墙壁。
然后又花费了数个呼吸时间,摸到了紧闭着的那扇木门。
“原来这真的是一间屋子。”
“而且是一间密封遮光效果堪称绝顶的屋子。”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缓缓打开了门上的几道锁阀,小心戒备着轻轻推开了木门。
外面是一座相当普通的小院,灿烂的阳光从天上直射下来,给院内的所有一切都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看上去一副岁月静好之景象。
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所以说他现在其实已经进入到小镇内部了?
但是,为什么没有任何进入之后的记忆?
他正在出神地想着,忽然痛苦地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了自己伸到门外的双手,摩挲着手背上被灼烧出来的几个水泡,又嘭地一声将房门关好,眉宇间浮现出凝重与疑惑并存的神色。
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烛火被点燃了。
昏黄光芒亮起,将屋内的黑暗尽数驱散,顾判扫视了一圈房间内的陈设,目光首先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张木桌上面,看着那一道横贯上下的斩痕沉默不语。
下一刻,他眼睛猛地眯起,端起烛火来到床边,死死盯住了床单上密密麻麻的潦草血色字迹,面色接连变幻不定。
“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我是科研狗。”
单单只是开头这一行表明身份的小字,就已经可以让顾判完全确定,这就是自己的亲笔所书,绝对不会有另外任何一种可能性存在。
第819章 杀人舞台
顾判把血书拿近一些,接着往下看去。
“我已经在这座小镇里面停留了不知道多少天时间,每到第二天早上,便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刚刚踏足进入到这座烛火小镇的那一刻,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踏足小镇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不知道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苏珞、店小二……”
“天使降临、接天阁……”
一个又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几乎要将脑袋都要撑到直接爆裂。
如果不是开篇精意,明言身份,如果不是在整篇文字中不时夹杂着上一个时空的汉字、拼音、乃至于英文,他都不敢相信这东西真的是自己所写,也不敢相信里面所说的种种诡异情况。
将所有得到的信息逐一梳理之后,顾判做出了几点判断。
第一,白天的阳光对他有着很强的杀伤力,所以在夜晚到来之前,他不能出门一步。
第二,每当深夜时分,他就会抑制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最多坚持盏茶时间便会直接倒头睡去,根本不管当时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反正就是两眼一闭,爱咋咋地。
第三,现在可以明确的是,他昨夜接触到了小镇上的一家饭馆,旁观了后厨人头血熬汤,死人发下面的景象,又和跑出来要钱的店小二深入交流了一番,最后抡起斧头将其砍死。
然后他来到这座院落,和白衣白裙的女子大战一场,中间提到了天使降临、接天组织的种种,并且留下了让人思之难解的谜题。
时间一点点流逝,顾判在屋内一直呆到夜幕降临,才换上高冠博带的宽大袍服,又取了些许玉钱,悄无声息混入到了外面人声嘈杂的长街之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真真正正将自己融入到了只有夜晚才会“活过来”的烛火小镇之中,成为了偷渡进来的小镇居民。
或者说是昼伏夜出的夜猫子才更加恰当。
白天就躲在小镇院落的居所内避光,待到夜幕降临,月上梢头之际,便从屋里偷偷溜出,和其他镇子里的居民一起在街上行走,顺便观察记录所看所听所想的一切。
待到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顾判自然也不会独自在外面逗留,而是按照顺序去到一座院落,不由分说先将里面的原住民乱斧砍死,然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鸠占鹊巢,沉沉睡去,等待着第二天夜幕的降临。
他暂时放弃了对白衣白裙的苏大夫的念想,和小镇其他居民比起来,这女人实在是有些磕牙不好对付,一个不妥甚至会身受重伤,乃至于有翻船的危险。
所以本着先易后难,柿子捡软捏的原则,他只好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人的身上,而且是做好记录,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深得游击作战的真谛。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判写下的日记越来越厚,内容也越来越深入详细,而每当他早上醒来之后,记忆习惯性缺失的情况下,第一眼看到自己这部著作时,内心的惊讶之情也越来越甚。
准确点说就是一种日了公狗的震惊。
也可以说是思想与现实剧烈冲突之下所产生的疑惑。
而在震惊和疑惑之后,顾判每每唯一所做的事情便是对日记上的内容进行梳理总结,然后待到天黑之后,再出去将日记的内容更进一步的丰富完善,给明天早上醒来的自己一个更大的惊喜。
而在实施观察计划的整个过程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问题便是……
好饿啊!!!
真的真的好饿啊……
只有第一次从屋内醒来时感觉并不是那么饿,但后面他可是连着几天都没有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纵然是以他的生命值强度,也早已经来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也就是后半夜的空气中雾气茫茫,湿意浓重,可以让他从中汲取补充到些许的水分,不然光凭着缺水这一样,恐怕就已经要了性命。
纵观整部小镇观察日记,里面提到饭馆血腥后厨的次数最多,也说明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他曾经不止一次对自己记录的内容产生了怀疑,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前去饭馆后厨打探确认。
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结果。
该饿还是得饿着,该忍还是得忍着,继续观察探索笼罩在整个小镇上的迷雾,直到打破障碍脱困而出,抑或是等到他真正无法忍受而发狂那一天的到来。
夜色正浓,微风沁凉。
顾判缓步行走在灯火与黑暗交织的灰色地带,面无表情从一个又一个居民附近穿过。
不得不说,每每见到已经死在自己日记中的人们,此时又活蹦乱跳从身边走过,心情总是会有些复杂和古怪。
当然更多的还是紧张忙碌与疲惫。
因为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去一一分辨清楚,到底哪个人他曾经杀过,哪些人,还未曾被他的斧头打过招呼。
这是非常考验记忆力与观察力的一项工作,更何况因为习惯性记忆缺失,他只能从日记记录下来的文字中寻找线索,并且和街上的人群进行一一比对,工作量不可谓不大,也不可谓不繁琐。
好在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观察记录后,他发现小镇居民们的夜生活有相当的规律可循,甚至可以说就像是在舞台上演戏,每天到了晚上就会出来排练,从剧本到场地,从演员到台词,从走位到卡点,每一次都近乎相同,趋于一致。
而且随着他在这个舞台上杀人次数的增加,排查的难度就变得更小了许多,这也就减少了观察记录的难度,但也带来了更多的疑惑,关于这座小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疑惑。
还有就是,每一家一户的院子,似乎也隐藏着未曾看破的秘密,因为不管他在里面制造出怎样的动静,竟然都不会影响波及到院墙之外,当真是让人思之难解。
顾判深吸口气,装作是肚皮鼓起的样子,一路嗅着饭菜的香味,再一次站在了那间生意兴隆的饭馆门前。
他决定今晚的动作更加深入一些,不再去动那些普通镇民,而是要将动手对象定在那个数次提到天使降临的的中年男子身上。
第820章 一条大鱼
饭馆还在正常营业,那个本应该丧命于双刃战斧之下的店小二还立在门边迎客,就算是他故意由远及近一次次从饭馆门前经过,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是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杀人事件。
“血书上提到的那两个身着玄色长袍的家伙又出现在了饭馆之内,就是他们两个在闲谈中说起了天使降临……”
“所以今夜前半段不需要做其他事情,就盯着他们,看能否从他们口中审讯逼问出更多的情报。”
“待到搞定了他们之后再回到苏珞的居所,再把那个女人打杀一遍。”
顾判计议已定,便在饭馆左近寻了一处合适位置停留下来,密切关注着从里面出来的食客。
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悄无声息缀上了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若即若离、不远不近跟着他离开了长街,来到一处灯火昏暗的巷子之中。
中年男子打开了一扇朱红大门,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才闪身而入,并且迅速将大门紧闭,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十数个呼吸后,顾判从墙头轻飘飘落下,刚刚站定身体,还没来得及潜入到刚刚看好的隐蔽之处,院内却陡然间灯火通明,将一切黑暗尽皆驱散。
这是一座相当宽敞大气的宅院,比起他作为藏身之处的那个地方,单单从面积上来算,就已经超出了十倍不止。
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就站在正厅门前,背负双手双眼微闭,仿佛已经睡着了过去。
而在中年男子左右,还各自立着悬刀佩剑的两排男子,宽袍长袖在夜风吹拂下向后飘起,看上去俊逸潇洒,犹如剑仙。
十几道目光充满敌意,如同他们手中握紧的刀剑,尽数落在顾判的身上。
“这么轻易便被发现了,看来偷偷潜入已然不行,只能是改为硬闯了。”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仓琅琅!
刀剑出鞘声连成一片。
随后十数人飞身而起,迎上了横冲直撞而来的持斧身影。
唰!
夜幕下的院落中陡然寒光大作,斧影森森。
只是一个照面,场间便只剩下了顾判一人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