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本身就是以烈焰掌起家,一身本事在相当部分上都系于火之一字上面,它们想要御火烧死他,反倒不如接着释放那些毒气,至少在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可以让他感觉到有些刺鼻,甚至是打上几个喷嚏。
数十个呼吸后,火海渐渐隐去,然后倏然间又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密密麻麻的银色雷霆自虚空中显现,噼里啪啦击打在他的身上,到处可见乱窜的电弧,就连头发都根根直竖了起来。
但是,他当初研究业罗圣尊遗留下来的白光时,曾经遭受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金色雷霆攻击,现在的这些银色电光威力与那些金色雷霆相差仿佛,自然也起不到什么杀伤效果,只能无功而返。
电光消散,紧接着又出现了可以惑乱心神的幻觉,施加在他的身上。
他面无表情,任由种种幻象临身,心中悄然升起些许惊讶的波动。
或许是来到了它们所擅长的真灵神魂层面,所施展出来的幻境确实很厉害,几乎已经可以比拟红衣发动思念如梦时候的层次。
但也仅仅如此了。
毕竟他修行诛神碧火,又是红衣修炼时的最强实验对象,经常出入她所编织的梦境,还要用心感悟写下观后感,又怎么可能会被相同层次的幻境迷乱了心神?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判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懒得动弹得靶子,在帮它们验证种种攻击手段的威力……
他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一直都无声无息站在那里,将所有的攻击一个人全部承受下来,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尊泥塑的菩萨,没有了半点儿脾气与生气。
但在暗中,他一直都在感知着攻击的来源以及强度,计算推测着敌人可能隐藏的位置,同时也是在默默积攒着自己的力量,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遽然爆发。
第1079章 时空长河
顾判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全身骨骼发出咔咔的一连串脆响。
黑暗棋盘上再次恢复了平静,所有的攻击尽皆消隐不见,只剩下了越来越浓的黑色雾气,在缓缓流淌涌动着。
“看上去前期的试探已经结束,或者说它们除了最后的几样压底箱杀招以外,其他的一应手段都已经宣告失败。”
他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顿时提高了戒备的等级。
果不其然。
就在下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对外界的感知,意识中出现一幕幕光怪陆离的场景。
眼前如同铺开了一方无垠的黑丝绒,上面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
还有一道缥缈虚幻的银色长河,横贯中天,星空倒映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便随波上下跳舞,时现时灭。
顾判感到自己似乎化身为一颗没有生命的陨石,在宇宙虚空中飞速穿行。
但他又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动作。
那么也就是说,动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这片空间。
或者说在动只是他的错觉,并非是真实发生的事实。
时光飞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毫无征兆停了下来,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在了那一条虚幻缥缈的银色长河之内。
顾判静静站在那里,莫名感到一阵空虚。
这种空虚冰冷的感觉并非仅仅是情感上的,甚至还将一切实物全部囊括进去。
令他在刹那间陡然生出万念俱灰、万法俱灭、万籁俱寂的绝望。
他想要开口说话,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能思考,但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看到”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持续的流逝,而且还受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冲刷和压迫感觉。
仿佛整个天地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对于现在的情况,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开始在他的心底酝酿,苦思许久后终于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时空长河……”
“这是时空长河的力量。”
“不对,它们不可能直接牵引撬动时空长河的力量,所以说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就是它们以当初自身在虚空流浪的经历与感受为基础,施展出来的类似于时空长河压迫冲刷的法门。”
顾判在心中一遍遍地思索推演,面上表情不停变化,最终却又尽数归于平静。
他还是不着急出手。
虽然他明白知道对方就是隐藏不出,就是在以各种方式来消耗他的精力,压迫他的神魂,但是在寻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以前,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底牌亮出,绝对是一个非常愚蠢的选择。
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敌人本就和太阴元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算是牠最为直系的属下?那么就不得不考虑?被他视为克敌制胜法宝的月华之力,究竟能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如果说?这其实只是它们故意示敌以弱?给他提前挖好的一个大坑呢?
所以说,做人一定不能幼稚?更不能傲慢,也不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两手准备、两条腿走路才是最为稳妥选择。
因此自从得知了那些月影生灵过往后?他一直都在思索另外一件事情。
也可以说是除去动用那道月华之光外,可能同样是针对这些阴影生灵的大杀器。
那便是业罗初圣的轮回剑意。
数万载前,白衣罗叶以轮回剑魔的身份在月华界域横空出世,一剑斩破虚空?同时也将太阴元君一剑斩入沉眠?直至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真正苏醒过来。
那么按照这一结果来倒推,是不是就可以认为,轮回剑式对太阴元君也有着很强的克制作用,同样也能作用到月影一族的生灵上面?
而他身为“轮回剑体”,又吸纳汲取了当初隐藏在轮回剑内的那一缕轮回剑意?若是能够调用经验值将其感悟少许,并且在此基础上推演提升的话?很有可能给自己增添上更多的胜算。
思及此处,顾判是越发的不着急了。
就这样在各种各样无伤大雅的攻击之下?开始了对轮回剑体与轮回剑意的推演与提升进程。
好在当初化身触手怪深受轮回剑折磨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玩意研究到了一个非常深的层次?虽然不能厚着脸皮说已经将轮回剑意尽数领悟?但绝对可以说从中感悟到了许多东西。
只是那时一直犹豫不决?没有感悟纳入自身的修行体系之中,如今再捡拾起来,可谓是湿滑顺畅,只需要再稍微耗费一些时间打通最后的那道屏障节点,便可以一顶而入,将自己的精验值尽数灌注进去,迎接高潮时刻的到来。
“国师大人,你现在能够体会到吾族当初曾经遭受的痛苦了么?”
“许徵衡”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顾判的面前,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平淡笑容,语气平静得就如同在和家人闲谈聊天。
“这种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是不是很绝望?”
“当初吾族便是在这样的压迫与冲刷下东躲西藏、艰难求生,而且你现在所能感受到的痛苦,只不过是吾等还原出来的些许力量,不足真正大道乾坤与时空长河百一的恐怖,但只是如此,你便要承受不住了么?”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顾判艰难开口,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干涩。
“哦?”
“许徵衡”微微一愣,随即再次微笑起来,“吾还记得国师大人不久前才刚刚说过吾族的好学,现在看来,国师大人自己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勤学好问的典范,就算是命不久矣,马上就要成为吾等的躯壳,也没有放弃学习与思考。”
“这也让吾好奇起来,想要知道顾国师到底在考虑什么问题。”
“我刚才一直在想,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如何选择修行道路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许徵衡”似乎是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后却又平静回应道,“顾国师虽惊才绝艳,天赋绝顶,却一直圄于此方洞天界域之内,在眼界见识上却似乎是缺少了一分广度,以及一分深度。”
顾判竟然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毕竟登高才能望远,我被困于此,就犹如坐井观天之青蛙,就算是眼睛睁得再大,也只能是看到那一小片天空。”
说到此处,他忽然来了兴致一般,不顾自己的身体仍然在被不停地冲刷与压迫,接着问道,“我现在就很好奇,如果你们占据了我的身体,又将会如何来使用这具还算不错的皮囊?”
“许徵衡”垂下目光,也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沉默许久后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在吾等得眼中,你很奇怪,尤其是这具强悍的身躯,可以说是非仙非魔非妖非灵……”
“我是人,如假包换的活人,更准确来说,是一个活的男人。”顾判打断了他的话,表情严肃说道。
“你确实是人,但却是个相当奇怪的人,在吾等漫长的生命历程之中,似乎只能想起那个已经消失不见的族群,和你有着些许的相似之处。”
它陷入到思索与回忆之中,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吾思虑许久,在吾族入主这具身躯之后,或许可以走内圣外王,肉身成圣的道路。”
第1080章 心照不宣
“内圣外王,肉身成圣?”
顾判微微皱眉,莫名想起来上一个时空有关洪荒封神的故事,只是不知道此处的肉身成圣,和洪荒中的肉身成圣有没有本质的区别。
“对,内圣外王,肉身成圣。”
“许徵衡”的思路仿佛已经打通,再开口时语速便加快了许多,“顾国师的肉身强悍,而真灵又有些特殊,连吾也看不真切,因此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上古时已经消亡的那一脉大能修士的路子才最为适合……他们人数虽少,但每一个个体都有着翻天覆地的实力,可以说真正站在诸天诸域的高处。”
“这我就不明白了。”
顾判没话找话,语气疑惑道,“他们已经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会消亡?”
“他们这一脉天生强悍、却以强亡,只因为其族群数量太少,而且对血脉要求极高,时间一长自然就没了传承。”
“伟人曾经说过,人多力量大,果然是至理名言。”顾判沉默许久,发出喟然长叹。
许徵衡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身形忽然开始渐渐消散。
他深深看了顾判一眼,“再次与国师大人一番临别交谈,过去了许多时间,现在算算已经差不多了。”
顾判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表情诚挚、语气真切挽留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不,国师大人,你已经没有问题了。”
“我的问题,是关于太阴元君的问题,你确定自己不想听吗?”
“许徵衡”已经开始缓缓消散的身体又重新凝聚了回来,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已经是做出了些许等待倾听的姿态。
顾判露出一丝笑容,“我在想太阴元君的情感经历。”
他悠悠叹了口气,组织着语言接着说道,“准确来说,我是在想太阴元君与本门的业罗初圣之间的情感纠葛,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能让初圣举起了手中的轮回剑,斩破了那一方界域的虚空。”
“荒谬,吾族元君本就和轮回剑魔没有纠葛。”
“没有纠葛为什么会打起来,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了九幽洞天之主,难道是非常狗血的三角恋情关系?”
两人都在拖延时间。
而且彼此心照不宣。
顾判一是还在寻找对方的真身和破绽所在,二是还未真正完成对所感悟轮回剑式的推演提升,所以并不想在此时轻启战端。
月影生灵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终究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就算是拖延时间的没话找话,话题被顾判说到这个份儿上,编造出来关于太阴元君和业罗初圣不得不说的故事,也是让这位月影生灵顿时怒火中烧,再不复保持了不知道多久的淡然心态。
“顾国师,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本已经缓缓虚化“许徵衡”再次凝实了身影,眼神中流露出森寒的杀意?完全没有了最开始见面时候的谦恭卑微?以及后面的淡然平和。
“我刚才只是在胡言乱语,你不要当真,当真你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