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计迦楠怔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再次喝了她一声。
“拿钱!!”
一个醒神,计迦楠让他停车。当然人肯定不会停,并且骂骂咧咧瞪着大片眼白让她掏出钱,手机也递给他。
计迦楠慌乱地伸手推了推身侧的门,但是上锁了。
司机见她还不照办,车速越发地快了,横冲直撞间撞翻了不知道是垃圾桶还是什么东西,车头歪七扭八了一阵。
计迦楠梦回六年前那场事故,尖叫了一下。
那司机闯着红灯飞速前进,嘴里飚着英语不断让她掏钱。
计迦楠恐惧地说她没钱,她就一个手机,在地上呢。
他一下子拿了把刀出来,一手控着扭来扭去的车子一手往后要挟持她,刀子的银片在黝黑的车厢中恐怖地闪了一下光。
计迦楠立刻往后缩,脸色惨白,一边死死盯着他的刀努力稳住身子,一边还想弯身去地上摸手机,可是那把刀就悬在眼前。
长街上一辆黑车从寂静的夜幕中飞上前去,车轮碾过泊柏油路的声音在黑夜划破长空,无端更让人心惊胆战。
计迦楠缩着身子在最角落,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那疯了般的司机,余光里,不经意间看到刚刚飞上去的车子似乎在前面二十米左右原地掉头。
这个垃圾司机也见到了,操着一口暴躁粗话减速,并且收回持刀的手去控制方向盘避让会车。
但是前面那车子并没有给他让,正正当当地开在了马路中间。
这个黝黑粗狂的司机飚着脏话想要拐方向盘避让,然而二十米的路程那么短,根本没路给他拐弯,一眨眼的功夫,两辆车以五十码左右的速度撞在了一起。
计迦楠从椅子上摔到地上,一阵尖叫弥漫遍不大的车厢。
先是感觉到前面司机下了车,然后传来几道闷哼声,再然后就意识到后座车门被从外拉开,一只手伸了进去。
计迦楠缩了缩身子,轻轻颤抖着。
“是我。”
好像砰的一声,又一声巨响砸在了心口。
慌乱无章的夜冷不丁地响起这道刻在骨子里的声音,计迦楠只觉四肢麻木,顿时没了力气。
后面人是被他抱出去的,就像当年出了事故,费力扒开变形的驾驶座把她抱到怀里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她脚软,一下车直接靠在了宁硕胸膛里。
踢上那碍地方的车门后,宁硕轻吁口气,低头看怀里在瑟瑟发抖的女孩子。
她脸色煞白,发丝微乱,脑袋缩在他肩头半埋着,只露出半张脸,那双狐狸一样的眸子湿漉漉的泛着水光,一眨一眨地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宁硕让她靠着,自己垂下双手脱了风衣,再拿到身前扬开给她披上,隔着衣服揽上她的背,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六年前哄迦楠一样,说:“没事了,不怕,不怕。”
第8章 掉马
宁硕的车在侧面撞上出租车的大灯,车身问题不大,大灯与车前方裂开了一道缝隙,出租车倒是碎了一块。
计迦楠直到被带上车了,才渐渐回过神来。
目光往后视镜看,那辆出租车横七竖八梗在路中间,司机倒在地上扶着手呻.吟。
原来刚刚那几声闷哼是他打人了。
计迦楠扭头看驾驶座。
长街无人,他开得也不快,幢幢建筑的影子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透过车玻璃照进来,不规则的一片片扫过男人的上半身。
他硬朗的眉毛,高挺的鼻子,薄唇,锁骨,都浅浅飘过薄薄一层剪影,利落分明的五官在这层晦暗不明中有些像曾经的海边,看似遥远却透着无边的安全感。
他扭头看来:“怎么了?不怕了,我在呢。”
计迦楠勉强牵起一抹笑:“宁总怎么知道我在那车上?还出事了?”
她声音还有些弱,含着一道浅浅的鼻音。
宁硕内心轻叹口气,说:“在超市看到你了,后来见车子开得乱七八糟,就估计不好。”
“我也发现你了,”她小声喃喃,“但是出来时没看到,还想打招呼来着。”
“我在车里。”
“噢~”她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那你是和我同路吗?”
宁硕“嗯”了声。
计迦楠:“那我要怎么谢宁总啊?”
他浅浅一笑,没说话,目光落在她微微肿起的额头。车内橘黄色的灯敷开在女孩子雪白的额上,把那耸起的小包照得更加明显。
车子在红灯口停下,宁硕扬扬下巴指了指她的头:“疼不疼?”
计迦楠转头去拉下遮光板,凑近镜子看了看她的额头:“……哦,肿了吗?”她抬手拿手心轻按了按,喃喃,“……我说怎么那么麻木,扯得我眼睛疼。”
宁硕敛了敛眉头,转头看车外,随即启动车子过了路口开去一家药房。
计迦楠一直在看自己的脸,怕破相了,刚刚从座椅摔下去时脑袋砸到了前座的后背,她脑袋当时就眼冒金星,膝盖也疼。
她阖下遮光板,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宁硕把车子停下,边熄火边问她腿是不是也受伤了,他顺便给她买药。
计迦楠一个仰头,才看到前面是家灯火通明的药房。
她拉起长及小腿肚的毛裙,露出一节白得泛光的小腿,以及破了皮的膝盖。
宁硕看了眼,不知不觉把眉头微拧。
计迦楠看着男人阖上车门踏上了药房门口的台阶,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澄亮的大药房里。
人不见了,她却依然心安。
闭眼休息了会儿,车门再次打开,一阵寒气伴着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飘来,钻入肺腑时觉得身心都一凉,但就是让人没来由地放松。
计迦楠转头看去。
宁硕阖上车门,把买来的东西一一拆开,先拿了消肿的药出来,棉签伸起来到她面前。
本来还想看看是她对着镜子自己来,还是他来……但宁硕还没开口,眼前已经乖巧地凑过来一个小脑袋。
宁硕一顿,脑海里闪过多年前的一面,小迦楠受了伤被他带去医院,包扎时护士手没个轻重,她一直瑟瑟发抖,小眉头皱成一片,他就接过了棉签,跟她说,哥哥来,不疼,那会儿她也是很乖又很安心地自动把身子往他那儿凑去。
再看了眼眼前略显熟悉的精致小脸,宁硕意味深长地浅浅勾起薄唇,把棉签小心擦过她的额头。
头上没破皮,擦起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计迦楠能感觉到男人手法很轻,很娴熟地就着那个伤处打转,每一处都仔细地擦过了药。
不愧是家里有医院的。
刚擦完,风一吹,女孩子的发丝往脸上贴,宁硕下意识伸手挽住,再往后别到她耳朵后。
计迦楠清晰地感觉到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掌心下的那一层皮肤贴上了她的侧脸,带着点柔软的温热。
她撩撩眼皮,看了眼头顶伤口,又往前瞥去,恰好撞入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
最近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瞧他的脸,皮肤真是好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山根处那颗痣往右眼倾了一分,不正不经的却好看到像锦上添花,再搭上他那双丹凤眼,真真就是一个……妖孽。
“宁总。”她忽然出声。
女孩子的嗓音本就很软,此刻被吓到后说话没什么力气,加上靠得近可能又刻意放低,一时间好像只有气息声飘了出去,就营造出了一种,勾引人的味道。
宁硕微顿,又继续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在收拾擦额头的药,准备给她换擦膝盖的。
计迦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此刻会制造出什么误会,她继续慢悠悠的,一字一句说:“我听说,男人山根处有痣……”
他再次一顿,没想过她刚刚是在看他的脸:“怎么?发财痣?”
计迦楠噗嗤一笑,肩头耸动:“你……”她真是很乐,“你还缺钱吗?”
“这东西,多多益善,是吧?”宁硕朝她挑眉,撞入女孩子水光摇曳的狐狸眸中,看她笑起来了,他心松了些,不过两秒后又默默不动声色避开那对勾人摄魄的瞳孔。
计迦楠被他这正儿八经的样子勾笑了,以至于眼睛一直弯着没收起来,笑了会儿,气息定下来了,才说:“不是……”
宁硕:“不会是破财的吧?”
“……”
她低下头笑,“你怎么那么执着这个啊?你这也没破啊。”
“钱嘛,谁能不执着?”他拧开一瓶消炎药。
计迦楠手肘撑在中控台储物箱,身子往他那儿倾靠,气息依然如游丝,淡若无痕:“我是听说,在这一块儿有痣的男人,很花心。”
“……”
宁硕拆棉签的手停滞在空中。
计迦楠说完莫名有些脸红,偷偷瞄他,见他在出神,她又脑子一热忍不住说:“真的,还可能不止一个老婆。”
“……”他终于唇角深深一抽,撩起了眼皮,瞳孔里尽是无奈的笑。
计迦楠定定和他对望,听他说:“怎么计总,觉得我很花心?”
计迦楠立刻明哲保身撇清责任:“这我哪儿知道,也没和宁总谈过。”
“……”
他深深望着她,脑海里正要回想以前的小姑娘是什么样的,好像没这么能说会道。
还没想完,就听到轻飘飘的一句嗓音钻入耳朵,说:“这你应该问自己呀,宁总,花不花你自己总该清楚吧?”
“我不清楚。”
“啊?”
他手里捏着棉签和消炎药,一本正经对她说:“我还没谈过,不知道谈的时候花不花,脚踏两只船不,劈腿不,离婚不,有多少老……”
“停停。”计迦楠脑子嗡嗡的,满脸绯红地微微瞪他,“你干嘛?”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这不是计总问我的吗?”
“我……”
计迦楠闭嘴了,小声呢喃:“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