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到了结束。
姜沫皱着的眉头才稍稍放松,铃声再次锲而不舍地响起。
陆云和显然也看到了,帮她把手机递了过来。
“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其实是嫌铃声影响到他工作了吧。
姜沫撇嘴,接过手机,应付式地喊了声“妈。”
郑巧玲:“姜沫,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在忙吗?”
“是啊,忙得很。你费尽心思送了个人来我这,我这不是要好好招待一下吗?”
姜沫说这话时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陆云和。
陆云和的眼神仍专注于电脑屏幕之上,眼睑微动。
电话那头,郑巧玲一听到陆云和在姜沫家,语气掩饰不住的高兴。
“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关心关心昨晚的情况。看样子你们相处得挺愉快。那正好,明天你爸从外地回来,你带云和来家里聚一聚,咱们挑个好日子把婚订了。”
郑巧玲现在连掩饰都不掩饰了,想把她嫁出去的心思急不可耐。
然而让姜沫眼神骤冷的不是她的提议本身,而是这个时间。
“妈,我明天有事。”
“什么事非得明天办,连回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没有什么事比你们订婚更重要,姜沫,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等不了了,你把其他事都推了吧。”
姜沫:“其他时间我都能答应你,但明天真的不行。”
“姜沫,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我们让你去联姻的事情?爸妈是为了你好。陆云和现在掌管着sky集团,嫁给他你不会吃亏,有了陆家做后盾,咱们公司也能东山再起。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你别再任性了。你爸为了这事特地从外地赶回来,你该知道姜氏集团现在有多需要陆家的支持。”
耳边的听筒传来郑巧玲的喋喋不休,姜沫感觉脑子嗡嗡响,眼前一片黑。
可明天真的不行。
“我来跟阿姨说吧。”
声如清泉,撕破了黑暗。
姜沫眼前恢复了清明,一只手掌映入眼帘。
姜沫迟疑片刻,还是将手机交到陆云和手中。
“阿姨,是我。”
姜沫仰着头看陆云和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郑巧玲,他很会讨长辈欢心,一贯如此。
寒暄之后,姜沫听到陆云和转回正题,说他明天有一场重要的会议,大概率会加班,让长辈们等他不合适,还是改日再登门拜访。
姜沫不知道郑巧玲那边什么反应,只知道陆云和把手机还给她时,说了一句“解决了”。
她疲于应付的人和事,他四两拨千斤地轻松解决了。
长辈们是不是都比较喜欢陆云和这种类型的,说话不紧不慢,语气温和,时刻保持着优雅的风度。以前是别人家的乖巧懂事的孩子,现在是谦和内敛的温润君子。
所以陆铭佑宁愿认他做干儿子,也不要她这个亲生女儿,甚至将陆家的基业交到他手中,即便眼前这个人亲手将他的亲儿子陆纬廷送入监狱。
姜沫垂眸,黑色的手机屏幕倒映着她的脸,看不清神情。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云和一顿,眼皮微颤,睫毛给脸上覆上一层阴影。
他保持缄默。
姜沫垂着头:“明天是我哥出狱的日子。”
哥哥是这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亲人。
陆云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一直都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空气一下子变得压抑,姜沫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情绪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他的平静在她看来是巨大的讽刺。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好一会儿,陆云和终于挤出来一句话:“恭喜。”
姜沫抬眸盯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提这件事吗?”
“郑巧玲她们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因为她们不在乎这件事,但我在乎。我哥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陆云和,你别忘了,我们之间是有仇的。”
陆云和沉默半晌,轻声道:“对不起。”
和陆云和重逢后的第二次会面,以他的道歉为结尾,不欢而散。
夕阳已经完全消失在地平线,夜幕降临。
姜沫望向窗外,玻璃外的大片黑色完完全全笼罩住了她,仿佛预示着她的未来。
***
次日,天气明媚,阳光灿烂,天空澄澈如洗。
一辆红色阿斯顿马丁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叶子打了几个旋缓缓落到地上。
到达槐城城郊监狱,姜沫脚尖压下刹车,车子稳稳停在监狱门口,引来些许侧目。
姜沫下了车,靠在车身仰头望天,天气不错,今天是个好日子。
等了大概半小时,监区的大铁门从里面打开。
姜沫立刻站直身子,迫不及待往前探,想看清一些。
随着铁门缓缓拉开,陆纬廷的全貌出现在姜沫的视野里。
他皮肤比以前黑了一些,笔挺地站着,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眯了迷眼,深吸了几口久违的自由的空气。
姜沫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哥!”
陆纬廷伸手接住这个拥抱,姜沫冲刺跑过来的力量出乎他的预料,他往后趔趄了两步。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姜沫仰起头,陆纬廷的脸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很久没见了,要仔细多看几眼。
陆纬廷五官立体周正,在狱里剪了板寸头,精神抖擞,整个人透着硬朗的气息。
差点忘了,陆纬廷以前也是槐城那群富二代里出了名的英俊帅哥呢。
只是这张曾经完美的脸上出现了瑕疵。在他的额角上有一个伤疤,那处的皮肤微微凸起,肤色和其他正常的肤色也不一样。
姜沫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哥,怎么弄的?”
姜沫想要伸手摸一摸,还未碰到额角,手被陆纬廷抓住。
陆纬廷:“旧伤了,不疼。”
姜沫一副护犊子的样子:“是里面的人打的吧?不行,我要找他们讨个说法。”
陆纬廷一把拦住姜沫:“里面的世界你不懂。弱肉强食是潜在的规则,我是得了一个疤,跟我打架的人也掉了三颗牙。”
见姜沫冷静了些,陆纬廷才继续说道;“要讨说法,也不能搞错了对象。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拜陆云和所赐。”
提起陆云和的名字时,陆纬廷是咬着牙说的。
姜沫一顿,眼神逐渐失去了温度。
陆纬廷抚上自己额角的伤疤:“这块伤疤是我的勋章,每一次照镜子,它都在提醒我,一定要把被陆云和夺走的一切抢回来。”
“沫沫,你会帮我的,对吗?”
面对陆纬廷的注视,姜沫坚定地点头:“会的。”
一辆黄色的摩托车突突突驶过来。
姜沫看到身着黄色服装的配送员从摩托车后的配送箱里拿出一束花,走了过来。
“请问是陆纬廷先生吗?”
陆纬廷:“是我。”
配送员将花递给他:“这是陆云和先生订给您的花,请您签收一下。”
陆纬廷眼神一凛。
花束里大概有十几朵花,玫瑰、郁金香、百合、向日葵等经过花艺师的精心穿插,色彩明亮和谐,花瓣上透着水汽,鲜艳欲滴。
若是平时,姜沫会很喜欢这束花。
可惜这束花来得不是时候。
姜沫看到陆纬廷变了的脸色,顿时火气涌上头,陆云和,他怎么好意思?
花束上插着一张卡片。
陆纬廷用手指夹出来,上面写着:“欢迎归来。”
陆纬廷解读道:“是他的作风,看似祝贺,其实是以胜者高高在上的姿态跟我宣战。”
“毕竟,我现在确实是失败者。”
陆纬廷的语气悲从中来。
姜沫一急,抢过花丢向不远处的垃圾桶:“不需要他惺惺作态。”
花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的掉进垃圾桶里,与垃圾混为一体。
姜沫视线划过配送员,正想着被人家看笑话了,却看到对方表情毫不意外,并从容地从配送箱里又掏出一束一模一样的花来,递到姜沫面前。
姜沫满脑子问号:???
配送员:“陆先生说了,同行的姜小姐肯定会把花丢掉。所以多准备了一束,等姜小姐解气了再拿出来。”
这个陆云和,好,真好!姜沫能想象出陆云和说这话时运筹帷幄的模样,她所有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
姜沫咬牙切齿,真想当面把花砸他脸上。
正当姜沫拿着花,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时,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