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道:“公子不肯施展六脉神剑,那不是显得我说话无稽么?”
段誉道:“你本来是信口开河嘛。你既与慕容先生有约,干么不早日到大理来取剑经?却等到慕容先生仙逝之后,死无对证,这才到慕容府上来啰嗦不休。我瞧你啊,乃是心慕姑苏慕容氏武功高强,捏造一派谎话,想骗得老太太应允你到藏书阁中,去偷看慕容氏的拳经剑谱,学一学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门。你也不想想,人家既在武林中有这么大的名头,难道连这一点儿粗浅法门也不懂?倘若你只凭这么一番花言巧语,便能骗得到慕容氏的武功秘诀,天下的骗子还少得了?谁又不会来这么胡说八道一番?”
阿朱、阿碧同声称是。
鸠摩智摇摇头,道:“段公子的猜测不对。小僧与慕容先生订约虽久,但因小僧闭关修习这‘火焰刀’功夫,九年来足不出户,不能前往大理。小僧的‘火焰刀’功夫要是练不成功,这次便不能全身而出天龙寺了。”
段誉道:“大和尚,你名气也有了,权位也有了,武功又这般高强,太太平平的在吐蕃国做你的护国法王,岂不甚妙?何必到江南来骗人?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去吧!”
鸠摩智道:“公子倘若不肯施展六脉神剑,莫怪小僧无礼。”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却是看着王烈,眼见王烈在淡然地喝茶,丝毫没有反应,他才把这句话说完。
段誉道:“你早就无礼过了,难道还有什么更无礼的?最多不过是一刀将我杀了,那又有什么了不起。”
鸠摩智道:“好!看刀!”左掌一立,一股劲风,直向段誉面门扑到。他一招既出,同时还在防备着王烈,生恐王烈插手,他可是知道王烈懂得六脉神剑,他丝毫没有取胜的把握。
王烈并没有出手,他知道鸠摩智舍不得杀掉段誉,段誉娇生惯养的,吃点苦头更容易成才,他依旧自顾自的品茶,鸠摩智用余光看到这一幕,心中稍有放松。
段誉早已打定了主意,自己武功远不及他,跟他们斗不斗结果都是一样,他要向人证明自己会使六脉神剑,就偏偏不如他之意。因此当鸠摩智以内劲化成的刀锋劈将过来,段誉将心一横,竟然不挡不架。
鸠摩智一惊,六脉神剑剑谱要着落在他身上取得,决不愿在得到剑谱之前便杀了他,手掌急抬,刷的一阵凉风过去,段誉的头发被剃下了一大片。
崔百泉和过彦之相顾骇然,阿朱与阿碧也不禁花容失色。
鸠摩智森然道:“段公子宁可送了性命,也不出手?”
段誉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哈哈一笑,说道:“贪嗔爱欲痴,大和尚一应俱全,居然妄称为佛门高僧,当真是浪得虚名。”
鸠摩智突然挥掌向阿碧劈去,说道:“说不得,我先杀慕容府上一个小丫头立威。”
这一招突然而来,阿碧大吃一惊,斜身急闪避开,擦的一声响,她身后一张椅子被这股内劲裂成两半。鸠摩智右手跟着又是一刀,阿碧伏地急滚,身手虽快,情势已甚为狼狈。鸠摩智暴喝声中,第三刀又已劈去。
阿碧吓得脸色惨白,对这无影无踪的内力实不知如何招架才好。阿朱不暇思索,挥杖便向鸠摩智背心击去。她站着说话,缓步而行,确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这一情急拼命,却是身法矫捷,轻灵之极。
“鸠摩智,这阿碧跟我有些远渊源,你若是对她出手,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王烈平淡地声音响起。
鸠摩智心头一惊,手掌一偏,打向阿碧的掌力擦着她的身体打了过去,只差分毫就碰到阿碧的身体,这时阿朱的拐杖已经打到了他背后。
王烈已经开口,鸠摩智不敢招惹他,自然不能继续对阿碧出手,但是对背后的人可就不客气了。
鸠摩智冷笑道:“天下竟有十六七岁的老夫人,你到底想骗和尚到几时?”回手一掌,喀的一声,将她手中的木杖震成三截,跟着又是一掌劈出,疾风到处,阿朱一个踉跄,肩头衣杉已被内劲撕裂,“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段誉见王烈只是说了一句话就不再开口,更是不出手,眼见阿朱危在旦夕,他心中着急,只想到救人要紧,没再顾虑自己全不是鸠摩智的敌手,中指戳出,内劲自“中冲穴”激射而出,嗤嗤声响,正是中冲剑法。
鸠摩智意不在杀人,而是想逼得段誉使出六脉神剑,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王烈出手,那他可就没机会了,不过王烈并没有出手,而段誉果然出手了,他有心卖弄本事,又要让人瞧见段誉确是会使六脉神剑的功夫,故意与他内劲相撞,嗤嗤有声。
段誉集数大高手的修为于一身,其时的内力实已较鸠摩智为强,苦在不会半分武功,在天龙寺中所记剑法,也全然不会当真使用。鸠摩智把他浑厚的内力东引西带,只刺得门窗板壁上一个个都是洞孔,连说:“这六脉神剑果然好厉害,无怪当年慕容先生私心窃慕。”
王烈嗤笑,这也叫厉害,简直丢人丢到家了,要是段思平知道后人把六脉神剑用成这样,估计他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阿朱阿碧还有崔百泉过彦之都已经躲到一边,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屋里所有的桌椅都已碎掉,只有王烈坐的那张椅子完好无损,他旁边放糕点的桌子也是完好,而且不管是鸠摩智的火焰刀,还是段誉的六脉神剑剑气,一到了他周身一尺,全都消散不见,原本可以穿透门板的力道连他的头发丝都没有吹动。
鸠摩智和段誉斗了一会,每一招都能随时制他死命,却故意拿他玩耍,但斗到后来,轻视之意渐去,察觉他的内劲浑厚之极,实不在自己之下,只不知怎的,使出来时全然不是那回事,就像是一个三岁孩童手上有万贯家财,就是不会使用。鸠摩智又拆数招,忽地心动:“倘若他将来福至心灵,一旦豁然贯通,领悟了武功要诀,以此内力和剑法,岂非是个厉害之极的劲敌?”
段誉自知自己的生死已全操于鸠摩智之手,叫道:“阿朱、阿碧两位姊姊,你们快快逃走,再迟便来不及了。”
阿朱道:“段公子,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段誉道:“这和尚自恃武功高强,横行霸道的欺侮人。只可惜我不会武功,难以和他相敌,你们快快走吧。”
鸠摩智笑道:“来不及啦。”跨上一步,左手手指伸出,点向段誉的穴道。段誉叫声:“啊哟!”待要闪避,却那里能够?身上三处要穴又被他接连点中,立时双腿酸麻,摔倒在地,大叫:“阿朱、阿碧、快走,快走!”
鸠摩智笑道:“死在临头,自身难保,居然尚有怜香惜玉之心。”说着回身归座,向阿朱道:“你这位姑娘也不必再装神弄鬼了,府上之事,到底由谁作主?段公子心中记得有全套六脉神剑剑谱,只是他不会武功,难以使用。明日我把他在慕容先生墓前焚了,慕容先生地下有知,自会明白老友不负当年之约。”他眼见王烈一直没有反应,有些摸不准王烈跟大理段氏的关系,此时直接说要把段誉焚掉未尝没有试探王烈的意思。
但是王烈稳如泰山,面上的表情一丝都没有变化,仿佛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鸠摩智完全看不出来什么,不过王烈没有出言阻止,他也就暂时放在一边,虽然很是顾忌王烈,但是真要生死相搏,鸠摩智还真不怕任何人。
阿朱不知道王烈的身份,只道今日“琴韵小筑”之中无人是这和尚的敌手,眉头一皱,笑道:“好吧!大和尚的话,我们信了。老爷的坟墓离此有一日水程。今日天时已晚,明晨一早我姊妹亲自送大和尚和段公子去扫墓。四位请休息片刻,待会就用晚饭。”说着挽了阿碧的手,退入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