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口,“岑楼”两个字,就在嘴边,可只发出微弱的声息。
身为副魂,就算是造再多杀|戮,闹再翻的天,他也不得见光,他只能拥有主魂所拥有的,连名字也是对方的。
连沐颜也是对方的。
似乎,只有今夜的少女,见到了他。
他不想是岑楼。
可少女却听到了。
“岑楼啊。”她评价道:“挺好听的名字。”
“和我的名字,温瑜,一样好听。”她嘻嘻笑着,难得的有点羞赧和不好意思。
血色的眸子微黯。他终究,还是岑楼。
可紧接着,少女的话,却叫他连眼眸都明亮。
“可我觉得,你和这个名字不太搭呢,不如,我叫你阿楼好吗?”
阿楼。
很普通的名字,可却不是岑楼,是一个真正的、崭新的称呼。
他抬眼看去。
晚风吹拂,眼前少女坐在脚凳上,紫色罗衣轻飘,乌发拂过她洁白的脸颊,明亮的眼,笑颜的脸,像是这一生中,绝难仅有的美丽。
“好。”他低声应着。
“我替你杀他。”
*
温瑜回到房间时,系统还在控诉她的随便:【你怎么能给第二人格起名叫阿楼呢,你看沐颜起的就很好啊,叫岑昭,好听,寓意又好,你竟然管他叫阿楼,这是这么霸气的魔尊该叫的嘛!】
对于任务世界,系统总是会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投入太多的感情。
温瑜总觉得,某些时候,系统柔弱感性得过分。
她懒懒应着:【我还打算叫第一人格阿岑呢,一个阿岑一个阿楼,比较好记。】
说到好记,系统闭了嘴,显然还对温瑜失忆的事情ptsd。
吃完了夜宵小黄鱼,成功让二号鱼答应击杀一号鱼,温瑜懂得适可而止,跟阿楼销毁偷吃痕迹后,被阿楼送回来后,便让他走了。
她牵动真幻阵,确认阿楼回去,虚弱重新变成噬冉兽后,才戴上装饰,恢复温瑾模样,回到了房间。
却不想,一进门,就见床头小塌上放着的那枚莲花台中,一只漆黑的蜂鸟正扑闪着翅膀在原地飞着。
【这可不是蜂鸟,而是生生鸟,有两个头,长的像喜鹊,佛子专用。它现在被困住了,才显小,实际还挺大个的。】系统开心了:【女主和三号鱼的信,被我们给截住了!】
温瑜扬眉。
沐颜给佛修的回信,比她预计的时间,要早了些。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她走上前,先从睡得一塌糊涂的金蟾身上吸了一波灵力,才从莲花台中将生生鸟引出,生生鸟僵住,幻化为一枚隐带佛光的玉简,落入她的手中。
温瑜拿住,细细读着。
玉简中,沐颜提到师兄中毒不愈,听闻佛家广怀宗博学渊源,询问是否有独特法门,能解这奇诡之毒,并言明,若是方便,她会与上弦宗长辈,一同拜访广怀宗。
这书信,与书中既定发生的剧情,倒是一般无二。
系统暗搓搓:【我们拿到信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炸鱼塘的机会就在眼前,破坏女主在三号鱼心中的形象吧。别往上写东西了,容易被发现,扣下就行。】
温瑜笑笑,神念一引,便在玉简信的最后,又添上了一行字——
{师门有命,吾现欲往海角城,参加八月十五无双拍卖会。诚邀友去,共商解毒之事,沐颜必万分感激。}
系统愣了:【怎么邀请他去拍卖会?三号鱼本来就会去的吧?而且,你加了这个,两人一见面就露馅了,你不就危险了吗?】
温瑜唇角勾笑,将生生鸟放飞。
看着漆黑的双头小鸟飞出窗外,天空边际,隐隐一抹初生薄红。
蝴蝶翅膀的扇动,会造成什么影响,她不能完全确定。
但是拍卖会上,大戏开场,一个都不能少。
至于露馅,温瑜把|玩着莲花台,眼神玩味,露馅,才好呢。
作者有话说:
主角现在已经开始铺垫后面的人设转变了嘿嘿。
ps,因为感觉等到晚上九点间隔有点久,这几天先暂时凌晨过一秒更新吧,后面看码字情况再调整回去哈
第29章
通宵加班, 就算有超额的加班费(灵气冰晶)抚慰,也不能抵消紧绷的精神。
温瑜靠在床榻上,捞起一方薄帕, 覆在眼上。
轻轻浅淡的黑暗, 带着温热的柔|软,深深的呼吸中,她的精神也跟着放松。
仙侠世界中,修者结丹后, 便脱离人身之困,可以化灵为需, 蕴养身体,能够不吃不喝不睡。
睡觉和休息, 是温瑜的习惯。
这能够让她飞速计划和推演的大脑,暂时性地休息一下。
“咚咚咚。”
门外, 是很礼貌的敲门声。
“进来吧。”温瑜声音淡淡,她知道来的人是谁,也无所谓在他眼里的形象和认知,仍维持着这幅模样。
甄清泽进门时, 正对上这景象。
一向端谨克禁的人,青衫微乱,几分风|流落拓,娟细的月色方帕覆在他的眼上,挡住那眸中一贯的清冷绝傲,更添柔弱之气,像是个误入桃花源却流连忘返的才子, 写意风|流, 叫这一片人间仙境, 都为他倾倒拜服。
甄清泽满心的疑问和算计,在这一刻,俱化为乌有。
他下意识地转身关门,明明动作很急很快,可关门时的声音,却很轻,唯恐惊扰了温瑾。
关上门,甄清泽上前,强自稳定心绪,躬身行礼:“温城主,甄清泽特来拜谢城主不杀之恩。”
“一命之恩,无以为报,若城主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清泽但凭吩咐。”
这话说完,甄清泽的眼眸沉了下去,心也冷寂发苦。
他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从记事起,便知道,这世间,想要得到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本以为拜入仙门能解脱,可却发现,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者,都逃不过人心欲|望,勾心斗角。
昨日温瑾灵气打过来时,甄清泽没有躲,也躲不过去,但他甚至觉得,如果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至少,活得是个人样子。
而不是趋炎附势、为虎作伥、吃人家饭却心怀不忿的一条狗。
可温瑾没有杀他。
既然不杀,那便是他有所价值,能够被利用。
无论是韩子坤,还是温瑾,都一样。
他不过是从一个沼泽,跳入了另一个沼泽而已,只是身上污点斑驳,早已黑得不成样子,无法挣脱,也无力挣脱。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
“你的心,不在怀玉城。”温瑾开口了,他声音淡和清雅,没什么情绪:“上弦宗的甄清泽已经死了,你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甄清泽微愣:“什么?”
他很快反应过来,认为这是故意试验他,立刻表忠心:“城主不计较我怨恨发帖一事,已是大恩,又从韩子坤手下救我一命,简直是清泽的再造父母。”
膝盖磕地,发出“砰”的一声。
甄清泽眼含赤诚,一脸感激:“清泽不愿离开,只希望能留在怀玉城,留在城主身边,尽一些绵薄之力,便心满意足,还请城主满足我这微弱的心愿,别赶我走!”
温瑜眉微皱。
她坐起身,方帕被拿起,随意放在一旁。
端谨公子看过去,对上那张激动的脸,冷涔涔的黑眸,往更深的地方看去,看透了他眼眸深处的恐惧。
就像是45号科幻世界中的机械玩具熊,明明没了一只眼睛,被扯掉的手臂处也露出了电线,锈蚀破败的不成样子,可在有人向它伸出手时,它仍会凑过去。
因为,它的设定中,没有拒绝。
靠近,也许这个人不会伤害它,可拒绝,便是死亡,以及比死亡还要难过的痛苦。
温瑜的印象里,某个世界,曾经见过一只鸳鸯眼的流浪白猫,没了一条腿,因为跑不快逃不了,也是这样藏着恐惧,摆出柔顺的模样,去靠近接近的人。
像是,惧怕逃离带来的后果,于是,便戴上柔顺的假面和枷锁。
她沉声开口:“玉简台上的帖子,想必你已经都看过了。影像中我与梦魇所说,句句属实。你当初在构陷我时留有一线,我便当你还有善念,助你离开上弦宗,脱离韩子坤。”
“你可以不信。”他眉眼冷淡:“只是,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上弦宗人离开前,你都可以离开。”
他微闭了闭眼,似乎有些头疼:“你走吧,我累了。”
甄清泽这才想起,与他的“尸体”一起被抬入药房的,是毒发昏迷的温瑾。
他如今,仍旧虚弱。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割肉饲鹰,以德报怨?
他不信。
可温瑾不再理他,这幅感恩戴德的假面,就有些维持不住。
甄清泽觉得脸有些僵,身上也僵,仿佛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站起了身,缓缓地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时候,他听到了温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