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想活着。
或许,这个渴望,比对于沐颜这个女主的渴望,还要强。
“你若是不想掐死我的话,就松手。”温瑜盯着他,她的感官集中在脖子上,集中在那肌肤相触的地方。
她的感官也集中在手指上,集中在那心脏跳动的地方。
她笑笑,食指轻翘,一点一点在他的心口,看似随意:“我手都累了。”
那一瞬,温瑜感受到对方的紧绷和克制,就算是温瑜可能动手的瞬间,蒲云忆也压住了他的杀意。
他选择了制衡。
他想要活着。
这样的发现,让温瑜呼吸微微兴奋,她像是终于抓住了这人的命脉,灵气一引,锤子般敲碎了周围的灵气屏障。
人群嘈杂,把酒言欢,八卦是非,街边叫卖,伴随着潮热的海风,涌了进来。
温瑜收了手:“现在,你也杀不了了。”
这话一出,温瑜察觉到,深沉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对眼神她就没输过!
她丝毫不惧,目光迎了上去,仍旧是笑:“怎么?我太聪明了?”
“把你看透了?”
“后悔和我作对了?”
头脑空间中,系统默默地捂住脸,温瑜问得平缓温和,可那,完全就是故意气人挑衅,虽然不想承认,可继昨天的悲伤之后,系统发现,温瑜的性格,开始显露出挑事的那一面。
简单讲,就是有点欠。
难道是成为号码鱼的自动buff?见到别的鱼就会忍不住争斗挑事?
系统回忆书中,几条鱼见面争风吃醋,明枪暗箭,怼来怼去的样子,和现在两个人的情况对比,又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像。
蒲云忆整个人几乎填满了窗沿,越发显得他身材高大,他的手仍然稳稳地停在温瑜的脖颈上。
他的眼睛盯着他,丝毫没有因为那几句话而发生变化。
蒲云忆很清楚,他面对的,是一只狡猾的变色龙。
温瑾的话,不可轻信。
而现在,千载难逢,他锁住了他的喉咙,可能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温瑾是威胁,是变数。
他想要他的命。
温瑜并不知道蒲云忆所想,天地良心,刚刚几句话,她没有太多的目的,单纯就是想戳戳蒲云忆的肺管子,气他一气。
而蒲云忆还不松手,她有些无聊,开始反省思考。
下次该用妹妹的身份来,这样他再敢抓她脖子,她一嗓子“非礼轻薄”就能把他给解决了。
温瑜懒得看他,但想了想,决定放任一下他这漫长的心理活动,便懒洋洋地站着,目光顺着蒲云忆与窗户间的缝隙,往大街上看去。
“咕呱。”
室内突生异响,金蟾气势汹汹地蹦出来,扒在窗沿上,大大的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将左右两人都看了几个来回后,破天荒地蹭了蹭蒲云忆的衣角,转身又蹦了回去。
它缩在角落里,把自己像店家的猫一样试图团成一团,乖乖地睡了。
温瑜:……
还期待金蟾能勇猛一回让她刮目相看,没想到它竟然走卖萌路线,还跟要杀她的人卖!
卖萌有用吗?
猫有用,狗有用,最不济,狐狸、狼和黑熊也有用,没有毛绒绒,ha蟆哪来的萌可以卖?
能卖的让蒲云忆收手吗?
不被掐得更狠就不错了。
温瑜心中正凶猛地吐槽,却发现脖子上一松,蒲云忆竟然收了手。
温瑜:……巧合?
收手的同时,他不退反进,长腿伸出,迈进了房间。
两人离得极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温瑜抬眸,有点不爽。
“温瑾”不矮,可因为瘦削的书生气,又因为最初的炮灰鱼属性,平齐地站着,确实还是比身为一号鱼的蒲云忆低了点。
温瑜脚下站得极稳,她不避不让,甚至转换思路,开始挑衅:“南华峰的修奴,主动来我的房间,不妥吧?”
“温某可没有龙阳之好。”
在这个女主np文的世界里,所有人一定都是笔直笔直的,尤其是这条一号鱼,恐怕是听到“龙阳”两个字,都会觉得厌恶排斥的存在。
别的不管用,她就从这种根上的设定,来恶心他。
蒲云忆的眼神,滑过她。
因为窗前空间不足,两人身前的衣服轻触,近到能感知到彼此身上的温热。
他没有停留,进入房间,反手关窗,便避开温瑜,向里走去。
关窗的一瞬间,温瑜眼睛微眯。
她不动声色,一丝灵力却趁着空隙,悄无声息地打了出去。
拍卖会第二天,海角城也有凡俗之人回归,在街边卖点贻贝水产之类的小东西,多都是住在城周围乡下的穷苦人家,手上的纹路深刻。
刚刚那无聊时的一瞥,温瑜看到,有一名修士,正去问价。
言语神色之间,颇为傲慢。
而关窗的一瞬,她听到箩筐木桶被踢倒的声音,还有挣扎的鱼尾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以及修士的猖狂,卖家的告饶。
似乎,在怀玉城待久了。
就有些不能忍受这样的事了。
“小友,你似乎有很多痛苦,有很多身不由己。”
记忆中那从未磨灭的苍老身影,映着阳光,看不清面容,温瑜却记得,阳光洒在她的白发上,缀在她的鱼钩上,如同她的名字,像是光明神一般,慈祥温和。
“你觉得,这世界上,是善意多,还是恶意多呢?”
“你希望是哪一种呢?”
“你希望是什么,便去选择做什么。”
窗户扣在窗沿,轻轻的一声,而窗外的嘈杂,却是莫名安静了下来。
修士离去,卖鱼的男人连连赔罪道谢,麻木地庆幸,这位大老爷,突然有事,没有再继续找他的麻烦。
温瑜满意转身,看向房内的蒲云忆后,脸上笑意隐去。
可蒲云忆的目光,却迎了上来。
他瞳孔深沉,是安静的黑色,像是深渊中静静流淌的溪流,是属于神秘的漂亮。
他伸出手来。
温瑜下意识地想后退,可目光向下,却发现,他的手上,是一枚纹路漂亮的贝壳。
贝壳的末端有细微的裂痕,窗边的挂饰上,用的是同样的贝壳。
这是被刚刚两人的灵气拼斗所震掉的。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递还给她。
温瑜略怔,她难得错愕,看向蒲云忆。
这是个什么路数?
贝壳上被下了毒吗?
可蒲云忆不会有任何言语回应,他浑身上下并没有任何的攻击力,能清楚地看到放松的躯体(尽管他的攻击并不需要什么紧绷蓄力的时间),是一种无害的,甚至是在表露善意的状态。
他甚至又将手往前伸了伸。
执意等她接一般。
这人也和岑楼一样,双重人格了?
可一本书,不会玩两个同样的梗。
温瑜目光审视,若是往常,她早就出手,又或者,会叫蒲云忆将贝壳放到桌上。
可鬼使神差的,她伸出了手去。
几乎是无奈的一笑,温瑜的手指,触碰到了那枚贝壳。
一点晶莹的冰凉。
她的手掌,不小心蹭到了蒲云忆的掌心。
竟是温热的。
蒲云忆的手掌崩了下,很快又放松,那一瞬间,两人目光交错,极快极快地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始料未及的错愕。
就像是,怀着以往的故友印象,都以为对方是故意的。
可“果真如此”的抬眼看去,却对上了同样的目光。
而这微弱的碰触,竟真的是纯洁的、没有任何套路的、不那么碰巧的碰巧。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都有些失笑。
只不过,蒲云忆的笑意隐在面具之后,只能看到那双眸子,柔和了些许。
而温瑜的笑,真真切切,毫无伪装,毫无顾忌,就那么轻轻巧巧,像是春日阳光般,和煦温暖,风|流倜傥。
她真心而笑。
蒲云忆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许久,都没有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