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甬路上,只要想到那个被她带走盒子里装着的东西,方庭只觉得心也仿佛跟着空了一块。
再也弥补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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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郡王府。
三娘才送走了云诜,又去侧室看了一回东哥儿,正要吩咐人去给安然送准备好的衣裳时,突然听到金枝来通报,说是定北侯夫人来访。
三娘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
定北侯夫人不请自来,先前也没打招呼,恐怕事无好事。
“快请定北侯夫人进来。”三娘一面派金枝去传话,一面匆匆整理了衣裳,抿了抿头发,便迎了出去。
等她走到廊庑上时,定北侯夫人已经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她今日只带了个贴身丫鬟,脸色凝重中似乎又带了一丝愧疚。
三娘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您来了。”三娘定了定神,很快又从唇边荡出一抹笑容道:“有什么事,您只管派个人来吩咐一声便是了。或是派人传个话,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定北侯夫人跟赵氏同辈,她跟定北侯夫人不如跟庆乡侯夫人熟悉,三娘说话间自然少了些随意,多了些恭敬。
“三娘。”定北侯夫人叫得亲切,让三娘又有了一丝期待,或许并不是她所想像的最坏结果?
三娘把定北侯夫人迎了去了正室,画屏进来奉上了热茶,见两人有话要说,她便带着小丫鬟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三娘,是我们定北侯府对不住三娘。”定北侯夫人没有客套寒暄,直接了当的道:“两个孩子没缘分,咱们两家还没正式下定,这门亲事算了罢。”
说罢,她把一个三娘很眼熟的锦盒拿了出来。这是她给九娘从库房里找出这么件适合回礼的东西,不用看,里面定然放着那块和田玉佩。
她的话音未落,三娘神色大变,脸色难看极了。
定北侯夫人见状,已经做好三娘发难责问的准备。
“您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退亲?”三娘强忍住要发火的冲动,她眸色沉沉的道:“你们想退亲也罢,总得有个理由罢?”
其实三娘心中清楚,多半就是为了谣言的事。可是她不相信,那样明理睿智的定北侯夫人,会做出直接拿着玉佩来退亲的事。安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定北侯府这样做未免太不地道!
“您该知道,我安三娘不是什么贤良大度的人。以我的性子,如果谣言是真的,我还会这么宠着九娘?”三娘犹自不甘心的道:“谣言是真是假,您还分辨不出来?”
定北侯夫人面庞上闪过一抹愧疚。可她仍是坚定的道:“倒不是别的,只是两个孩子没缘分……”
三娘直直的看着定北侯夫人,过了许久,三娘眼中眼底掠过一抹失望和无力。看她这样子,是一定要退亲的了。三娘缓缓的道:“即便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什么。”
定北侯夫人诧异的目光中,三娘叫了画屏进来。
“把九姑娘前日送来的东西送过来。”
三娘今日过于镇定的反应,让定北侯夫人吃了一惊。三娘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娘竟能轻轻的揭过?
不多时画屏便捧着一个紫檀木缠枝的盒子来。
三娘接过来,把它推到了定北侯夫人面前打开。“请您看看罢,东西都在里头了。”
温润细腻的羊脂玉下面,是陈谦和定北侯夫人写的亲笔信,正整整齐齐的码好了放着。
在家是贵女、出嫁了是当家主母,定北侯夫人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情绪不外露。可是看了这盒子,她面上不禁有些发热。
太讽刺了。
“实话不瞒您。”三娘叹道:“那玉佩和方庭的信,我是一早就给了九娘的。就在两日前,九娘便把这些都送来了,说是恐怕这亲事不成了,让我把这些转交给您。”
“我那时还劝她,事情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三娘自嘲的笑了笑,低声道:“我还没一个小姑娘看得通透。”
定北侯夫人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怔。
竟是安九先把这些东西送了回来?她身处局中,竟比谁看得都清!
定北侯夫人竟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灵秀通透的小姑娘,实在是倒霉,被这样的谣言缠身。如果不能把她娶进门,或许是定北侯府的损失也不一定。
“九娘和方庭,无所谓什么有没有缘分。”三娘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却没深到她的眼底。“只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对咱们都好。”
终究是自己理亏,听出三娘话中的嘲讽之意,定北侯夫人也只能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见自己的目的已达成,想着三娘终究是对她心里很不满,她便告辞回去了。
等到三娘再回去时,看到炕几上摆着的锦盒就来气,她拿出了里头的雕刻岁寒三友的玉佩,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往脚踏上狠狠的砸了上去,玉佩应声而碎。
“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也好意思送回来?”三娘脸上的冷笑未散。
听见声音,画屏和银屏忙快步走了进来。
“世子妃,出什么事了?”银屏见三娘从定北侯夫人离开后,脸色就很难看,忙问道。
三娘淡淡的道:“收拾一下扔掉罢,方才失手打碎了块玉佩。”
失手打碎?那动静可不像是失手打碎,倒像是心里头有气,故意狠狠掼下去的才是。
画屏和银屏忙用手帕垫着捡碎片,看到一块较大的碎片上,还有两片竹叶,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原因。给定北侯府送的那块玉佩,还是她们两个从库房里找出来的,自然是认识的。
而这些碎片,恐怕就是那块玉佩的。
果然等她们都捡完后,大致的模样已经能拼凑出来,就是那块玉佩。
而定北侯府送回了这块玉佩……恐怕九姑娘和方家二公子的亲事,要告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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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初十这日,南安侯府的姑娘们一早就起来梳洗打扮,准备好去云阳郡主府上。
安然一早就被锦屏和翠屏叫了起来。今日能受邀去参加云阳郡主的寿宴,对她们来说是件荣幸的事,平日来南安侯府与宁远侯府并无往来,此番多半沾了三娘和安然的光。
故此从太夫人到赵氏都非常重视。她们出门穿戴的衣饰,都是由太夫人亲自看过的。三娘之前担心,安然会因为京中谣言的事,被太夫人所不喜。
她特意把云阳郡主派人再邀安然、还送了件首饰给安然,还有上回在她的赏花宴上,安然便已经得了云阳郡主的另眼相看,这些事通通都告诉了太夫人。
其实三娘倒是想多了,太夫人能按暗中把六娘和九娘两个庶女藏起来,亲自把生了庶长子、庶次子的两个有名分的姨娘送到了家庙中修行,永远不得回来,只说明她的城府远非赵氏、三娘可想象。
三娘给安然特意做了身明蓝色的衣裙,好用来配她的赤金红宝石步摇。
为了能突出云阳郡主送来的这支步摇,三娘也是煞费苦心。家里现有的赤金红宝石首饰她都不满意,她特意让多宝阁的师傅多画了几种样式挑选,最终选定了几样,多加了银子让师傅赶着做了出来。
“姑娘,夫人派了梳头媳妇过来。”锦屏和翠屏一早就服侍安然换好了衣裳,让她用了些点心和粥垫了垫肚子,就等着赵氏派人过来。
这样重要的场合,赵氏虽说不会亲自过来监督,也会把梳头媳妇派来。
还是上次去参加三娘的春宴时,派过来的梳头媳妇,手脚轻便麻利,不多时就又快又好的替她梳好了头发。
“便用这些罢。”安然把三娘给她准备的那套首饰拿了出来,递给了梳头媳妇。
里头几件首饰俱是赤金嵌红宝石的,不过梳头媳妇拿起来一看,便知道那根赤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是重头戏。她略一思索,便做好了决定。
安然仍旧是仗着皮肤底子好,白净细腻,嫩生生的仿佛能掐出水来一样,便不肯多用脂粉。
等到她收拾妥当后,十娘便已经等在了院中。
“九姐真是漂亮!”十娘笑眯眯的,似是真心实意的赞叹道:“平日里素净的穿着如同清水芙蓉,今儿倒多了几分明艳娇美。”
安然听罢,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你个小丫头,是才吃了蜜吗?嘴巴这样甜!”
十娘嘿嘿的笑了两声。
去太夫人、赵氏处请过安,她们四个便分别乘了两辆马车,先去找三娘汇合。
照例是安然跟十娘坐一车,六娘和七娘坐一车。
“九姐,今年皇后娘娘会来吗?”十娘有些神往的道:“我听说过,前几年云阳郡主过生日,皇后娘娘可是带着皇子们去的。只是自从皇后娘娘生了小公主后,这才没去。”
“如今小公主已经三岁了,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亲自来。”
前些日子倒是从三娘处听了一句,说是皇后娘娘会亲自过来。这不是什么机密事,安然倒也乐得告诉十娘。“听三姐的话,极有可能皇后娘娘凤驾亲临。”
十娘听罢,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激动之色。
若是能见到皇后娘娘,哪怕只是露个脸呢,若是再能得到一两句称赞,那就更好了!
安然见状,忍不出露出笑容。
原来老成如同十娘,也会有喜形于色的时候!
她们出来得早,故此很快便和三娘在朱雀大街汇合,一起往云阳郡主府上去。
等她们到了云阳郡主府上,发现她们来得已经不算早了,府外的大街上马车已经停了出去很远。
“如今倒都来奉承了,云阳郡主眼里又能看上几个呢?”三娘似是感慨的低声叹道:“也不怪外头都传云阳郡主心高气傲的性子。”
安然听罢,想起了先前三娘所说的宁远侯府的事。
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被添花和送碳的人,岂不知道哪个情谊更重?
见到三娘带着安然姐妹进来,众人神色各异。相熟的人有仍旧过来打招呼的,也有避而不见的;不熟悉的人,探寻的目光有之,鄙夷的目光也有之。
安然却是镇定自若。
七娘见状,不由对六娘和十娘小声嘀咕道:“都是因为九娘,害咱们被人看低一等。”
她的声音虽低,可是走在她前面的安然和三娘已经听到了。安然懒得理会她,可不代表三娘也会。
只是这会儿在外面,三娘的手段必定不会简单粗暴。她笑容满面的把七娘叫到了自己身边,看起来温柔和蔼的道:“别忘了,你能来这儿是因为谁的缘故?若是你再敢胡说八道,败坏自家姐妹的名声,即便你是我妹妹,我也不会手软。”
三娘始终面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严厉,七娘知道自己三姐的性子,从来是说到做到,故此她也只得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三人正往正院去拜寿,偏巧不巧的碰上了庆乡侯府的大姑娘三个。
南安侯府和定北侯府的婚事告吹,庆乡侯夫人也觉得自家嫂子做的不地道。定北侯夫人不愿同小姑子间因此产生隔阂,无奈之下只得把她的顾虑,家中的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如数说了,庆乡侯夫人听罢,反过来还安慰了她几句,这件事便从此作罢。
前些日子周大姑娘还带着安然去跟方庭“偶遇”过,把表哥狠夸过一通,简直古往今来第一良人。如今想来不免有些尴尬,觉得对不住安然。
周大姑娘到此刻也不肯相信那些谣言。
“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还是安然先过去,笑眯眯的跟三人打招呼,丝毫没有受退亲之事的影响。态度还如往常一样,亲切温和。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七娘等人也过来相互见礼,安然遂退了一步,不跟她们争抢。
忽然她见到一个小小的鹅黄色身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在她身前站定,仰起头来叫她姐姐。
“嘉娘。”安然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此时她被谣言缠身,原本她认识的人就不多,鲜少有人过来打招呼。便是有人看她,也多半是用探寻中带着不屑的目光看她。恐怕是觉得她“勇气可嘉”?京中的各色的谣言满天飞,私下里已是越传越不堪。她还能从容不迫的参加云阳郡主的寿宴,简直承受力太强。
不对,大概是觉得她“脸皮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