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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喜只是微微瞠大眼睛,眼底深处才藏着些许愕然。她没想到,她自己都忽视的问题,居然会有人注意到。还是一个,只见过一回的,只能算是陌生人的人。
  她看着许超,虽然这一刻,她只能看到侧脸。可这一瞬间,竟觉得,这人十分可靠。旋即又收回视线,微垂下眼睑。突的又抬起,看向何医生。
  何医生皱着眉,视线从许超那里转到她身上。似乎是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阿喜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必须品。”
  欢喜有些不解,为何叹气?想不明白,她跟这些人,有着几十年的时间,以及不同职业所形成的鸿沟。让她哪怕设身处地的,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也完全无法理解他们。
  等何医生离开,许超才重重的坐下。沉默,但下一瞬,又嬉笑起来:“小喜子,吓到没有?唉,你别摇头。咱们玩眨眼游戏怎么样。肯定就眨一下,否定就眨两下。听懂了么?听懂了就眨一下。”
  欢喜轻笑,眨了一下眼睛。这样,确实比点头摇头更轻松。
  但跟她说话的人,就得把更多的注意力入在她身上才行。眨眼什么的,很容易就被忽视掉的。
  “真聪明。”许超一脸夸张的赞赏:“唔,疼不疼?”
  眨两下。
  “怕么?”
  眨一下。正常人都会怕,她也是正常人。
  “对不起。”
  疑惑,她该眨几下?为什么他要说对不起?
  许超又笑,“我给你找了些营养品,把这些吃完了,你流得血就全都补回来了。还能多补点,过段时间,就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白里透红……”
  欢喜又笑。
  “对了,你这会儿饿不饿?渴不渴?”
  眨两下。
  “说起来,你还算运气好。那车最后撞到墙上,有个人跑得慢了点,被撞到了……”
  欢喜瞠大眼,最后那一刻如何,她根本没有意识,撞到墙还是撞到人她根本不知道。眼里又出现疑问,“那个人怎么样了?”她慢慢的张嘴,让对方辨别她的口形。
  “还在抢救。”他又笑了起来:“医院就一个急救外科医生,现在还在急救室里,你可是何大博士亲自救回来的……不过,你完全不用感谢他……”
  欢喜又笑,这个人,这是在替何医生表功吗?
  “怎么样,是不是听到有人比你更惨,就觉得自己好多了?”
  一点儿也不。别人是好是坏,跟她都没关系。别人比她惨百倍千倍,她身上的伤也不会痊愈,流出去的血也不会回来。
  “没有吗?那……要不,回头我给你弄好吃的?烤鸭怎么样……”
  许超这是将她当小孩子哄了,在他的眼里,她还只是小孩子。到是许医生,虽然不知道他最后那一叹是什么意思,但显然,他在给她认真的解释她的病情,让她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她要面对的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脖子上留疤。
  欢喜就在许超大谈特谈各种美食的情况下,大大方方的走神,然后,又在走神中,大大方方的陷入沉睡。
  她意识的最后一刻想的是,药水里应该有安眠成份。
  …………
  欢喜做恶梦了。
  曾经,她以为现实就是恶梦。
  后来,她逃脱了,以死记灵代价。
  新生之后的她,却是真正的做恶梦。每夜每夜从恶梦中惊醒,夜夜睁着眼睛,瞪着黑暗,直到天明。
  来到这世界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只敢在白日里睡觉。
  后来好了。
  其实不是好,只是她强行的让自己,只浅度入睡。虽然质量不高,但因为睡的时间够长,清醒时,也没有任何紧张的事情需要她。家里人小心翼翼,不管她睡多久……所以,那样的睡眠质量,也完全不是问题。
  但这一次,因为药物的关系,也可能是伤后的她太累,一时间忘记了这些,便陷入了深度睡眠。
  恶梦,随之而来。
  她的梦里,只有两色:白色和血色。
  白色,是实验室里的白。墙壁是白的,设备是白的,床单窗帘是白的,来来往往的人,他们从头到尾,全都是白的。
  除了白色,她唯一看到的就是血,她自己的血。
  那些人在实验时很疯狂。他们想知道,她身体的极限在哪里,所以,从来不给她全身麻醉,每一次,她都是清醒的。她能清醒的感觉到,针扎进皮肉里的感觉,刀切割皮肤时的破裂感,血涌出来时,死亡一步步临近,却总是带不走她的绝望。
  每一次,那些人都将属于她的部份展示她的看。
  他们想逼疯她,他们认为她疯了,便会将一切吐露出来。
  她大概是世上,唯一一个,清楚的看清过自己内脏的人。肠胃,肝胆,心肺……
  “看看吧,这是你的心脏,多么健康的颜色,跳动的多么有力……”
  泪糊了她的视线,她甩着头,嘴里全是绝望的拒绝。可惜,血色如影随形,从不会放过她。
  “不要……”
  “阿喜。”
  “不要。”她尖叫着醒来,泪流满面,满目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