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边看得浑身难受:“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道士抬头看我:“小伙子。幸亏我赶的及时,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讲?”我哆哆嗦嗦问。
“此物名为皮子,也就是黄鼠狼,深山中专会寐人。当年有人在山中放了一百只老皮子,如今死的死,残的残,能活下来的已成妖物,人遇见必死。你们这些后生啊,不知天高地厚。”道士摇摇头。
我惊怒:“什么人干的这缺德事?往深山里放黄鼠狼,真缺德。”
道士自嘲一般笑笑:“你要找这个人可不容易,他在几百年前就失踪了。几年前曾现身过一次,而今又不知在何方。”他的口吻非常沧桑。
“什么人?”我疑惑问。
道士回过神:“跟你说你也不知道,赶紧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现在大概能判断出来,这道士应该是好人。他看我没动,疑惑道:“怎么了?”
“道长,实话跟你说吧,”我说:“我们还有几个人,已经困在山里两三天了,出不去了。”
道士迟疑一下没说话。手却没停,继续动着刀子。时间不长,从死去的皮子身体里取出一样东西。
他拿出来看看:“真是物老成精,这皮子吸取日月精华,已修出内丹。”他把这东西放进兜里:“领我去见见你们这些人。”
我来了精神:“道长,你是高人啊,你能带我们出去吧?”
道士面色凝重:“去了再说。”
我带着道士往回走,到的时候看到老黄和老森已经回来了,他们正站在树下一边等我一边唠嗑。
看我回来,老黄刚要打招呼。脸色顿时变了:“你怎么又带回来一个?”
老森看到也皱眉,等看清我带来的人是道士时,两个人就像让油锅给烫了,同时倒退几步,做出防御姿态。对我吼:“你怎么把他领来了?”
我赶忙说:“这位道长是好人,刚才还救了我。”
这道士的扮相确实不太像好人,袍子不知多少年没洗了,又黑又亮。高高的发髻,下面头发散乱。面色阴晦,还背着弓箭和箭筒,其余什么都没拿,也不知在深山老林他是怎么靠什么活下来的。
“你是什么人?”老黄问。
道士淡然道:“我是能救你们的人。”
老黄突然怔住,他张开大嘴,看看我又看看老森,呼吸急促起来:“坏了,坏了。”
我疑惑:“怎么了?”
老黄着急地说:“刚才我问这个老道的问题,你们想想!这个问题!”
老黄问“你是什么人”,道士答“我是能救你们的人”。我和老森面面相觑,陡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这个模式的问题,现在又出现了。
按照先后时间来说,第一次出现是去年的老森,他在厕所听到失踪者的自问自答。第二次出现是二龙临行前在古楼问我。第三次是医生临死前被凶杀者所问。第四次是雨佳在深夜的旅店中遇鬼。第五次龙吉自称他也遇到过。
现在是第六次出现。
我,老森,雨佳,龙吉,现在又多出了老黄,我们都涉及到了这个问题。
老黄比什么都害怕,他激动而恐惧。胸口快速起伏:“我……我和你们一样了,我也要……死了。”
道士走前一步,老黄大吼:“别过来!”
老森到是镇定,对道士说:“我们见过你。”他把捡来的相机拿出来,翻到最后一张给道士看。
道士很尊重我们,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只是抬眼看看屏幕上的照片。
“上面的是你吗?”老森问。
道士点点头:“是我,去年的事了。”
“照片上是怎么回事?拍照者在哪里,是不是遇害了,是不是……”老森顿了顿:“你干的?”
道士摇摇头:“你们别激动,上面的人是我,眼睛发光那是闪光灯的红眼问题,和我没有关系。看问题不要看外相。”
这道士行,连拍照的红眼都知道。
“先别纠结这些小事,你们还有几个人?赶紧带我去。或许我有办法救你们。”道士说。
老森看着他,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个团队的向导,我现在无法信任你,也不可能把你领回我们的驻地。”
道士笑:“小伙子。这方圆数里唯一能扎根过夜的只有那座道观了,你们肯定住在那,不用藏着掖着。”
老森道:“道长如果你真的是诚心想帮助我们,就不要藏头露尾,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是怎么回事?”
道士点点头:“去年那两个小伙子就是不信任我。自寻了死路。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我本是无根人,不想和红尘有瓜葛,救人只是出于慈悲,不想留下什么。但是信任是双方面的。我不想留下痕迹,人家也不会信任我。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吧,我姓鲍,你们管我叫老鲍就可以。”
他顿了顿:“道家协会的副会长张元天道长那是我师兄。这个身份行不行?我本是闲散人。没有任何红尘俗务,行走世间,只为了悟道解惑,顺手搭救良善。至于我的师承,你们就别打听了。”
我们面面相觑,老森试探着说:“鲍道长,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困了好几天在山里,就是出不去呢?”
老鲍道:“离境观你们去了吧?”
“我们确实在那里驻扎。”老森说。
老鲍道:“在几百年前,明朝天顺年间,出了个人物,名叫黄九婴。具体的身世你们就别打听了,只要知道此人入了道家南宗,修炼邪典,意图长生成仙,这座离境观就是他当时修仙的一处所在。”
“那块牌子。”老黄提醒老森:“写着黄真人修仙处。”
“黄真人就是黄九婴。”老森道。
老鲍道:“他在修仙的时候,在这座山里布置了一处聚灵的法阵。至于这法阵具体怎么回事,说了你们也不懂。聚灵阵虽然布在明朝,却为祸至今,道家南宗在阵法中以孩童为鼎器,造邪淫管器,谬三关为玄要,食污秽为秘宝,既伤天和又违人伦。”
我们三人听得面面相觑。
“现今留下两个祸害,一个是皮子,一个是画皮鬼。”老鲍说。
“能不能详细说说。”老森问。
“法阵要求在树林中放一百只老黄鼠狼,明朝至今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几只在林中守着道观又感日月精华,已成魅,专惑人心,然后吸人气。”他指了指相机:“拍照片的小伙子就是这么死的,我去晚了一步。”
“那画皮鬼是怎么回事?”我心惊胆战地问。
第三百八十二章 画皮
道士老鲍沉吟片刻道:“关于画皮鬼的来历,牵扯到一件很久以前的传说,具体细节已经无法辨认真假。据说当年黄九婴修仙的时候,需要人魂,用邪术抽剥了十个人的魂,其中九个人随着法阵灰飞烟灭,只有一条阴魂留了下来,困在山里游荡。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变成了一个鬼,专门剥人皮的鬼。”
他说到这里,我想起刚才被黄皮子寐了之后遇到的幻象,曾经到过一个林间小屋,在屋子里我看到整整一面墙上挂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
老鲍继续说:“这个画皮鬼几百年来困在山中,害死的都是进山的人。可就在这些年,随着残存的法阵不稳定,它开始挣脱法力混入人间。”
我。老森和老黄互相对视一眼,从他们两个人的眼神能看出,不怎么相信老道士说的话。可现场这个严肃的氛围,加上老道士深沉的嗓音,又让人不得不信。
我能判断出老道士没说假话,继续聚精会神听着。
道士老鲍说:“之所以管它叫画皮鬼,是因为它迷惑人后再杀掉,然后剥下人皮,披在自己的身上。《聊斋》看过吧,里面有个很著名的故事叫《画皮》,就是从这来的。画皮鬼窃取了人的皮肤之后,就会冒充这个人的形象行走世间。然后它再利用这张皮的身份魅惑其他人上钩,再继续杀人换皮,不停地切换身份。”
老森实在忍不住道:“它想干什么?”
道士老鲍摇摇头:“我为了抓这只鬼花了五年的时间,山里来过不知多少次,这只鬼越来越狡猾,我始终摸不到它的踪影。不过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这只鬼并不是自由行动的,残缺法阵时有时无,当法阵开启的时候,它必须回到山里,当法阵无的时候,它才能挣脱束缚行走世间。所以,这些年它就在干一件事,”他顿顿说:“让法阵永远湮灭,获得彻底的自由!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它必须凑足六条人命在法阵中祭坛。”
道士老鲍看看我们:“所以。我要去你们的驻地看看,一共有多少人……”
老黄吓得毛了:“不会吧道长,你的意思是画皮鬼要拿我们几个祭坛?”
道士老鲍:“你们是不是出不去山了?”
我们三个赶紧说:“对啊,出不去了。”
道士老鲍道:“出不去就对了。”
“道长。你这是什么话,别拿我们开心。”老黄说。
“我没开玩笑,你们知道为什么出不去了吗。”道士老鲍说:“因为法阵已经开启了,这是隔绝天地的大阵,二十里方圆一座山,道路断绝无法出去。”
“那你有什么办法?”老森问。
道士老鲍一摊手:“我和你们一样也被困山中。要想破阵而出,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
这么说还是有办法的,我们催促他赶紧说。
道士老鲍说:“第一个办法,因法阵残缺,时关时起,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失灵了,一旦失灵我们就可以走出这座山。”
“多久能失灵?”老森问。
道士老鲍道:“不知道。或许一天,或许一周,也或许一年。”
我和老黄连连叫苦:“道长,第二个办法呢?”
道士老鲍沉吟一下:“第二个办法恐怕你们不会选。”
我们催促他说说看。
道士老鲍道:“第二个办法是助画皮鬼祭坛成功,死六个人。法阵就没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喉头都咯咯响。
好半天老森问:“画皮鬼在哪呢?”
道士老鲍再次摊手:“不知道。画皮鬼窃的人皮,能够伪装成那人的形象和身份,言谈举止处处都符合那人的做派,我虽然是修道之人,可也是肉眼凡胎没长着火眼金睛,根本看不出来。只能凭借我追猎此鬼的经验来进行判断。”
“所以你是故意进阵的?”老森问。
“对。”道士老鲍说:“我前后进过几次法阵,上一次就是去年搭救那两个驴友。”他指了指相机:“可惜我到的时候。两个驴友都已经死了。我和画皮鬼在阵中周旋了半天,也没抓到它的影子,后来法阵关闭,它离开山林消失在世间茫茫人海里。这次法阵再次开启。是抓到它一个绝佳的机会,我绝不会错过。”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老森,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在拉面馆见过小优!”
老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是点点头,而后猛的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那小优是……”
我想到的结果让人不寒而栗,真正的小优已经死了。老森在拉面馆看到的那个小优,其实是画皮鬼。
画皮鬼剥了小优的皮,自己披上了,冒充小优的身份回到世间。
道士老鲍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让老森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老森已经认定这个道士是高人,赶紧把自己在拉面馆遇到失踪者小优,小优又在厕所神秘消失的事说了一遍。
道士老鲍让老森把他听到厕所里的那段对话重复了几遍。
我心跳加速,这个对话的模式实在是太恐怖了。队伍里几个人先后都听过。我想看看这个道士对此有没有解释。
道士老鲍良久不语,而后叹一声:“原来如此。”
“怎么回事?”我赶紧问:“这个对话有什么深意?”
“画皮鬼是在确定自己的身份。”道士老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