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板。晏知行紧攥着衣服的手用力到血管凸起,他的脸深深地埋进了衣服里,闻着沈杳衣服上残留的杏花香。
晏知行额前的汗全是越出越多,这所剩无几的信息素味道让他更加郁燥。他粗鲁地一把拽住大衣下摆,把一整件衣服都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脸颊泛着点红,边磨蹭着衣服,边低声地喊道:
“沈杳……”
*
医院单独的vip室里,晏知行睁开了眼睛。在清醒的一瞬间里,他的神色在刹那产生剧烈的变化,哪怕现在他不在易感期,也维持不住清寡冷淡的模样。
他伸手抓过身侧的玻璃杯,猛灌着冷水入喉,易感期的相关记忆在一瞬间涌入脑内——他毫无尊严跪在沈杳面前的模样,直白表露出自己所有的一切欲望。沈杳高高睥睨的眼神,还有他在空中轻轻晃荡的脚。
甚至还有到达顶峰时,从骨缝间攀上云空的快感,所有的感官竟然都记得那么清楚。
“砰——”
晏知行手中的杯子被他摔落在了地上,清脆且重的声响。听到里面的动静,陈双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的手中拿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那一根黑色手杖,陈双低着头在床边放好。
“沈杳呢?”
“……”
陈双顿了下,或许是一物降一物,沈杳总是有办法把晏知行搞得很狼狈。他不知道晏知行和沈杳间发生了什么,但怎么安置沈杳变成了个麻烦。晏知行没有命令之前,他不可能对沈杳轻举妄动。
“在老宅。”
晏知行的余光往床头柜上望去,除却玻璃杯,上面还放着与药管,与摔破的那支一模一样。他的视线凝在上面,又慢慢地收回。
简然找来许多依赖症,提取了他们的信息素,做了不少的实验。根据实验结果,仿制出来的药品完全能有效抑制病症。
可是,这个药管对于他来讲可以说是毫无作用。
他本以为是连沈杳的信息素都已经救不了他,但事实证明,只是他的身体在抗拒仿制品。
晏知行把药管丢进了身侧的垃圾桶里,他刚苏醒没多久,腿上被钢笔扎伤的伤口也才刚清理干净,他就拿起手杖下了床。
他提起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让司机开车出来,回老宅。”
晏知行到的时候,沈杳安稳地待在他的房间里,他的手边甚至还放着下午茶,一脸闲适地低头玩着手机。
他完全不准备逃。
沈杳听到开门的动静才抬起头,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晏知行的神色,疑惑地问道:“你这样来找我是来兴师问罪吗?可是你当时不是很爽吗?怎么了,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他的表情天真无辜,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样:“我什么都没干,只是用脚你就……”
沈杳说话的时候正好光着脚,踩在了黑色的地毯上。他的裤腿有点长,盖过了大半个脚掌,只能看到他秀气的脚趾,微微地勾了勾。
“够了。”
晏知行蓦地打断了他,他站在门前,一步都不愿意往沈杳的方向靠近。他也不可能复述那些丧失尊严的回忆,他只是问道:
“你和徐意白结婚了?”
“对啊。”沈杳轻轻地点了下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为什么不能和他结婚?”
沈杳转过身,把窗户完全打开。寒风瞬间扑了进来,外面正下着雪,是今年的初雪。
“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沈杳站在床边,窗户推开之后,他半个身子都像是悬在了风中。他笑着建议道:
“那你可以杀了我。”
omega的身形清瘦,衣服在风中被吹得鼓动。这样的情况下,谁在沈杳的肩膀上轻轻一推,他就会直接摔下去。
晏知行的脚步往前迈着,他伸出手,却没有把毫不设防的沈杳从这里推下去。
“沈杳。”晏知行紧抓着沈杳的领口,把人往前拽了一把,他垂着眸,冷冷地盯着沈杳,“你对我的底线有点误解。”
晏知行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怀表,款式年代明显已经久远,里面的指针都已经不在滑动,但却被封存保护得很好。
他从小到大最明白一件事情,动情的人便是死得最惨,他要做最冷血的人,一切都以利益为主。
他也早就知道,喜欢沈杳这样的omega会被玩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晏知行的手往下一滑,突然地抓住了沈杳的手臂,用力地把人往门外拽。沈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拉得脚步跌了一下,脑袋磕在了他的背上。
他已经很久不会外露情绪,现在却一脸怒容地把沈杳拉进了电梯里。晏知行拉开车门,拽着沈杳坐进了车后座。
晏知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轻闭上了眼睛,又像是冷静下来一样,开口命令道:
“开车。”
沈杳轻揉着手腕,他没有反抗,也没指望晏知行把他放下去。
他抬头望着窗外,白雪像是颗粒一样地从天上掉了下来。他伸出手,接了一片晶莹的雪花。
他下车看到的是栋低调漆黑的建筑物,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却和外面像是两个世界。
五颜六色的绚丽灯光迎面射上来,人海像是浪潮一样涌起又降下,台上的表演在阵阵惊叫声中露骨又大胆奔放,就连前面引路的omega身上都穿着兔女郎制服。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场合。
沈杳的视线巡视了一圈,他跟着晏知行一起走到了顶楼的房间。打开门,先看到的是一张坐在转椅上的背影。
大概是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椅子忽地一下转了过来,露出来脸的alpha表情有点诧异,他的视线直接落在了沈杳的脸上。
那是上次见过的alpha,沈杳一下子明白了晏知行的目的。他转过脸,一眨不眨眼地盯着晏知行问道:“你要把我送给他?”
晏知行与他对视着,眼神像是和他手杖里镶嵌着的宝石一样,没有温度。
他没有回答,alpha却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他怕晏知行反悔,急急忙忙地说道:“晏,上次答应你的那些利润我会按照约定让给你!”
晏知行的神色依旧没有起伏,他的视线依旧只放在沈杳的脸上,看起来对那些所让的利益毫不感趣。
他等了很久,然后一转身。
房间只留下来了沈杳和alpha两人,听到那声关门声之后,沈杳没有转头,他对alpha露出来了他最常有的乖巧笑容:“晏知行把我送给你了。”
“你喜欢他吗?如果你喜欢他的话那可太可怜了。”alpha在椅子上直起身,他的五官深邃,盯着沈杳的眼神看起来深情又惋惜道,“晏可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怪物,你那么漂亮的omega,陪着他是件多可惜的事情。”
“我可不喜欢他。”
沈杳学着alpha的样子,也轻耸下了肩。他伸手按住了alpha的肩,把他推回了椅子上,轻笑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他在询问的同时,在心里有恃无恐地倒数着。
晏知行站在房门外,外面是长长的一道走廊,深得连底都望不见。房间里没有什么动静,只能听到一声桌子被移动的声响。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手杖抬起又压在了地板上,像是转身要走的样子。
只是一个omega而已,他宁可因为易感期的折磨而死,也不会容许一个omega爬到自己的头上来。
只是一个omega而已,他不信自己会那么在意,该舍弃的时候就应该舍弃,他也不允许自己有软肋的存在。
沈杳在刚才也没有向他求救,他也其实根本不在意对吗?对于他来讲,什么alpha都一样对吗?
他的脚步根本就没有挪动过,晏知行抓手杖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它硬生生地压断。
晏知行站在外面的时间连一分钟都不到,他就猛地转过了身,用力地摔开了门。
门一开,晏知行看到的画面就让他目眦欲裂。
沈杳屈膝靠在椅子上,他从来没说过自己会抽烟,细长的手指上现在却夹着烟,一缕白烟从烟头缓缓地冒了出来。
他的眼睫轻垂着,不用他刻意做出什么表情,天然就带着诱。
沈杳的另一只手摸着alpha的脸颊,他弯着腰,距离很近,看起来马上要吻到了这个alpha。
晏知行的耳边“嗡”一声,所有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被引爆。
他一下子冲了过去,连腿上的伤和疼都忽略,他蓦地拽住沈杳的手臂,先把他和alpha的距离扯了开。
alpha皱起眉,表情明显不快:“晏……”
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领口就被人揪住,晏知行的拳头就不由分说地砸了下来。
alpha坐着的转椅被这股大力带得往后溜去,椅背径直地撞到了身后的墙壁,还回弹了一下力,脑袋被砸得起了阵耳鸣。
“你疯了吗?!我们的合作你还要不要了?!”
晏知行的呼吸急促,alpha的威胁他一点也没放在眼里,眼底的波澜不惊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把手杖一丢,拽着alpha的领口,在一声声惨叫声中,晏知行的每一下拳头都落到了实处,一下比一下打得要来得狠。
这好像变成了他抒发情绪的方法。
“啊!”
alpha又发出了凄厉一声的惨叫,他的鼻梁骨一阵剧痛,应该是直接被打得骨折了。
他的指关节已经染上了alpha的鲜血,却像是杀红了眼的野兽,始终没有停下动作。
直到拳头下的alpha完全失去了意识,他才逐渐停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因为刚才的动作变得凌乱,晏知行缓缓地转过脸来看沈杳。
他不在易感期,刚才的那番举动完全是在他清醒的情况之下。晏知行丢下昏迷的alpha,抬步往沈杳的方向走去。
“你想用这种没有意义的举动确认什么?确认你不在乎我?确认你可以抛弃我?”沈杳轻笑了声,他夹着烟的手指反手一转,用指关节蹭过晏知行衣服下的心脏,“可是你好像很在意。”
他可比晏知行还要小心眼,也还要记仇。沈杳只是没有抽烟的习惯,他从来没说过自己不会抽烟。
“而且你的心跳得好快。”
“为什么?”
他咬住烟,垂下眸吸了一口。沈杳逐渐靠近晏知行,在鼻梁快要贴到一起的时候,他用手指夹住了烟,然后缓缓地吐唇,动作不熟练却也不生疏。
他把烟圈全都吐在了晏知行的脸上,一点也不落。
烟味带着辛辣的味道,萦绕在晏知行的鼻尖,往他的肺部飘去。仿佛是被尼古丁麻痹,晏知行的身体一动也不不动。
烟雾缭绕之下,沈杳的眉眼在他眼里模糊不清,可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是同往日不一样的神秘韵味。
他的心跳得就跟沈杳说的一样,很快,面上却依旧固执地不露出一点破绽。
沈杳的唇线平直,一张脸冷淡漂亮,开口说的话更是百分百的薄情寡义:
“跪在我面前这件事情好像让你很不爽,你不乐意,有的是人乐意。”
他手中的烟烧了短短一截,沈杳只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