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羽四十五年
煌与美美为好友报仇之后,两人于元月一日回到垣日宫,并迅速的回到正常生活,这一年的任务是戊申科乡试大考,虽说是乡试,煌还是格外重视,下旨要朝臣们用心办好此事,朝廷各部用心花了二个月的预备结束,于三月三日准时开考。
然而,但凡有考试,就会有舞弊的现象存在,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舞弊现象屡禁不止,令人深恶痛绝,儘管有关部门多次三令五申,舞弊的考生、考官、组织仍然变相的「义无反顾」。
三月七日,江寧府的贡院门外,戊申科江寧乡试的榜单贴了出来,细心的书生发现,榜上有名的多是盐商和官员或者是富豪的子弟,最显眼的,莫过于黄东海和赵乃大,他们是有名的紈絝子弟,平日里不学无术,写文章文理不通,竟然也能榜上有名了,一时间舆论哗然,大家把矛头指向了主考官吴很蕃和副主考官赵大鹏,考卷是他俩改的,举人是他俩点的,大家觉得不公,这时候当然要找他俩算账了。
一千多名苏州秀才跑到江寧府集会,把五路财神给抬进了江寧府学并霸佔学府,供奉在明伦堂孔子像旁,寓意谁送钱,谁就能获得举人头衔,有人把贡院两字用白纸糊住,上书「卖完」二字,字形接近「贡院」二字,而且寓意举人头衔都被考官卖完了。
而为何那些盐商会如此嚣张,这还要从煌羽朝的两淮盐运说起,由于盐税占了全国税收的十分之二,朝廷非常重视,将其视为支柱產业,两淮盐场是曌代最重要的製盐基地,成就不少徽商的财富梦想,「盐官」也成了官员们梦寐以求的肥缺。
煌把这份差事交给了江寧织造曹雪戭和苏州织造李城煦,以及当时的两江总督噶勾讚,曹雪戭和李城煦监管生產,噶勾讚监管销售,互相制约,避免舞弊,可以说,他们就是两淮盐商最大的后台。
曹雪戭不光是大文学家曹雪芹的六代子孙,他本人还当过御前侍卫,更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是太昌帝的奶妈,李城煦还是他曹雪戭的女婿呢,当过华清池总管,而现在,两人不但是江寧与苏州的织造,而且还有个隐藏身分,那就是锦衣卫检事,说白了就是密探。
再说说噶勾讚,他是日金贵族,先祖噶礼是清朝康熙年重臣,祖父吉本先知是神武朝一品武官,在神武四年的麦金寮会战时救了神武汗一命,被神武汗敕封为卫国公,父亲噶拉哈是太昌朝一品文官,官拜礼部尚书、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所以他也算是功臣的后代,靠着父亲威名买官而担任两江总督,而且他的额娘还是煌的奶妈,堪称根正苗红,所以一般官员对他们都不敢得罪,更别说是手无实权的读书人了,所以跟本没有人敢于插手此事,深怕得罪了这些盐商而自讨苦吃。
回到江寧府,两江总督噶勾讚见贡院门口乱鬨哄的,叫骂声不绝于耳,于是派兵包围贡院,抓了带头闹事的十几名秀才,准备按诬告罪论处,这么做反而激怒了民眾,考生们群情激愤,官民之间随时有可能大打出手,偌大的江寧城万人暴动,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对于两江总督噶勾讚的反常言行,江苏巡抚张伯乐有点疑惑,这是因为两江总督坐镇江寧,江苏巡抚坐镇苏州,江寧就在江苏境内,出这么大的事,张伯乐作为巡抚当然脱不了干係,于是,他主动出击,写了密摺奏明煌,陈述了耳闻目睹的科场舞弊、考生闹事的全部过程。
此外,他还提到,听说副主考官赵大鹏受贿二十万两银子,出卖举人功名,同考官王日俞、方徐名等人参与作弊,正主考官吴很蕃,知情不报,存心欺瞒朝廷,科场舞弊,影响很坏,考生哗然,眾怒难犯,如不赶紧查办,后果不堪设想。
一接到奏报,煌勃然大怒,游歷九州的愉快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他最恨的就是官员贪污与结党营私,他先是亲自用硃批写下:「纷纷议论,京师早已得知,可羞至极矣」。
接着,煌便下达第二道旨意通令朝野,要所有官员全面清查舞弊案。
这时候,主考官吴很蕃本不想管赵大鹏等人受贿舞弊的事,想当个老好人,但听说张伯乐已经上奏朝廷,他知道皇帝对于猫腻与贪瀆苟且这些事情所定的刑法相当恐怖,他担心背上「知情不报」的罪名,陷入被动境地,更有可能赔上了性命,不得已,只好先发制人,写了认罪摺,也向朝廷上奏,承认科场舞弊的事实,不过,他是一隻老狐狸,他把责任一股脑全推给了同考官王日俞和方徐名,说这俩人推荐的考生黄东海和赵乃大,虽然榜上有名,实则颠三倒四、不通文理,自己则是事后才听说,当下感到万分惊讶,深受蒙蔽,愧对朝廷,当然,煌心里清如明镜,他早就知道这些是官员们常用的技俩。
所以当他一看到奏章马上就知道吴很番是在装傻,而且也推理出谁是善良,谁是奸恶,但是煌并没有立刻动手搞出声色,因他要等另外两份更重要的奏摺,就是曹雪戭和李城煦的密摺专奏,很快,他们的奏摺送到了北京证实了科场舞弊的事实,印证了张伯乐所言不虚,由于曹雪戭和李城煦是煌的亲信密探,跟科场案毫无瓜葛,所以自然没有必要欺骗主子,所以煌对二人的密摺专奏是相当的信任。
煌看完曹雪戭和李城煦的奏摺,顿时勃然大怒,他觉得,如果继续纵容这些人胡闹,岂不要毁我大曌江山,下旨逮捕有关人等投入詔狱待审,这时候,时任户部尚书、文华殿领侍卫大学士的八章羽衣,被煌指派为钦差大臣,会同噶勾讚、张伯乐和时任安徽巡抚的梁廷贵组成特别庭审,共同审理此案,煌第三度下达諭旨,并加盖六百里加急发出:「着八章羽衣会同江南、江西总督,江苏、安徽巡抚在江寧地方彻底详查,严加审明具奏,吴很蕃、赵大鹏俱着解任,发往质审」。
五月九号,即案发两个多月后,钦差八章羽衣抵达扬州,由于安徽巡抚梁庭贵是迟迟不到,八章羽衣决定先召集噶勾讚和张伯乐举行三堂会审。
「问题考生」黄东海和赵乃大似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这么强悍的阵势,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很快就招供。
黄东海是两淮盐商,跟赵大鹏是把兄弟,听说赵大鹏当了副主考,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也想谋个功名,赵大鹏要他出八千八百两银子,说是打点主考官吴很蕃,东海就照办了,而后,赵大鹏找了枪手,预先把考卷答好,埋在考场小屋里,黄东海入闈后,偷偷拿出来抄,然后在卷子上做标记,赵大鹏跟考官方徐名打了招呼,阅卷时单独抽出这份卷子,直接点了举人。
赵乃大是盐商之子,家里很有钱,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既不想做生意,也不想念书,一门心思谋取功名当官,没什么文化,就想到了科场舞弊。
两人上了考场,隔壁小屋的考生就收了他们八千两银子,趁监考松懈,替他们把考卷都答了,按事先约定,每张卷子都标註「其实有」三个字,考前,赵乃大听说,安徽布政使马逸是乡试的提调官,便託人找马逸手下的书办赖奇和唐孙帮忙,经赖奇的引荐,唐孙收了四千两银子,拍胸脯保证,不仅能中举,而且名次不低于前二十,这个唐孙还真是神通广大,搭上了赵大鹏这条线,赵大鹏跟考官王日俞打招呼,把标註「其实有」的卷子给抽出来,给了第十三名。
接着,立刻提审唐孙和赖奇,在詔狱酷刑下唐孙很快供出:「按照主子授意,他把二十万两银子送进了总督衙门」。
赖奇也供出:「他经手的三十万两银子也送进了总督衙门」。
这两条供词足够劲爆,别忘了,两江总督噶勾讚还在场呢,我估计,这俩人要么不认识噶勾讚,要么送银子的事千真万确,噶勾讚听到这番话,暴跳如雷,只见他「輒令夹脛箝口」,又是掐小腿,又是捂嘴巴,恨不得把这俩人弄死。
案子还没审完,犯人正在招供,动刑成何体统,张伯乐当即跳起来,反对大刑伺候,跟噶勾讚在公堂上争执起来了,堂堂法庭,法官成了犯罪嫌疑人,法官之间意见分歧严重,这案子是没法审了,八章羽衣只好下令,犯人收监,赶紧退堂。
张伯乐主张严查到底,噶勾讚处处打圆场,希望案件审理就此打住,这时,作为首席法官的八章羽衣,态度倾向就很重要了,可是,一贯正直的他陷入了犹豫。
而早在一年多前,在审理另一案件时,八章羽衣得罪了噶勾讚,八章羽衣的大少爷八章诚一就在安徽当知县,噶勾讚就是顶头上司,如果继续较真下去,噶勾讚一个犯浑,毁了儿子的前途和性命,那就亏大了,他知道,朝廷对汉族官员存有戒心,去找煌评理,汉族官员往往斗不过日洲族的大臣,何况噶勾讚的母亲还是皇上的奶妈,这样的人,谁敢得罪,于是,八章羽衣心软,在审案过程中哼哼哈哈和稀泥。
眼看八章羽衣越发不靠谱,案子越来越难审,张伯乐心急如焚,他思前想后,决心把这件案子查到底。
于是,他上奏朝廷,讲了三方面内容:
第一,噶勾讚涉嫌受贿五十万两白银,阻挠案件审理。
第二,八章羽衣有难言之隐,案件审理困难重重。
第三,为了能把案件审个水落石出,他情愿跟噶勾讚一同解职,接受朝廷审查。
而噶勾讚听说张伯乐要弹劾他,也写一道奏摺送往北京,他没有一味辩白,而是反戈一击,一口气数了张伯乐七大罪状,说他诬陷自己,还私刻书籍,诽谤朝廷。
看到两人各执一词,煌做出决断,噶勾讚举的七大罪状,煌根本不太相信,可是,李城煦奏摺里多次密告张伯乐确有私刻书籍的事,这可是违反朝廷法令的大忌,这位千古一帝这下可是头一次有些犹豫了。
恰好,这时候曹雪戭的奏摺也送到御前,说此案办得不妥,江南民心不服,煌终于恢復以往的推理破案水准,他决定,八章羽衣的建议不是终审判决,朝廷将另派钦差大臣重审,后决定,派出真正的心腹泉光子郎为钦差大臣。
经过几轮审讯,新的钦差大臣泉光子郎和六部九卿会议认为,噶勾讚受贿查无实据,不应定罪,张伯乐、噶勾讚互相参劾,搞得民心不安,理应一同革职,至于涉案考生和考官,按照大曌律法,就是该杀的杀,该革职的革职。
这真是个八面玲瓏的判决,涉案考生和考官罪有应得,噶勾讚是洗脱了受贿罪,但张伯乐却倒了霉,煌本想保全张伯乐,但所有办案大臣都误解了,煌气到直接叫一次大起,大骂办案官员一个小时,看到官员的工作效率,煌心灰意冷,不得已,只好亲自出马,于奉天门举行御门听政,宣布最后裁决。
煌最后决定,噶勾讚革职,不再深究,张伯乐罚一年俸禄,留职查看,继续担任江苏巡抚,安徽巡抚梁庭贵因抗旨不尊被处以廷杖八十削官为民,科场案的涉案官员中,主考官吴很蕃处以剥皮楦草夷其三族,考官赵大鹏、王日俞、方徐名斩立决夷其三族,考生黄东海和赵乃大等全族流放寧古塔,代笔打小抄的考生也受到了带枷蹲班房并终身除去功名和终身不得参加应考的最严重的惩处。
终审判决的消息传到了江苏,所有人们都喜笑顏开,奔走相告,书院里又传来了朗朗读书声,张伯乐又担任了一年多江苏巡抚,然后调往北京,担任户部侍郎,继续着官场生涯,受贿本来是死罪,但噶勾讚虽然侥倖逃脱,可他不知悔改,只因母亲因在案中帮张伯乐说话,他不但不自省,反而是对母亲怀恨在心。
联合妻子与弟弟暗中企图想下毒杀死母亲并草草埋葬,不过,他做事不密,阴谋败露,一个家奴不忍其主受害,于噶勾讚动手前一日找上张伯乐,张觉得事态严重,密摺上奏给煌,当煌知道从小照顾他的乳母差点被谋杀,大为震怒,亲自写下圣旨:「其母尚耻其行,其罪国法不容,当将其诛矣!」。
接着下旨将噶勾讚抓到朱雀门,凌迟处死并且抄家夷族,其妻子因为被举发红杏出墙、不廉不洁而被下旨浸猪笼刑并流放蛮夷,其弟哥噶咯则是被判腰斩并抄歿家產,其母乌雅氏后被煌亲自接回宫中封为圣太妃,居寿康宫,享太后礼遇。
科场舞弊案之后,煌亡羊补牢,立即下旨宣布考试无效,后再次宣布开考,并派出自己的老师范文轩亲临担任主试考官,果然顺利的将考试任务解决,为国家选出了真正有才华的人,整件事情才告一段落,而这场发生在煌羽四十四年的这场牵连人数最广、受贿金钱最多的乡试科场舞弊大案则被称为「戊申乡试舞弊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