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伊特诺那奇特的性格,出乎他人意料的整人手法,和那飘忽不定的氛围是从到处乱跑中野化回来的。
长久相处下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一直怪怪的。
或许,从那时起……
他停下疾走,收紧了手,咬紧了下唇。
「……」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有原因的。
只是他……一直把他给忽略掉了。
夕阳馀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内,将他和所有一切都染上了火红的色泽。
他微微哽咽地低鸣了一声。
「对不起……伊特诺。」
当他准备转身离去,回到伊特诺所在之时,帕黎西亚微举的一脚,在后方出现的一道嗓音给止住了。
「这不是多雷西吗?」
他微一侧头,发现了之前揣测的话题人物,此时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对他笑了一下。
两人相望之下,他们眸之间激起了一丝火光。
火药味……升起了。
「怎么了?到这来?」
南那的下巴微微一抬,目视着眼前的少年。
帕黎西亚一咬牙,怒瞪着对方,然而,他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又开心笑了一下。
「……」
不管是会议后的谈话,或是他在议会里使出的小把戏……不难想像他会在跟梅菲寻找伊特诺的下落的时候,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一切种种……就连本人站在他面前,都让他感到一阵噁心!
微垂首,他呻吟了一下。
「够了……」
「嗯?」
南那疑惑地微歪头,柔顺的金色发丝垂落面庞,眼神依然透露出一丝笑意。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
帕黎西亚又怒了,大吼。
「闹了这么久够了吧!南那.提朵!把『人』搞成这样好玩吗!你回答啊!好玩吗!」
被情感牵着走的帕黎西亚,丝毫没有发现四周的不对劲,安静的不可思议。空荡荡的走廊上,仅有他们两人,先前长廊上的侍从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跡。
长及一公尺的长廊,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完全程。
「看来是还没被发现啊……嗯,早一步也无可厚非。」
丝毫没有受他的话动摇,还一脸有些惊讶的南那,一手轻抚了下巴,低喃了一句。
对此,感到恼火的帕黎西亚上前了一步,又准备说些什么时,南那说了一句。
「你知道你一激动,一手好不容易建成的心血可是会被毁于一旦。」
南那笑弯了眸子,开心的笑了一下。
食指微微一挥,好几把半透明的刀刃一瞬出现,由于衝动之下,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小把戏,直接中招,直接单膝给地。
诡异的是,身上的魔力一直不停流失,不管他怎么试图收回、阻止魔力的流失,依然如水龙头般溢了出去。
不一会儿,身体也开始逐渐沉乏了不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抬首,无视于脸庞被划出一道血痕的帕黎西亚恶狠狠地怒瞪南那,一副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肉给一口咬下似的。
「……终于打算背叛了吗?」
「什么背不背叛?」
南那有些不解地看了被好几把刀刃架在地上的同伴,他嗤笑了一声,他的笑容扭曲了,音调因雀跃而上扬了不少。
「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你们当成同伴!你现在才发现吗!?啊哈哈哈哈哈!」
看似开怀的微笑,此刻却让帕黎西亚感到毛骨悚然,从身体最深处涌上了的冷意,使他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下一刻,他身体一颤,猛地瞠大双眸,面色一瞬刷白,倒吸了一口气。
他身子一软,双膝跪地,无力地跪坐在地。
该死,被摆了一道……!
不知刀刃上抹了什么,方才几度挣扎,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不一会儿,体内的暖意逐渐被冷意取代,感官也慢慢麻痺。
「……你……在刀上涂了什么?」
艰难地微微抬起头,眼皮稍有微沉,看向了始作俑者,帕黎西亚吃力地吐出了一句。一说完,他便大口喘气了起来。
彷彿空气中的氧气逐渐被抽去一样,目光渐然朦胧,他虚弱地瞪视着眼前已被扭曲了的模糊身影。
「没什么,一点小礼物而已。」
一听,南那敞开双臂,一副无奈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
灿烂到帕黎西亚为自己的衝动一事,如今却遭受如此对待的自己感到恼火,更多的是遗憾。
可恶……
要做的事……还没做完……
我都……还没和他……道歉……
怎么可以……
「……」
随着眼皮越加沉重,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意识,明知这么做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他还是开了口。
「罗小姐怎么办……?」
「艾亚?」
南那笑容一歛,脸沉了下来,以居高临下之姿俯瞰几乎仅剩一口气的『曾经的同伴』,薄唇轻啟,嗓音也低沉了不少。
「她啊……放心,我会让她坐在特等席和都城一同沉沦的。」
一说到后半句,他在帕黎西亚面前,蹲下身来,伸出了一隻手,拍了拍他的一侧面颊。
「你这……!」
撇不去一手拍在脸上的触感,帕黎西亚一脸难以置信,又感到强烈的噁心感从胃部涌了上来,随之而来,更多的是,悔恨。
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他的意图。
后悔自己没有守护好要守护的家人……
后悔……
无数的后悔,伴随着人生走马灯涌了上来。
此时,他才真正地了解了一件事。
这个发现,令他难过不已。
一时之下,脑海中显现了伊特诺最后在藏匿处对他所说的话,如今,他终于了解了背后隐藏的含意。
罗耶微瞠大双眸,随之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微垂首,低喃了一句。
「你……一直都想死吗?」
「死?我可一次也没这么想过。」
南那一听,愣了一下,误解了他所言之人的他笑出了声来,脸上讽刺意味十足。
一听,意识矇矓的帕黎西亚,以仅存的意志了解到了一件事。对此,他虚弱地笑了一下。
「呵……真是可悲……」
「什么?」
在南那的不解、微微激怒之下,帕黎西亚狡詰一笑,不只笑,连说话都比方才更加吃力了。
「被利益给蛊惑了心神的你……太可悲了……!」
话一入耳,南那又一愣,一手摀脸,轻笑,随之,转为放声大笑。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在这一刻,帕黎西亚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然而,看着眼前几乎发狂而笑的模糊身影,一股怜悯之心自他心中油然而生。
下一刻,终于快支撑不住了,他微垂下了头,呼吸仅存一丝,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哈哈,可悲……」
笑一息,南那又微抬下巴,眺望他一眼,诡譎一笑,同时在魔力驱使下,架在帕黎西亚脖子上的刀刃缓缓划了下去,白皙脖颈上剎那浮现了一抹血痕。
「掰掰。」
话一落,白色刃光乍现,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充斥视野的嫣红,红花溅满了走廊,向四周蔓延了开来。
洒满一切的夕光,伴随生命的消逝一同落入了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逐黑的天幕下,依稀能感受到月光投下的光辉。
似乎能感受到生命殞落的情感,林立树群,无风下,枝叶婆娑。
一片寂然之下,传来了一丝细微,几不可闻的悠然歌谣,一瞬即逝。
宛如,感受到了一切,送上了安慰,又或是祈愿逝者一路平安的祝福。
迷途者,你找到追寻的方向了吗?
夜,起风了。
◇
「……」
骨碌碌的头颅滚落到了他位于血漥中的脚边,他一脸厌恶地皱了一下眉,把头颅踢到了对方肩颈一侧。
即便早已知晓会被喷得满身血,一体验,依然不舒服到了极点。
望了一身血的湿溽服装,他微抽了一下唇,抬起一手,指尖上浮现一道银白法阵,一瞬消逝。
收回手,一脸不悦地审视了遍周遭的环境,一抬手,把所有刀刃悬空,一拂袖,刀刃无一是掉落地面,插置四处可见之处。
本想将一把刀刃刺入遗体,想了想,便作罢。只将其中一把,半截插入断首处前的地面上。
似乎感到不太满意地一蹙眉,他唤来风魔法,在自己身上划出了一些口子,儘管是作假,依然痛得令他呲牙咧嘴。
等布景、角色、故事差不多佈置好了,他才满意哼了一声。
一弹指,破开早已设下的结界。
「来人!」
一听令下,不少卫兵前来,竟是如此场景。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狼藉、好几把刀刃散落一地,少数几把甚至插进了墙面、地面,溅满了血,就连此处唯一一名佇立着的人,也同样被溅染了一身腥红。
「发、发生什么事了……!?」
一见惊魂,卫士们一开始被惊到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片刻,才有一名卫兵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尚未说完,便被南那给打断了。
「通知下去。帕黎西亚.多雷西被人暗杀了。这件事刻不容缓,立即呈报上去!」
溅染了一身血的南那,故作微慍,以平淡到令人冷颤的嗓音说了一句。
一名卫士上前关切。
「您没事……不,您伤得好重,请您快去接受治疗!」
不知是早已串通好,还是别有居心,南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
在卫士的搀扶下,故作虚弱地转身之际,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着痕跡的微笑。
将喧哗、混乱,留在了身后。
此时,都城广场的大鐘,响起了。
即使,每日几度一响,早已习惯了这清脆的音律。唯有这一次,传来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凄凉、感伤。
响彻了整个都城,彷彿整个地面都能感受到一丝震动。
传进了不知情,依然开心、不同情怀、努力度日的人们耳中。
也激起了,人们心中,沉淀的光、影。
这一鐘响,似乎在表示生命的殞落,又或者是,又有另一起事端即将拉开序幕。
宛如,是在告诉所有人。
是时候,做出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