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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是他,许忆原本带着些迷茫的眼神瞬间冷凝了下来,不卑不亢道:参见陛下。
  郁恪冷冽的视线扫过他,然后不发一言,大步离开了国师府。
  楚棠一人站在书房里,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将手帕扔在桌上。
  许忆进来,跪下,直直望着楚棠,话语有些急促:主人要离开郁北吗?
  系统也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急切道:宿主你为什么要离开?是再也不回来那种离开吗?为什么?
  楚棠眉眼淡淡的,像从未融化过的冰雪,回答道:是。
  为什么?一人一系统的声音同时中楚棠耳边响起。
  楚棠说:想离开了。
  系统似乎找不到理由,只能道:可、可是还没完成任务啊?
  会完成的。楚棠说。
  许忆眼睛却亮亮的,仿佛藏着兴奋和喜悦:主人去哪里,属下便去哪里。
  楚棠不置可否,只道:先回千机阁,我有事要说。
  第70章 轻举妄动
  上朝的时候, 大殿里的气氛凝固得像窒息一样, 明明有地龙,温度暖和,却仿佛还让人处在外面的寒冬天气。
  殿堂上方,郁恪坐在龙椅上, 年轻俊朗的面容没什么表情。
  底下臣子举着玉笏, 大气也不敢出, 生怕触到皇上什么逆鳞。
  容约和宋双成各自站在两列前首, 也是敛眉顺眼,不曾多言。
  这几日,皇上脸色不佳, 虽说没什么暴怒的意思,但看上去阴沉沉的, 气势骇人得很, 朝中大臣时刻提心吊胆着,就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什么话,脑袋就没了。
  有事启奏, 无事退朝。黎原盛大声道。
  启禀皇上, 臣有事启奏。一人斟酌再三, 还是出列了,低头道, 微臣听闻蔚瀛边境上从天而降一块巨石, 上面书写着楚佞二字, 陛下
  群臣哗然, 容约和宋双成相互看了一眼。
  郁恪的目光平静地移了过去。
  大寒天的,那人骤然出了身冷汗,结巴着说完了:这、这是上天的意思,皇上贵为天子,不可不重视。
  郁恪扫了扫衣袖,挑了挑眉,道:你要朕如何重视,说来听听。
  那人吓得腿一软,差点儿就跪下了,道:这皇上英明神武,自有决断,微臣不敢逾矩。
  郁恪淡定自若地坐着,眉目冷冽,声音平静:来个石头就是天意,要事哪天来了个写着郁亡的石头,你们是不是就遵循天意,齐齐抹脖子自尽了?
  皇上息怒。众臣纷纷跪下,道。
  容约抿了抿唇,还是出列了,道:皇上慎言。
  宋双成在心里呼喊着,国师快来!
  以前上朝的时候,皇上都冷静得不得了,遇事果决,手段雷霆。偶有令人气愤的国事,皇上也没这么冷冰冰的,国师在的话,说一句慎言皇上就真的慎言了。
  现在国师不在,看样子皇上好像也冷静不下来
  郁恪瞥了一眼容约,道:左相有何见解。
  容约道:先去查来源,若是人为,便是谋害国师的罪名,死不足惜。若是天意,陛下还是应该重视。
  郁恪扫一眼底下的臣子,笑了一声:天降巨石,怎么不见你们担心有无百姓伤亡?反倒关心起上面有没有字来了。
  皇上息怒。
  郁恪冷声道:回去抄官训,五遍。
  谢陛下隆恩。
  下朝之后,那位进言楚佞的大人过来找容约,擦着汗,小声道:容丞相,下官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才使得陛下如此生气?
  容约打量了他一下,道:你进朝廷多久了?
  没多久,得国师底下的人提拔,这才进来一个月。那年轻人笑道。
  容约公事公办说:直言是好事,陛下是明君,不会有多生气的。
  年轻人道:容丞相,你说陛下这是真在乎国师呢,还是只做做样子?
  这不好说,容约笑了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师生情深是真,臣强君疑也是真,也许事关国运,陛下不得不慎重处之。
  那人点头,深以为然,道:是啊,此等大事,历朝历代君王都极为在乎,而且前些年陛下还小,国师掌权是合理,现在陛下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国师便不该如此明目张胆摄政了。
  容约不置可否。
  国师府,宁静一如往常。
  银装素裹,雪花晶莹。
  楚棠在屋子里教郁慎写字,郁慎坐在桌前,抓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着,极为认真。楚棠看了会儿,点点头,拿起手边的书翻了翻。
  许忆进来了,道:国师,事情都办妥了。
  好。楚棠点头。
  许忆看了看他,道:国师今日又不去上早朝?
  是啊,楚棠有些懒懒的,修长的手指夹着薄薄的书页,没我什么事了,不去也罢。
  许忆笑了一下,道:主人要离开了,看起来人都轻松了许多。
  楚棠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书,道:千机阁忙,我走后,你留下来
  许忆跪下,神情有一丝茫然:主人不带属下一起吗?
  楚棠眸色漆黑,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不了,我一个人去散散心,你是一堂之主,千机阁还离不开你。
  许忆低下头,是一种很温顺的姿态,声音低低的:可是主人,你不带人,谁来保护你?
  我去的地方很安全,不用人保护。楚棠看着这个一直忠心耿耿的下属,语气温柔了一点儿,千机阁就交给你打理了。等下次回来,希望我能听到你成家立业的好消息。
  许忆抿唇不语。
  楚棠想了想,道:我唐突问一句,你是不是有意于沈家的四小姐?
  许忆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乍然听到楚棠说的话,一时茫然,随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瞪大眼睛:属下一生只忠心于主人,怎么会
  不要紧张,楚棠失笑道,我是说情意上,并非怀疑你。
  许忆哑声道:没有。
  那是我唐突了。楚棠道,无事便退下吧。
  许忆失魂落魄一般退了出去。
  楚棠回过头,就看见郁慎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道:怎么了?
  郁慎说:写完了。楚哥哥,要去哪儿啊?
  离开一会儿,楚棠说,到时候你就去皇宫,和你的堂兄一起生活,锦衣玉食,比国师府还要好。
  郁慎嘟囔道:国师府就很好,我不想去。那人对楚哥哥好凶。
  楚棠轻轻笑了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他不凶,反而是个很厉害的皇上。
  虽然郁恪总是凶巴巴的样子,但在他面前,到底是个孩子,没有恶意,也从来不会伤害他。楚棠对这点还是有自信的。
  郁慎说:楚哥哥才是最厉害的。
  你这话传出去,就是大不敬之罪。楚棠道,以后和皇上说话不许这样,听见没有?
  郁慎委屈地哦了一声。
  楚棠将膝上的书拿走,起身,走到门口。
  门外的小雪呼呼地飘,偶尔还打着旋儿落到屋檐下。
  楚棠冷淡的眸子有些软和。
  他想起了第一次遇到郁恪那小孩儿的情景,也是这样的风雪天吧,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应该是不记得的,那么小的孩子,喜爱的东西和人总是很容易忘记,郁恪大概早就将这些事抛在脑后了。
  系统出声道:宿主,你真的要走了吗?可是任务还没完成,我会被惩罚的呀
  楚棠说出要离开的话后,系统不清楚他的想法,就一直没敢说话。现在楚棠仿佛铁了心的要走,他不得不问了。
  嗯,是要走了,楚棠看着外面的雪,声音清冷,任务的事,不用担心。
  系统颤抖道:宿主你不要瞒着我,我害怕。
  怕什么,你们上司这么好,不用怕。
  系统抽泣一声:上头前几天问我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敢和上头说话了。
  楚棠的任务总是完成得那么出色,资质从一开始就是最高的,上头关注楚棠很正常。但是自从主系统分配给他一个任务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主系统说要多多撮合楚棠和郁恪,可楚棠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对这边的人动心的样子,这个任务太难搞了!
  楚棠笑道:好了,不逗你。你替我回句话吧,就说我想离开了。
  我觉得他不会同意的。
  楚棠道:就这样说,我等他回复。
  系统嘀咕道:为什么我感觉宿主比我还熟悉主系统?
  楚棠看着纷纷落下的雪,声音宛如叹息:虽然郁恪不会很情愿,但始终师生一场,一场告别还要的吧。
  夜晚时分。
  用晚膳的时候,管家忽然来报:启禀国师大人,皇上派人来通传说,请国师申时到紫宸宫一趟。
  楚棠手中的银筷一顿,点头道:知道了。
  紫宸宫是郁恪以前的太子宫殿。
  出门前,楚棠拿起木架上的披风,就看见了挂在一旁的凤凰白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来系上了。
  郁慎探头,道:哥哥要去哪儿啊?
  去找你皇帝堂兄,很快就回来。楚棠道。
  郁慎有些困了,揉着眼睛道:那楚哥哥早点回来哦。
  许忆端着茶过来,看到他要出去,道:国师可是要去宫里?
  楚棠点头:嗯,我一个人去就行,你留在府里。
  许忆却不是很赞同,冷着脸道:近日宫中盛传国师和皇上不和,属下看宫里的侍卫也有古怪,国师怎么可以一人去赴约?
  这话说的,像是怕郁恪逼宫一样。
  楚棠不甚在意,道:蔚瀛那边的事都处理完了吗?你忙你的,不必担心我。
  都处理好了,许忆道,国师放心。
  上马车前,许忆突然拉住楚棠的手。
  他甚少有这样逾矩的动作,楚棠微压讶,回头。
  主人,夜色里,许忆的表情有些看不清,他低声道,你还会回来吗?
  他这一问,不知是问今晚,还是问以后。
  楚棠道:会的。
  许忆松了手,抬起头,笑了一下,俊朗的面容有些柔和:属下等您。
  马车往宫里驶去,许忆目光沉沉的。
  到了宫门,往日守门的侍卫看见马车,行礼道:国师安好。
  他们打开大门,动作利落无声。
  楚棠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凝视了他们一会儿,忽然道:今日当值的宋统领呢?
  侍卫低头回道:回国师,宋统领有事告假了。
  嗯,辛苦了。楚棠放下帘子。
  下马车后,车夫正要调转方向,却听国师低声道:让千机阁切勿轻举妄动。
  车夫愣了一下,很快便应道:是。
  看着马车安全离开城门处,夜风吹得楚棠长发凌乱,楚棠按住头发,眉眼冷淡。
  那些侍卫手脚不似寻常的练家子,武功也许和许忆差不多。而且,当值的哪有什么宋统领。
  楚棠叹口气,往紫宸宫走去。
  郁恪要做什么?
  第71章 晋江独发
  皇城巍峨, 在夜色中轮廓明显。
  楚棠离开宫门,走在宫墙内。
  蜿蜒曲折的长廊里, 经过的宫女太监纷纷向他行礼:国师万安。
  他走得不紧不慢,银色锦裘像飘进来的雪色,冷冷的,淡淡的。
  郁恪登基后,太子时居住的紫宸宫就没怎么回来过了, 楚棠没事就更不会往这地儿跑了。所以这还是十几年后,楚棠第一次再来此地。
  紫宸殿前, 似乎是知道有人要来,华丽的朱红大门敞开着,匾额上书写着紫宸描金二字,气势恢宏,像是被人精心打扫过了,完全没有久无人住的冷清样子。
  雪已经不下了,楚棠没有撑伞,斗篷宽大的帽沿上有白貂毛, 随风微微拂动。
  门口有两个侍卫, 看服饰是郁恪的乾陵卫。见到楚棠,他们单膝跪下,道:国师大人。
  楚棠颔首:陛下呢?
  陛下在里面等着大人。
  楚棠道:辛苦了。
  他迈进去, 一眼就看见了那人。
  卷帘下面, 台阶之上, 郁恪一袭黑袍, 其上有金线绣的蟠龙,银色滚边,身形修长,显得年轻又稳重。
  他仿佛在认真看着什么,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目光仍然注视着别的地方,负手站在夜色里,高大的身影莫名透出几分深沉。
  地上的积雪薄薄一层,踩在上面,有轻轻的声响。
  陛下。楚棠清冷的嗓音随之响起。
  听到声音,郁恪回头,看向楚棠。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楚棠的背后,是神秘而安静的皇城,有万家灯火,也有阴影一片的轮廓。
  因为回到了京城,楚棠又戴起了面具。今夜,他穿着白色锦文袍,绣着银竹,挺拔的身躯隐在锦裘里,偶有风吹开,露出他纤长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