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的指甲扣进了手心了, 生疼, 她想反驳, 却也明白这人说的是事实,陛下已经不再宠爱她了,无论她以前有多么地受宠,有多么的风光,失去了陛下的宠爱,她就什么也不是了,更何况,她唯一的依靠,她的华儿,都死于贼人之手,这世间不会再有人护着她了。
“贤妃娘娘,您还是趁陛下没有想起您是个罪人的母妃,少到陛下面前来晃悠,不然哪一天陛下想起来了,把您从妃位降到昭仪,或者是和我一样的婕妤,甚至是……美人,那您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这位新婕妤扭着腰肢走了,嘲讽够了便不再多停留。
贤妃跌坐在地面上,冰冷的石板也没有让她注意到凉气,她满脑子都只想着,她这辈子的荣华富贵,真的到此结束了,她的儿子没能当上皇帝,她当不上太后。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后宫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们都没有自己受宠,就连皇后也不像自己这般承宠颇多,她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地过一辈子的权势滔天的富贵日子,到头来,不过都是妄想。
贤妃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宫殿走去,既然陛下打定主意不再见她,那她又何必在这里苦苦哀求?她也是有骨气的。
殊不知,在这皇宫里,骨气根本就没有几斤几两。
……
隋王萧华也好,贤妃也好,他们只会成为众人的饭后谈资,然后慢慢地淡出人们的视野。
天气逐渐回暖,春日真正来临。
苏清意的屋子里撤去了放了几个月的炭盆,也不会再时常躲在屋子里,每日都乐于到屋外来走上一走。
春天的衣裳也要比冬日里单薄,苏清意的肚子也越发明显,那薄薄的布料根本就遮挡不住。
自打肚子越来越圆,萧恪每天就多了一个听胎动的日程,非要听到动静才肯罢休。
苏清意每每都很无奈,这孩子本就不是个爱动的性子,有时候萧恪趴上一刻钟也不见得能探听到孩子的动静,萧恪一趴就是那么久,也不嫌累得慌。
天气回暖之后张氏的身体也好了不少,还颇有兴致地在延鹤院办了一次家宴,除了张灵也就是苏清意和萧恪,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用顿饭。
要是换作别的人府上女眷能相处得如此和谐,怕不是要欣慰得手舞足蹈,萧恪就不一样了,苏清意和张氏越是和谐,就越是没有他插话的地儿,再加上还有一个张灵,这三个人凑在一块聊衣服聊首饰,他一个大男人完全没有插话的可能性。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说话,他还是说了一句话的:“最近王府里又进了些新的料子,你们三姐妹拿着分一分,做一些新衣裳穿。”
然后就是这姐妹三个的谢谢谢谢。
萧恪:“……”下次你们三个凑在一堆用膳大可以不必叫我来。
要说萧恪还是很大方的,他给府里女眷置办的东西都是好的,即便比不上宫里特供的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他嘴里的一些,是足足好几大箱子。
萧恪不光给在成王府里的女眷们送,宫里的淑妃和皇后也有,也是一大堆东西。
淑妃也有自己的心思,特别是在皇帝唯一一个跟他相似的儿子萧华没了,贤妃倒台之后,她就比从前光鲜亮丽了起来,她以前穿着打扮还是比较低调的,后来就直接高调了起来,经常穿的都是时新的料子做的衣裳,首饰也总是新的,看得其他的宫妃很是眼热。
可再羡慕也羡慕不来,淑妃有一个争气又孝顺的儿子,她儿子又有一个富可敌国的侧妃,左右都差不了她的银子花。
更重要的是,到了淑妃现在的地步,她只需要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用费尽心思去讨好皇帝,皇帝的宠爱靠不住,但对于这个后宫的女人来说,又没有几个是能够离得开的,但是淑妃可以。
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直到燕北传来了绥族攻打大渝边境的消息。
当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传回了京城,老皇帝在早朝时发了很大的一通火,原因是驻守燕北的将士没能抵挡住绥族的攻势,大渝丢了一城。
“果然都是吃干饭的废物!”皇帝是脸面也不要了,在早朝时指着萧远的鼻子大骂,“你母妃的母族都是不长脑子的东西!竟然让绥族突破了我大渝地界!”
萧远的头上挨了老皇帝砸下来的茶盏,鲜血汩汩地流了不少。
他还从来不知他父皇竟有这般力气,离他这么远还能用茶盏砸中他。
砸他的时候这般厉害,却连长弓也拉不开,真是可笑。
而且他这父皇也太会给人扣帽子了,如今燕北的驻军不过三万,三万要驻守整个燕北,要防绥族人的十万大军,谈何容易?更何况他的外公年事已高,重病缠身,如何能起来主事?
简直是……太不讲道理了。
“儿臣愿意前往燕北,同绥族人死战。”萧远在大殿中跪了下来,额头磕下去时砸出一声回响。
老皇帝并没有消气,他仍然指着萧远狠骂:“这都是你应该的!”
萧恪都看不下去了,他们这父皇太不要脸了些,他走了出去,站到大殿中央:“父皇,为今之重,是要守住燕北,依儿臣之见,应当立即发兵燕北,决不能再让绥族深入大渝。”
老皇帝前两天才从苏清意那里又得了好处,这段时间看萧恪还算顺眼,也给萧恪面子:“老五说得对。”
萧远闭了闭眼,果然,他还是很希望他父皇早日驾崩。
谁来当大渝的皇帝都好,只要不是这个昏庸无能的老东西。
“你明天就启程给朕滚回燕北,从此以后也不必再回京城了!”皇帝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太监急急忙忙地喊了“退朝”。
萧恪走向萧远,将萧远给扶了起来:“三哥,你还是赶紧去找个大夫看看吧,别让三嫂看了担心。”
萧睿和萧启也靠了过来,他们几个也是难得,没有斗生斗死,还能为彼此做点什么。
“老三,你且放心去燕北,你母妃……我们会替你照看的。”萧睿道。
皇帝让萧远永远都不再要回京城,意思就是将萧远发配燕北,从此就待在燕北。
言外之意就是绝了萧远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多谢大哥。”萧远扯了扯嘴角。
萧远,燕王。
在这个名字和这个封号定下的那一刻,萧远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父皇能那么不要脸地将过错都怪到外公的身上。
他的母妃,将门之女,本该在燕北之地好好的,是他一道圣旨召进了宫中,想着控制了母妃,身在燕北的外公就会投鼠忌器,可这还不够,他太害怕手上握着军权的将军了,所以这些年对燕北也打压颇多,绥族人又不是瞎子,眼见着燕北势弱,自然会想要捞一笔。
大渝被破一城,怎么能怪到他年迈的外公身上去?
“可是父皇并未给三弟拨兵马,难道要三弟孤身一人前往燕北不成?”萧启不满道,眉头皱得老深。
“我手上还有些人在京城,不多,只有五千,三哥先带着去燕北,剩下的兵马弟弟后面再给你补上。”萧恪当即作出决断,他要帮萧远。
他也不是在帮萧远,他是在帮大渝的子民。
摊上一个昏君不是百姓的错,不该由百姓来承担。
萧远沉沉地闭了闭眼:“谢了,老五。”
他挺立起脊背,坚定地往外走:“既然父皇让我明日便出发,那我自当去好好地做准备,明天好启程。”
他先回王府去……跟他的王妃和离。
他的王妃性子单纯,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他觉得很可爱,他很喜欢自己的王妃。
他此去燕北要面临的是战争,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好好地活着,他被驱逐出京城,身为他的王妃,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京城,可他舍不得让她去燕北受苦,万一,万一他战死了,岂不是耽误人家的一生?
和离了好,和离后将财产全都留给她,无论她以后是嫁人还是怎样,都能过得富足。
只要,别受他的牵累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送别
“什么?”苏清意失手, 手里的点心就落到了地上,“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萧恪点头:“一字不差。”
苏清意知道老皇帝离谱,却不知老皇帝能这么离谱, 要不是先帝只有他一个儿子, 这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他这样的人来做。
“不给兵马不给钱粮,这已经不是心狠了。”苏清意蹙眉,“燕北驻军不多,又没有银钱养着, 主帅更是卧病在床, 想要跟蓄势已久的绥族对抗, 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萧恪道:“我会将我手上的兵马借给三哥, 绥族那边我也会想办法让戎狄去牵制, 就看绥族这一回到底是想怎么打了。”
若是绥族只想在大渝这里捞点好处, 那么只有萧远带着兵马到位, 绥族不会恋战, 可若是绥族铁了心要吃下大渝的一块肉,分割大渝的土地和百姓,那么这场仗会打得十分艰难。
老皇帝遇事只知道找人顶锅, 全然把“兴,百姓苦, 忘, 百姓苦”给放在了他根本看不见的位置去。
“殿下, 不如咱们再帮一帮燕王殿下好了。”苏清意看着萧恪的眼睛, “为了燕北的百姓。”
……
萧恪带着苏清意坐着马车到了燕王府,萧远已经在遣散下人了, 他以后不会再回来, 甚至他一走这燕王府说不定就会被老皇帝给收回去, 自然是不能再留伺候的人,连负责洒扫的人也是不必留的。
苏清意和萧恪到燕王府时,是燕王府的管家出来迎接的,这管家和宁福来荣一样,也是宫中出来的,姓陈。
“成王殿下,侧妃,我家殿下正跟王妃吵架,怕是不太好请你们二位进去招待了。”陈公公一脸为难。
萧恪:“吵架?”
陈公公唉声道:“我家殿下要跟王妃和离,王妃不同意,正闹着呢。”
苏清意倒是没有想到萧远这人明天就要奔赴战场了,今日却要跟自己的王妃和离,而燕王妃又不乐意。
倒是比萧华那两口子的感情好多了。
要知道隋王妃可是不愿意陪萧华去死的,萧华被废为庶人的旨意一下来她就收拾好了包袱回了娘家,萧华被她派去的人刺杀身亡,她也没有去看萧华最后一眼,可能是怕沾了晦气。
“萧远!你她敢休了我我就上街去到处嚷嚷!”燕王妃正追着萧远打,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个下人手里薅过来的鸡毛掸子。
而萧远的头发上已经很不幸的被鸡毛给占据了一席之地。
“不是要休了你,是跟你和离,你和离之后还可以再嫁人,我的财产也全都给你。”萧远一边解释一边退。
燕王妃才不听:“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要去燕北找别的女人了是不是?”她拎着鸡毛掸子杀气腾腾。
陈公公痛苦扶额,让成王殿下他们看见了,好丢脸。
苏清意和萧恪相视一笑,看得出来,萧远确实跟他王妃关系很好。
“萧远我告诉你,你必须带着我去燕北,不然我就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抛妻弃子!”
萧远最终一把抱住了自己胡闹的王妃,夺过鸡毛掸子扔到一边去:“祖宗,你能不能别闹了,听我的话成不成?”
燕王妃小嘴一瘪,眼睛里瞬间就溢出了泪光:“你是不是嫌我笨拖你的后腿?”
萧远连忙给她擦眼泪:“从来没有的事情,你不要胡说。”
“那你就将我带去燕北又有何妨?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燕王妃哭得更难受了。
萧远无声叹气,他认认真真地同他的小王妃解释道:“燕北的条件不比京城,更何况战事紧张,我忙起来可能顾不上你,你别跟着我去受苦了。”
燕王妃不依,扯着萧远使劲闹:“你不带上我一起走你也别想走!”
她知道燕北有战争,会很吓人,也知道燕北不比京城富庶,可她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过得再差也比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好,她这一点是明白的。
更何况,萧远让她再嫁,又谈何容易?
萧远把财产都留给她确实十分可观,毕竟是一个皇子的财产,再少也少不到哪里去,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一个会像萧远这样喜欢自己的人了啊。
她不会打理一个庞大的家,处理不好一府庶务,还未出嫁时便因这个闹出过不少笑话,能与她的家世匹配上的男子不愿意娶一个连家宅都打理不好的女人,而她的父母亲也不愿意她下嫁,只有萧远,从始至终都没有嫌弃过她,她嫁给萧远之后从来都没有打理过燕王府的事务,都是陈公公在打理,而有她必须要出面的,萧远也会告诉她该怎么应付。
她上哪里再去找一个萧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