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几次翻页冷诺都没反应。
林枫眼见书就要滑下来了,他赶紧在书掉下来砸到床上之前,稳稳接住了。
一转身,冷诺已经歪着脑袋,往林枫身边一倒,睡着了。
林枫抿了抿嘴角,喉结滑动,他顿了顿,还是松开了要摇醒冷诺的手。
他撩起被子,又一次帮冷诺盖了个严实。
见冷诺的脑袋轻轻晃了晃,脸颊白里透粉,眼角弯成了浅浅的新月,像是已经进入了一段甜甜的梦。
林枫把压在她被子上的几本书都捡到了自己手边,又抬手帮冷诺把被子掖到了脖颈下面。
连着几下,身子动得有些猛了,他躺下身低喘了口气。
没过片刻,林枫又咬着牙抬起了半边身子,硬是把自己从被子里抽出了身子。
他躺在里边,翻不了身,下不了床,只能把身子压在了被子上面。
不过这样,就能让冷诺一个人暖和和的独自盖上了被子。
林枫一翻折腾之后,这才满意的重新躺下,心里默念:“阿宽,早点儿回来。你媳妇儿,大哥帮你守着。”
夜深人静
他又翻开了另一本厚实的书。
第103章 乔装
天蒙蒙亮了。
林枫端着书看了大半宿, 又举着胳膊写了满满一张纸。这会儿想动动脖子也落枕了。
他知道冷诺跟谢然约了六点见。刚刚座钟摆了五下。是时候叫醒冷诺了。
“丫头,醒醒。别睡迟了。”林枫推了推裹着被子还熟睡着的冷诺。
“丫头,丫头。”喊了几声都没动静, 林枫只好伸手点了点冷诺的额头, “冷诺!”
“嗯哼, 林宽, 我还想要……”冷诺自己搓了搓嘴角还热着的哈喇子,从美梦里睁开了惺忪睡眼。
“哦。我刚刚睡过去了?”冷诺从眼缝里眯见了林枫。
这次,林枫没有回应她, 也没取笑她, 只是转过头低声提醒:“丫头,五点了, 去洗漱下, 得准备出门了。西藏冻土连着五百多公里,地势环境又天险复杂,我简单归纳了下。书里也做了标注, 你带着书, 路上再慢慢看。”
冷诺接过来了林枫手写标注的密密麻麻一张地势图,刚刚还带着睡意的眼睛,一下子被散了瞳一般瞳孔扩张了,她简直要看花眼了。
这一转头, 才注意到, 天都亮了, 林枫在被子外面, 就自己一个人盖着暖暖的被子睡了半宿。
林枫竟然熬了一宿就为画这张图。
“你、林枫, 你不要命了么。大冷天的,你把被子都压我身上!你、你看看你自己的眼角, 红成兔子了。”冷诺鼓着腮帮子,明明气的鼓鼓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行了。丫头快起来。不然一会儿林立那儿,又说不清楚了。”林枫笑了笑,嘴唇早就没了血色,灰白色的唇起了皮,干裂的有了口子。
冷诺看在眼里,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清清白白的事儿,用不着担心说不清。”
她推开门进了厨房,习惯性的抬起了铁暖瓶,里面却是空的。
林宽不在家了,家里的热水也不是随时都有了。
冷诺只好从水壶里往小木杯里倒了杯隔夜的凉开水给林枫送了过去。
“不用管我。赶紧看看我标注的图,你能看清么?字太潦草了。”林枫吸了几口水,急着说话,把小木杯子放下了。
冷诺又瞥了一眼,干脆把纸张夹在了书里,给合上了。
她把林枫放下的小木杯子重新送在了他的嘴边,“林枫,我们一起这么久了,你的字,我怎么会看不懂。腰不能动,腿不能抬,你就糟蹋你那两只胳膊是么。你把自己整残疾了,还怎么跟我一起建桥。”冷诺就差要骂人了。
林枫推开了杯子,瞟了眼窗外,“行了。丫头,门外有卡车的动静了。天黑前,早点儿回来。别在外面过夜。带上件风衣……”
“大哥,我爸都没你啰嗦。我这就走。你在家好好养着。今天不许再看书了。”冷诺也知道就算她这么叮嘱,林枫跟林宽一样,都是个倔种,跟他说了也是白说。
冷诺刚一推开屋门,大庆已经站在了门外。
“我的天,你怎么进的我们家?你是谢主任的司机吧?”冷诺差点儿跟他撞了个满怀。
“翻墙进来的。林师兄在里面吗?我进去了。”大庆像是很客气地模仿着平日谢然的语气,好像他做了一件很礼貌而斯文的事儿。
但根本没等到任何回答,他已经推门进去了。
“林师兄,谢哥被扣下了。他说恐怕暂时出不来了。他让我来问问你,有办法解决那个什么土化水么?”大庆开门没见人就见山。语速急切,若不是林枫恐怕别人都未必能听懂他说的是冻土。
“人扣在哪儿?那他还能回三化?”林枫看出来大庆着急,也不废话,直截了当。
“我找了一宿都不知道平时他扣在哪儿。回三化,是谢哥说他要去查阅资料。不过,身边一直有人跟着。”大庆一大早上,整个人就是个乌眼圈,一看就是熬了一宿。
“行。在这儿也说不明白。带冷诺去吧。记得安全把她带回来。”林枫知道问大庆没用,也没再耽搁。
“林师兄,我知道你是文化人,懂技术,要不是你现在腰动不了,我真想把你也背过去。谢哥肯定是被人坑了,那边问题不解决,一直就出不来,日子跟蹲号子似的。”大庆有些着急,说起话来,竟有些语无伦次。
“你放心。你说的冻土,这丫头比我懂。”林枫指了指冷诺。
“那行。换衣服吧。”大庆知道叫不动林枫了,从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里取出来了件扎眼的黄色制服。
“怎么进你们三化还得换衣服?”冷诺接过来衣服,有些纳闷。
“冷设计师,我也不懂。总之,这次谢哥当着外人跟我都没说上句话。他现在做的事儿,说是要保密,不能见外人。所以,我只能给你弄一套三化厂里扫卫生大妈的制服来。正好有个头巾,看不出脸。”大庆边说着,已经把清扫工的制服打开了,真的还配了条头巾。
“丫头,委屈你了。早点儿跟着大庆去。自己小心。”林枫整个人动不了,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嘴上不停地叮嘱几句。
大庆见冷诺背过身去里间换衣服,便背过脸去,正好凑在林枫耳边,低语了几句才转身去搬书了。
等冷诺换好了,刚一转过身,林枫看着忍不住乐了,“怎么好好的制服,让你穿成了卖鸡蛋的山妞儿了。”可话刚说出口,想起才过世的山妞来,林枫自己便收了笑,摆手让冷诺靠前些。
他抬起手,把冷诺系在脖子底下的蝴蝶结打开了。
“丫头,你低一低身子。这不是系脖颈上的,我帮你重新戴上。”林枫重新帮冷诺把头巾折成了三角形,盖过发梢,披在肩上,刚好遮过了脸颊。
冷诺一转身能看见身后衣柜的镜子,这么一穿戴,还是挺精神的一套清洁制服。
林枫一边帮冷诺系头巾,一边又叮嘱她:“丫头,刚刚大庆告诉我,今天五建的人,还有张国强也在三化。你这个性子,别控制不住,在外面炸了。我跟阿宽都不能跟着,你兜着点儿。有什么事儿,回来再商量。”林枫越说越不放心,话越说越长。
“又不是小孩子。别这么磨磨唧唧的了。我就去见个谢然,也不是去跟人吵架。换一身衣服谁还认识我。放心养好你的腰就是了。”冷诺重新穿戴好了,手上的几本书往网兜里一塞,头都不回就急着出门了。
“大庆,”林枫嗓音嘶哑,只喊住了大庆,“刚刚你跟我说的山妞的事儿,别告诉那丫头。”
大庆没说话只撇了下嘴角便走开了。
等人影消失了,留给林枫的,只有窗外传来蓦然远去的卡车引擎声。
第104章 沸腾
大庆把冷诺送到了三化的侧门口, 就把人放下了。
给了她一张职工卡,告诉她今天顶替的清洁工是个退休返聘的大婶儿,大婶儿耳背, 厂里人人都知道。
只要她不开口说话, 即使被问道了, 装作听不见就能糊弄过去。
大庆关上了车门, 把路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冷设计师,进了前面那道职工通道,你就是孙大婶儿了。我会把你带到大讲堂。按照车里交代的, 你今天就负责清扫讲堂。哪儿都别去, 就在那里等谢主任。”
直到冷诺点头应允,大庆才把冷诺的书都收进了一个纸盒箱子, 搁在了卡车后面。
三化讲堂, 冷诺太熟悉了。
上个月十六号,也是周五。
就在这里,她曾经在上百人的睽视下, 登上讲坛, 推翻了三化人代表谢厂长的儿子推出来的过审计划。
一举打破陈规,开创了一条治理牛栏河的集爱之路。
回想起来,她仿佛又看见自己一身蓝色连衣裙,站在灯光聚焦处, 宛如昨日的英姿飒爽。
然而, 所谓分开河东河西, 哪里用三十年。不过三十天而已。
如今她只能乔装成耳背的大婶儿, 甚至连名字都不能透漏。以一名普普通通的清洁工身份, 站在讲堂的最后,握着抹布擦着一张张座椅。
干着活, 想想跟谢然认识,也是在这个讲堂,如今简单的相约重逢而已,却要如此大费周章。
然而,相约也并不像冷诺想的那般简单。
冷诺擦完了一排椅子,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挂钟,已经6点半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总算外面有脚步声了。
走过来的是两个陌生人。
“小李,你过来,过来。一会儿不是职工例会么,怎么今天没人来?”
“于经理,您刚回来还不知道吧。今天的职工例会,不在讲堂开了。讲堂一整天都有国内国外的各路权威过来,不让咱们员工靠近。”
“噢。小李,什么权威这么突然?”
“厂里没说,也没人敢问……”
两个人的脚步走远了,谢然还是没来。
上岗铃声响了,七点了。
哒哒,随着硬皮鞋声响渐渐接近,一队说着英文的洋人们走了进来。
只听语音,冷诺便能准确判断出,这队人里除了柔滑的美语,传统的英式,还有蹩脚的伊人英文。
“卡特瓦拉朵先生,咱们这次作为特邀专家,可都看您的眼色了。您说咱们该给这个做白日梦的孩子什么指导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无非是把邀请的中方说成了不成气候的孩子。
“随便说说就是,反正他们也听不懂。解决冻土,根本就是在天方夜谭讲故事。”另一个声音,低哑故作深沉。
冷诺搁下了手里的抹布,她忍着气听着他们继续聊着。
“中国这个新宝宝很好玩儿呀,等着看吧。他要跟世界开个天大的玩笑。冻土上的西藏铁路?哈哈,我给它想了个新名字。”
“叫什么?一堆废铁棒?”一个蹩脚的英语发音也发言了。
“不,我们要绅士些。可以叫它——西藏云端之路。毕竟是给蓝天白云建的风景线嘛。反正肯定通不了车。”
“哈哈哈。”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