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耐烦跟宁霜风纠缠,“那你到底想怎样?”
宁霜风从来不是体贴会照顾人的性格。
他是从小被家里的丫鬟小厮们哄着长大的,以往他们还没闹翻、感情还不错的时候,跟顾砚这个正经未婚夫说话都不怎么过脑子,做事也不会多替顾砚周全着想。
这点从昨晚那场闹剧就能看出来,他们还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在呢,说到退亲时宁霜风就顾怕自己丢脸,跟他生气起来,此时更是只顾着顾砚生气,哪有心思去注意林真真的委屈难受。
拧着眉头,“你不应该……”
“不许你接别人的礼物,不许你佩戴林真真送的药玉,若你不听话,就直接打你一顿、打到你服气为止?”顾砚想了想他以往遇到这种情况的处理方式,试探着跟宁霜风提议道,“我现在急着去演武场练剑,要不我们跳过前面的步骤,直接打上一架如何?”
宁霜风,“……”呸!
他是想让顾砚吃醋后悔,谁想跟顾砚打架!
何况他昨晚刚跟顾砚动过手,这会伤口还没好全,浑身都酸疼不已。
明知道打不过他怎么可能还上赶着送人头?
顾砚,“不打是吧,那我走了。”
宁霜风恶狠狠地瞪他,“滚!”
顾砚从善如流的滚远了。
宁霜风盯着他飞快消失的背影,气得狠狠砸了下面前石桌,“跑得比四条腿的兔子还快!当我这里有什么要命的洪水猛兽吗?!”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气愤,他完全忘了手里还拿着那块药玉,只听“咔嚓”声轻响,椭圆药玉中间裂开道扭曲的细缝,才刚等他松开手,便直接破裂成了碎片。
林真真心疼不已,“宁大哥……”
那可是他跟赵峥宇兜里还有灵石时,花了好几千中品灵石买来的药玉!
宁霜风居然说砸就给他砸了!
“没事,我有其他好的能用。”
宁霜风并未将这块药玉放在眼里,将手中碎片十分随意地扔给绿珠,“我去修炼了,绿珠你把这儿收拾好,再找块品质好的药玉出来给真真,算是给他这块玉的赔礼。”说着也没在院子里多留,径直往宁府专用的静室去了。
绿珠低声应是,收拾好碎片就进屋找药玉。
剩下几个丫鬟也不好留下来陪客,娇滴滴的告了礼,转身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独留下林真真坐在原地,看着进屋的绿珠眼神暗沉,原来顾砚、绿珠在宁霜风眼里都是自己人,就他是外人?
这位宁少爷……还真是难讨好呢。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他用些非常手段了。
顾砚常来宁府,对演武场分外熟悉。
选了个较为僻静的角落练了两个时辰剑,浑身汗津津的往回走,刚出演武场的门,就被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拦住,“顾少爷,我们夫人想请你说说话。”
来人是楚夫人身边的青雀。
宁府的势力,楚夫人和宁家主各占了一半。
宁家主这边姬妾成群、子嗣众多,有许多特意邀请到府中的门客,还有个被立为少主的宁霜风,也不过勉强跟守着个病秧子儿子的楚夫人平分秋色。
原因很简单,她很强,非常强。
大抵是宁家主同人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以及处理琐事的时间和精力,都被她用在了修炼上,楚夫人如今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在冲击元婴大圆满。
宁家主与她同龄,还是比她天资好的单灵根,如今也不过是刚刚稳定在元婴初期,出她低两个小境界。宁府除了老祖宗和两个长老,就楚夫人的修为是最高,宁家主因此对她半是尊重半是忌惮,反而没多少夫妻之情。
两人早已分居多年,楚夫人独居芙蕖水榭。
楚夫人对顾砚不错。
当年他跟清扬真人初来宁府拜见时,楚夫人就给过他很贵重的见面礼,偶尔在宁府碰到也会主动指点他修炼。那本《万木逢春决》功法也是顾砚央她帮忙寻来的,只不过他后来跟宁霜风感情日渐深厚,隐约有了结契之意,相当于站队于宁家主,才逐渐不前去楚夫人跟前拜访了。
如今青雀来请,顾砚没拒绝的理由。
点头应了声“好”,掐了个洁净决将浑身汗湿去了,顶着张还泛着红的脸跟青雀走了。
很快便到了芙蕖水榭。
水榭地域宽阔,占据了小半个宁府。
进门就见碧波如洗,荷叶团团,或粉红、或雪白、或艳红的芙蕖撑着纤细妖冶的身姿,摇曳在荷叶中间,如同张缓缓展开来的仙人画卷。有相貌清丽的侍女撑着小舟,自荷塘里拎出来篮新采摘的莲蓬递给青雀,“夫人说了,请顾少爷尝尝咱们芙蕖里的莲子,看看是不是以前的味儿。”
青雀笑着接了,“好咧。”
自曲折小径穿过芙蕖水塘,没走多久就到了个雅致至极的小竹楼,进门就看到楚夫人正撑着丰润脸颊,靠坐在美人塌上跟下首的人说话,见他过来,笑着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就坐月凝旁边吧,没想到你们居然是搭的同艘船过来,倒也有些缘分。”
顾砚点头应是,走到楚月凝旁边坐下,“楚仙君。”
楚月凝正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闻言抬眼看过来。
见他浑身汗意未散,自饱满白皙的额头渗出细碎汗珠,将漆黑鬓角打湿,湿润润的贴着脸颊。
有种能将人视线烫伤的昳丽和惑人。
只匆匆地看了眼,便迅速的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他们谁也没提昨晚的事,仿佛不曾发生过。
青雀将莲蓬装盘,仔细的放到他们中间。
顾砚余光瞥见楚月凝拿了个碧玉莲蓬在手里把玩,那双手极为好看,指尖修长有力,指腹有层因常年练剑磨出来的细茧。对于力量的掌控堪称完美,两根漂亮的手指捏着莲蓬轻轻一挤,带着莲心的莲子便自己蹦出来,稳稳的落在他掌心。
楚月凝捏着那颗莲子,转头看向盯着他手的顾砚,声音低而哑,“道友……可是也喜欢吃莲子?”
顾砚想了想,“还行。”
楚夫人种的自然不是普通荷花,芙蕖水榭里共种着数十种灵荷,等级最低都是玄阶高级。灵荷品种不同,莲子的味道也各不相同,有甜有苦,有脆有酥,但都极为难得,因此很少用好这些莲蓬招待客人,顾砚自小到大也就吃过两回。
这种对修为有益的好东西,他确实是喜欢的。
楚月凝看了他片刻,若有所思。
楚夫人见他们相处和睦,染了愁绪的脸颊多了丝笑模样,“砚儿,这次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顾砚严肃了表情,“夫人请吩咐。”
楚夫人端着茶杯喝了口,跟他说起正事。
原来她在虞城西郊有个庄子,借着山间氤氲着灵气的天然温泉种了批灵植,是专门种来为她儿子调理身体用的,品阶有高有低,昨儿管事传信给她,说灵植园里种着的灵植被偷了两棵。
恰巧是最珍贵的那两株。
加起来比剩下的所有灵植都值钱!
“那偷灵植的小贼想必蓄谋已久,就是冲着龙血花和绝阴草去的,且其非常精通隐匿之法,灵植丢失过后,园子里连蛛丝马迹都没留下,管事原本是想请我过去看看,偏琪儿的病又犯了……”
宁琪安,就是她与宁家主的儿子。
自小体弱,全靠宁家底蕴深厚、拿药吊着命,却仍旧是见不得风,得好好的养着。时不时还得发热病一场,身体甚至不如寻常凡人康健有力。
他一病,楚夫人做什么都腾不出手来。
这正因为如此,她想请顾砚往庄子上跑一趟,“具体情况我知晓的也不多,等你去了庄子上再问过管事吧,务必要将那两棵灵植寻回来,琪儿的养荣丸就快没了,等着龙血花入药炼丹呢。”
顾砚点头,“好,我即刻启程。”
楚夫人指着楚月凝,“让月凝跟你同去。”
她蹙了描绘精细的眉头,脸色有些不好,“昨儿的闹剧我也听说了,他如今身份尴尬,留在宁府多有不便。”
顾砚点头,“好。”
转头去看楚月凝,对方正往张荷叶里装莲子。
刚刚楚夫人说话的间隙,楚月凝就一直在旁边剥莲子,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就将几个莲蓬都剥完了,顾砚有心想吃一个,又碍于楚夫人正跟他说庄子里的事,不好动手去拿莲蓬来吃、也不好打断让楚月凝给他留一个。——那样太失礼了。
只能暗自觉得可惜。
毕竟都是些难得的好东西呢。
却见楚月凝将莲子剥出来也不吃,将茶碗端起来只留个底座在手边,把白嫩嫩的莲子都仔细去了芯、丢进茶碗底座里面装着。
底座小巧,很快就在里面堆出来个尖尖。
他很快就装完包好,站起来,“走吧。”
两人相携出门,早有人准备了马匹给他们。
虞城规矩,若无十万火急的情况,城内是不许随意御剑出行的,怕惊扰到城中居住的普通百姓。楚夫人是想让他们骑马去城外,顾砚也没什么异议,楚夫人替他们备下的两匹马都有妖兽血统,皮毛顺滑、四肢雄劲有力,双眼有神,显得格外得神骏。
他顺手牵了离自己近的那匹枣红马。
正准备上马时,楚月凝牵着马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翠绿的荷叶小包。
有点眼熟。
里头摸着圆滚滚的。
是楚月凝刚刚剥好装起来的莲子,他略有些诧异的看过去,“楚仙君……”
“怎么了?”楚月凝已经翻身上马。
见他捏着荷叶包神色惊讶,略拉了下缰绳朝他走过去,“你不是喜欢吗?”
顾砚,“……”
喜欢归喜欢,但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像这样,仔细地将他喜欢的东西送到他跟前来。
他刚刚还惋惜没能吃到楚夫人的莲子呢。
没想到峰回路转,又全都被递到他跟前了。
楚月凝策马走到他前面,“借花献佛,算是你帮过我的谢礼。走吧。”
顾砚心情复杂,盯着手中的荷叶包看了会,鬼使神差的将外面的荷叶扒开,拈了颗莲子扔进嘴里。
唔,运气真好,选到颗又甜又脆的。
他将剩下的包好,策马追了上去。
待两人骑马走远,青雀回水榭找楚夫人汇报。
“谢礼?”楚夫人嗤笑。
口是心非的家伙!承认对顾砚有好感就那么难?又想到楚月凝的顾忌,无非就是自己的修为、筋脉都出了问题,楚夫人也有些烦躁。
她的天骄侄儿,为楚家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如今遭了难,楚家的那些混账东西,竟敢接回来个不知所谓的分家少爷,而弃月凝于不顾!
看看他们接回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当着宁家人的面折辱楚月凝,说什么让月凝为妾的混账话,难道楚钰觉得这般自己脸上很有光彩?!主动将楚家的颜面放到地上任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