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第七层神魂有关的训练也就暂且搁置下来,那会也是没想到在试剑大会上,居然会出现个擅长神魂攻击的人,而这个人还出自他们都很熟悉的宁家。——此事他们居然从未听楚夫人提起过。
以楚夫人的手段和缜密心思,若宁白眉在楚家出现过,必定瞒不过她,而以楚月凝同她的亲近关系,她明知他们要参加试剑大会,不可能不事先提醒。可若是宁白眉从未在楚家出现过,那他究竟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顾砚垂着眉眼,陷入了沉思。
宁白眉仍旧脸色苍白,唇畔含笑。
似是没看到他表露出来的疑惑,眼神从他腰间的香囊扫过,继续低声说起其他的方法来。
“这第二种嘛,就是利用功法淬炼神魂,就如同我们平时淬炼体魄,提升修为的法子是一样的。只是向来提升修为的功法众多,哪门哪派都掌握许多品阶不低的独门修炼功法,唯独能淬炼神魂的功法却是难得。数遍仙盟两百多个门派,能寻出来的不到一掌之数,可遇而不可求,我同你们一样没有。”
一屋子人心思各异,鸡同鸭讲。
明明互相知道对方心思在哪,却就是不肯直说,非得各种东拉西扯、拐弯抹角,连篇的话里没个重点。
闲话日常听得人昏昏欲睡,精神倦怠。
也幸亏众人都是常年清修的修士,倒耐得住性子。
硬是在宁白眉屋里坐了半天,直到夕阳西下。
众人才纷纷起身告辞,慢吞吞地往自己住所走,刚出院子门口,鱼池以手掩面,表情痛苦的哀嚎一声,“我的天,这个宁白眉怎么比我还会说废话,跟我们东拉西扯半天,硬是半句有用的消息也没透露。怎么,难不成他的意思是他天生便神识异于常人呗,既不用靠异宝滋养、又没有用于淬炼的功法……”
“那么多话,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本就是我们不请自来,宁少主心里对我们只怕是烦不胜烦,没将我们直接堵在门口就算是态度不错了。何况不论他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修炼出来的,神识比常人强悍这点倒是不假,使用神识进行攻击,也确实比其他手段更加难以防备。”
顾砚摸了摸手腕地荆棘镯子,心情沉重。
异种吸血荆棘的攻击效果。
已经算得上是神秘莫测、令人防不胜防,只要能让他寻到令吸血荆棘近身的破绽,就能找到改变战局的机会。可跟宁白眉直接利用神识攻击比较起来,却还是稍逊一筹……或许不只是一筹。
吸血荆棘近身主要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等使用次数多了,肯定会引起旁人的重视和防备,提前准备好克制吸血荆棘的物件。
例如离火剑之类。
说到底,吸血荆棘既怕冻、又怕火。
还因为金克木的缘故,对同等级的神兵利器天然畏惧,简直浑身都是缺点,与妖兽对战时还勉强算得上是利器,同修士们动手就很容易被寻到法子克制住。这也是顾砚不愿提前将它暴露出来的原因。
而神识攻击却不同,是真正的防不胜防。
就算他们都知道宁白眉最擅长神识攻击,也没有太好的方法来应对。理由也很简单,用来抵挡神识攻击的法宝,比可以滋养淬炼神魂的更少。如今麓山六百人参加试剑大会的,全是各门各派的精英,再不济也是散修中的佼佼者,奇遇不断。
但能拿得出来抵御神识攻击的人。
不足一掌之数。
遇到对方施展的神识攻击,只能靠自己的神识来撑,偏生他们之中神识最强的蓝湄心占尽优势,在自己的牡丹幻境里输得那么惨,怎么不让剩下的人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下一场就跟宁白眉对上呢。
“果然任何时候都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周予安挥动着黑金折扇,脸色凝重的感叹道,“看来他们宁家的野心真是不小,我还以为在上届试剑大会时,宁家主能拿到第六已经是出人意料了,没曾想他们还藏着宁白眉这么个大杀器,看来是对第六名并不满足,剑指魁首而去的。”
“居然能将宁白眉藏着掖着这么多年,硬是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宁家为了这次试剑大会,还真是用心良苦,机关算尽。”让他是心悦诚服,毕竟,不服不行呐。
周围众人闻言,也都跟着感叹两句。
又结伴走出去段距离,才慢慢分开各自回住处,准备之后的试炼,顺便和师门长辈想想办法,问问跟神识攻击、抵御的相关事宜。
鱼池又问蓝湄心的情况如何。
“只怕是不太好。”
周予安合拢折扇,神色凝重。
“群芳门的人将她带回去后,便紧闭门庭不许任何人探视,我来之前去跟方若前辈问过两句,但方若前辈对她的情况不肯透露丝毫,如今只希望她能在越墨道尊开剑阵之前醒来,要不然……”
那才是真正的可惜。
她本该是至少能杀进前十的实力,居然就这么折在第一轮比试里。
顾砚点点头,“希望如此。”
闻言心情也颇为沉重,他没跟蓝湄心正式动过手,不知道她神识强度究竟如何,但想来既然从小淬炼的,应该是比他要厉害些的,若是蓝湄心都抵挡不住宁白眉的神识攻击……
他应该也不能。
难道碰到宁白眉时,就只有输这一条路?
正陷入沉思,手腕被人抓了起来。
“别太担心,也不一定会遇到宁白眉。”
楚月凝拉着他的手,声音低低地响在他耳边,“何况,就算遇到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心知情况并不乐观,顾砚还是点点头。
“嗯。”
事已至此,他暂时想不到什么有效的破局之法,不如抛开不想。免得满心沉闷、徒增烦恼,还是稳固心神、专心修炼,准备第二轮的比试更为重要些。
总不能被个宁白眉影响得连日子都不过了。
夕阳西下,只剩最后的余晖洒落在群山间。
璀璨光辉印着连绵不断的山峰间,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深沉的红色。
层层递进的红、耀眼又绚烂。
鱼池嫌弃他们俩的姿态太过亲密,并不愿与他们同行,早早的一个人溜了,四野宽阔、寂寥无声,就他们携手漫步在麓山狭窄的山路上,听着身侧树叶被风拂过的声响,慢慢说着话。
“宁白眉有些不对。”顾砚低声道。
谁都知道宁白眉不对。
他不过金丹境,哪怕真的生来神识异于常人,手中也又淬炼神识的功法,受到修为限制,神识最多跟蓝湄心齐平,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楚月凝知道顾砚不会说这些都能出来的,安静等他开口。
却见顾砚皱眉,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跟之前有个人看我的眼神有些相似,但是我跟那人也只见过一面,那还还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年龄太小,记恍惚了。”
楚月凝驻足,隐隐猜到他指的是谁。
果然,见顾砚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月凝,你遣青鸟回趟虞城吧,找楚夫人问问宁白眉的讯息,若她摸不到头绪的话,让她去求见宁家老祖宗问问。”
楚月凝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好。”
当即也不再犹豫,唤来青鸟去虞城传信。
青鸟围着他们飞了两圈,拖着长长的尾羽从消失在天际。
两人又并肩走了段路。
转过大片的密林,站到块凸出来的石崖上,将麓山周围的崇山峻岭一览无余。
顾砚抬头就看到坐正对着他们的山峰,神色一时有些怅然,“那座山……”
麓山很高,非常的高。
当他们现在山腰,甚至尚未登顶,已经有种周围的十万群山都在脚下。
世间万物皆可睥睨的广阔无垠。
但它却不是孤山独立于云端。
在距离不过数十里的地方,就有座与它同样高耸入云、且相当显眼的山峰伫立着,似是亘古不变。
跟周围林深似海,渲染出来的墨绿不同。
那座山很高,很陡峭。
山石嶙峋,寸草不生。——是真的寸草不生,整座山都是光秃秃的,远远望去,能看到的都是微微染着赤红的褐色和焦黑。
褐色的是泥土。
焦黑的是被火烧过的石头,至于那些最显眼的赤红。
是当时战死在山上的数万修士流出来的血。
那座山,就是曾经的道一仙宗所在。
它就沐浴在如血残阳中,隐隐还能让人穿过时光,看到些当年道一仙宗被万鬼宗和血魔宫联手覆灭时,偌大的道一仙宗与之同葬的悲壮和惨烈。
顾砚眨了眨眼睛,略有些怔愣。
“麓山跟道一仙宗,原来这么近呀。”近到能够一眼看到,御剑也不过三炷香就能够赶过去。也不知道当时的道一仙宗,与麓山这位越墨道尊有无关系来往,。
按说他们一个修真界最大的宗门,一个是修真界中实力最强的半步飞升道尊,若有来往也不稀奇。
不过越墨道尊修无情剑道。
许是没有人和事能令他动容,产生牵挂吧。
哦,倒也不是,还有那本书里的林真真,书里林真真跟越墨道尊相遇后,道尊对林真真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碎了自己的无情剑道重修,才有了跟林真真长相厮守的机会。
只此时的林真真没了他的金丹,没了楚月凝的剑骨和剑意,与书里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各种机缘都往跟前凑的进真真又不相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越墨道尊相遇、一见钟情的机会。
当然,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顾砚并未多想,凝神看着对面的仙宗遗址。
楚月凝走过来与他十指相扣,并肩看着那片在大战中被付之一炬,经过两百余年的岁月洗礼,也没能恢复生机的焦黑废墟,语气平缓而坚定,“等试剑大会结束,咱们若是拿到了建宗令,就径直从麓山出发、前去祭拜前辈们,在原址重建道一宗吧。”
顾砚沉默片刻,“好。”
他们自幽篁秘境里接受了那位前辈的传承和指点,重建道一宗本就是他们的责任,或许这件事会很难。——旁的暂且不论,光是擅长神识攻击的宁白眉,就是座很难逾越的大山。
若是能翻过去还好,若是翻不过去……
他们连只作为魁首的奖励,那枚建宗令都拿不到手里,又拿什么来重建道一宗。
但不论前路有多困难,他们总能做到的。
毕竟,他家楚仙君无所不能嘛。
顾砚故作轻松的想着,将头靠向楚月凝。
两人靠着吹了会风,天黑前回了院子里。
第一轮比试很快结束。
除了蓝湄心败于宁白眉之手外,再无什么太大的波折,经过五天的比试,最后获得胜利的三百名修士在第五日的傍晚,被重新聚集在广场抽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