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与反面人物产生联系,扩大反派阵营,触发关键词“蛇鼠一窝”、“狼狈为”,反派经验值+6。】
应翩翩写完了信,用火漆封好,吩咐侍女道:“你去把这信给门房,让那边派人送去驿站——”
【“温馨之家”防护系统开启,为您的信件保驾护航,还您一个完整的温馨之家。】
应翩翩的话反而停住了,将信压在桌子上,微作沉吟。
那侍女悄悄抬起头来,只见应翩翩半侧着脸,午后窗外照进来的金辉恰把他那张明丽的面孔笼在其中,反倒让人无法瞧真切。
只是片刻,应翩翩便转过头,流云下的光与影晦明交替,水波一样在他脸上淌过,亦显得神情都似莫测起来。
他提起笔,又写了一封简短的新信出来,待墨迹干透后叠好,重新递了过去。
“送这封吧。”
待侍女走后,应翩翩又把最初写的那封信外面套了一层信封,叫来萧文,让他从外面找了一名民间的散客信差,不走官驿,直接送往西北军营。
这两封先后送出的信,最终只有没走官驿的那一封到了应定斌手里。
*
收到信的时候,应定斌也在琢磨着他家没良心的臭小子。
他作为西厂官校办事太监,这一回被派来西北监军,所负责的事务并不繁重。
此时经过先后两位和亲公主的出嫁以及大批岁赐的供应之后,穆国与相邻的西戎已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西北并无多少战事,应定斌需要做的事不过是巡查慰问一番边境将士,以示天恩便够了。
他四十五六的年纪,正当壮年,但已经历经三朝,资历颇深。这些武将们虽然不大看得起宦官,可对于应定斌,却也不敢有分毫得罪。
一些需要门路的人更是想方设法地讨他欢心,希望能够趁此机会打通这层关系。
镇边副将杨广国就是其中一位。
杨广国之前因为心直口快,得罪了安国公,才被发配到这里来戍守边疆,这些年来过的很不痛快,无奈朝中没有人脉,他虽满心委屈,却也难见天颜,陈述冤屈。
这回应定斌来了,对他而言原本是个好机会,奈何杨广国就是个嘴笨又不会讨人喜欢的人。
他倾尽家产弄来了一些珍玩,前后找过应定斌好几回,前几回没见着人面,最后刚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被打发走了,东西也没送出去。
——应定斌明显根本不想搭理他。
也是,每一日想到应厂公跟前求情面的人太多了,他要是个个都理会,掰成八瓣也使不完。
杨广国急的挠头,有好心人看他也不容易,就私下里提点说:“杨将军,你要是真想说点什么讨咱们厂公欢喜,就别提那些无趣的事了。拉拉家常,说说自家儿女,那都是好的。”
当着太监聊自家儿女的事,那不是找抽吗?
杨广国谨慎问道:“敢问大人,那是要往好了说,还是往坏了说呢?”
对方呵呵笑了起来:“往好往坏都随你,左右再好也比不过那位去——将军只消记住,说到最后,记得再问一问厂公家中公子的情况便是了。”
杨广国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念头,将信将疑地又去见了应定斌。
应定斌果然还是不大想理会他,寥寥说了几句话,就要端茶送客,这时杨广国却好像随口提起一般地聊到了他的儿女。
“家眷一直在京城,臣戍守边关,好几年没见了……”
“儿女都出息,犬子前年科考中了举人,小女聪明乖巧,漂亮懂事,还会写诗……”
应定斌虽是阉人,但五官深邃,身材高大,又经常在外奔波办差,身上看不出来几分脂粉气,那种阴柔反倒让他看起来十分的阴沉威严,令人生畏。
听到此处,应定斌冷淡的眉目方动了动,果然露出了些微感兴趣的神情,细看起来,还带着丝隐秘的自得与不屑。
杨广国受到鼓舞,又多喝了几杯,逐渐兴奋起来,拍着大腿跟应定斌说道:“厂公,您说说,下官儿女双全,还个个都这么有出息,谁能像下官这么有福气啊!”
旁边斟酒伺候的小太监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可算是知道杨将军为何会被贬了,这哪里是不太会说话,简直是太不会说话了!
不过这回,杨广国却算是阴差阳错地投其所好,因为有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应厂公,就喜欢别人跟他比孩子。
果然,应定斌夸奖道:“确实都是好孩子。要这样论起来,令郎与我家那小子还是同科的举人,也可以说是有缘了。”
杨广国记得被人提点了要多问,便道:“不知厂公家的公子那年名次如何?”
应定斌看似矜持,实则炫耀地说道:“还过得去,中了状元。”
顿了顿,他又淡淡补了一句:“算他走运,连中三元。”
杨广国是实打实地吓了一跳。
他僻处边塞地区,孤陋寡闻,虽然听闻应定斌有个养子,也听说过上回科举出了位连中三元的年轻状元郎。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两者联系到一块去。
他是真没想到,因而反应格外真实,不禁半张开了嘴,喃喃道:“我的天,他竟是……竟是厂公的儿子啊!”
应定斌几乎藏不住唇边自豪的笑容了,咳了几声,道:“正是。”
杨广国道:“下官当年也听犬子提起过,说是那位状元郎不光才学出众,容貌亦是过人,当年红衣簪花,打马游街,可是倾倒了大半个京城,真正是少年英才,厂公好福气!”
应定斌道:“长得像他亲生爹娘,都是好相貌,原先太后便说他‘貌胜好女,翩翩如玉’,你有一儿一女,本公虽然只有这一个孩子,但倒也不算输。”
杨广国听的也确实佩服,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番,这回果然与应定斌相谈甚欢。
告辞之际,杨广国试探着说:“等日后下官回了京城述职,若是能有幸拜会您家公子,那可就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应定斌听了这话,神色间才略略一顿,说道:“他忙得很,成天不着家,日后有机会再说吧。你想调职回京,这次倒是可以随本公走上一趟,探探情况。”
杨广国没想到自己这么痛快就达成了目的,不禁大喜,连连拜谢,方才告辞而去,心中更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应公子充满了感激。
等到他走之后,应定斌才笑了一声,微微摇头,又不知怎地叹了口气。
给他捶肩的小太监笑道:“厂公心里一定是惦记少爷了。”
应定斌道:“这没良心的小子,算来我也得有将近半年没见他了,连句报平安的话都不说捎过来一声,真正是个小白眼狼。也不知道近来过得怎样,身子调养的又如何了。小时候一到换季,他就生病。”
他嘴里骂是骂,语气却充满亲昵惦念,那小太监又如何不明白,笑着说道:“少爷人品才学都那样出众,在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他一面而不得,平素一定十分繁忙,想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也说不定呢,但心里一定也是记挂着您的。”
应定斌道:“年轻人正是该闯荡的时候,只要他平安,记挂不记挂我倒是没什么要紧。男子汉大丈夫,要是天天惦记着爹娘,那才叫没出息。”
他垂眸饮茶,掩去眼中的黯然之色。
到了西北半年有余,应定斌都没有收到过儿子的一封信,就连派人送去京城的信件和各种新鲜玩意也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音,只能通过探子知道一些应翩翩的大致情况。
他想回去看看,却又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自己回到京城。好像在这个时候,自己就不应该出现在应翩翩身边,否则会惹孩子生气,影响孩子的前程。
毕竟他这辈子叫人骂习惯了,却不希望应翩翩也是如此。
应定斌搁下茶盅。
也罢,羽翼丰满的小鹰终究要振翅高飞,孩子长大了,或许离父母越来越远也是早晚的事情。左右他过得开心,也就成了。
第13章 西城有花信
那名小太监出了营帐为应定斌换茶时,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一直跟在应定斌身边伺候,知道厂公虽然说是这样说,但其实还是非常想念少爷的,总盼着他的消息,可是不管这边写信还是送东西回去,京城那头总连个回音都没有。
不光厂公担心,他还听见军营有人悄悄议论,说应状元以科举入仕,连中三元,连太傅、阁老都又是器重又是惋惜,都觉得他如果不是出身宦党,日后必然青史留名。
他们猜测,说不定,应翩翩这时就是想逐步跟应定斌疏远关系的意思。
应家的人听了都颇为恼怒,虽然让几个嚼舌根的士兵得了教训,但其实他们心中也难免都觉得担忧。
毕竟,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中间还有一个傅家在那里撺掇着。少爷如果当真那么选,虽不能怪他,但厂公一定会十分伤心的。
他心不在焉地进了存放物品的小帐篷,从陶罐里取出茶叶,正在这时,却看见一道人影旋风似的从营帐外面跑了过去。
小太监道:“刘护卫?”
那人一转头,正是应定斌的护卫刘冲,见了他之后也顾不上招呼,匆匆忙忙地问道:“哎,顺子,厂公在营帐里吗?”
小太监点了点头,又说:“但方才和一位将军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眼下怕是有些乏了,如无要紧的事——”
“要紧要紧,这可是顶顶要紧的事!准保厂公听了,半点疲乏也没有了!”
刘冲喜气洋洋地说道:“就在刚刚,京城那边有信差过来,是少爷来信了!”
顺子惊喜道:“什么?是真的吗?”
“信特别厚,连带着还有两件新做的大氅,还有药酒,那么远捎过来,都是给厂公的。”
刘冲笑道:“以后谁再敢说咱少爷要疏远厂公,我就锤死他们!行了,不说了,我得赶紧报信去。”
他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顺子在营帐里,想着应定斌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学识,也不懂官场上清啊浊啊那些是是非非,他们只知道少爷还是以前的少爷,不会为了那些虚名跟厂公疏远,这就叫有情有义。
京城中那些传闻都是一些有眼无珠的人编造的,他们家少爷,就是最好的少爷!
刘冲进去报信的时候,应定斌正在闭目养神,一听应翩翩竟然写了信过来,先是怔了怔,随即猛地便坐直了身子,将信接了过去。
当年先帝刚刚过世,他替太后平乱,稳定朝纲,提刀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时拆开儿子的信,手指却微微打颤。
父子两人上回见面,还因为应翩翩跟傅寒青在一块的事弄得不欢而散,后来应定斌再派人送信送东西,应翩翩那边就没再回应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跟他怄气。
这回他写信过来干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还是被傅家人撺掇着,要跟自己撇清关系?
应定斌展开信,只见上面写着:“……与父别后,亦时时思之。相去万里,夜来忽梦,见幼时从父游于街市,人潮熙攘,唯牵衣而行,稚情依依,更逾骨肉。醒亦怅然,既不知父之安好,更恋乎昔日团圆,几难寐也!然更漏点滴,东方未白,又疑前尘皆非焉……”
儿子说梦见了小时候的事,也想他了,应定斌起初是高兴,看到后面,却越来越是心疼。
他不禁说道:“阿玦怎会突然想家了?他定是在傅家受了什么委屈,要不然断不会说这样的话。不成,我得提前回京去瞧瞧他!”
他越想越是着急,恨不得现在就生出双翼,飞到儿子身边,像应翩翩还小的时候那样,告诉他爹爹在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爹都能护着他。
*
应翩翩在应府中住了两日,这期间,系统也已经又对角色各项相关数据进行了检查,结论是应翩翩目前得到的好感度和魅力值都没有问题。
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翩翩老老实实在府里养了两天病,哪都没去,他收到的好感度居然还增加了。
“温馨之家”的奖励不用被收回去了,应翩翩嘴里那些差点被曝尸在督主府外面的人命也保住了,系统居然觉得这样的结果让它松了口气。
算了,虽然目前这些数据有一些超出预计,但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一本书中有个有魅力的大反派也不是坏事。
反正反派的结局都是注定了要用死亡来为主角的高光服务,这时候人气高一点,该下线的时候剧情冲击力更强,说不定还能得一个“最经典名场面奖”什么的。
没有人能够抗拒命运,这些角色们能够做的,只有在既定的命运轨道上,努力让自己活得精彩一些。
终究,这本书的主角是傅寒青,无论应翩翩刚重生的时候选择哪一个角色,都无可避免地要受到对方行为的影响。
哪怕现在他们已经分开了,傅寒青也不可能就此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当然,该算的账还没算完,就算他想消失,应翩翩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