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日被妻子打了一巴掌而离家,李鹤鸣也算头一位了。
这一掌他受得不算太冤,若他以往少吓唬几回林钰,林钰也不会真以为他又要胡来,这阴差阳错的一掌也不会落到他脸上。
林钰打了他心中也不好受,李鹤鸣走后她在家等了半夜也没等回他,夜深天寒,她最后实在熬不住,在泽兰的劝说下忐忑睡去了。
第二日林钰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泽兰李鹤鸣回来过没有。
泽兰一边服侍林钰更衣,一边回道:“还没呢,我一早就去问过昨晚和今晨守门的阍役,他们说昨日姑爷走的时候匆匆骑了马走,一直没回来过,就连马蹄声都没听见。”
泽兰只知李鹤鸣昨晚突然又出了门,不知道其中缘由,忍不住问林钰:“夫人,您和姑爷是不是吵架了?”
林钰没打算把自己不小心打了李鹤鸣一掌的事告诉泽兰,他那人气傲,这种事必然不愿意让旁人知晓。
她想了想道:“应当……不算吧。”
“那姑爷为什么回来没一会儿就走了啊?这才新婚呢,姑爷就不着家。”泽兰语气埋怨,似个跟过两任夫君的媪妪般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叹道:“这可不好。”
林钰被她的模样逗得既想笑又觉忧心,几番思索后,待到傍晚李鹤鸣放衙的时辰,叫文竹备了马车,踩着昨夜未干的湿雨,去了北镇抚司接人。
然而许是她运气不好,又或者李鹤鸣暂且不想见她,门口的锦衣卫告诉她李鹤鸣不在衙门中,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也不得知。
林钰于是只好在北镇抚司外等,可一个多时辰过去,她等至天黑也没见到李鹤鸣的影子。入夜后天气寒得冻人,最后她只好又一人回来了。
李鹤鸣这一走好似销声匿迹,足足两日未归,腊月三十的早晨,林钰写了一封信遣文竹送到北镇抚司,孤身回了林府。
新妇独自回门可不是什么吉事,林郑清和林靖这日都没上朝,和王月英一同在门口迎,然而看见林钰一人从马车里下来时,都愣了片刻。
两位老人历经风霜沉得住气,林靖却不行,开口问道:“李鹤鸣呢?”
林钰自然不会当着一众仆从的面说自己惹恼了他,她摸了摸鼻子,寻了个借口道:“北镇抚司事急,他走不开,我便提前回来了,他若忙完了自己会来。”
虽然这么说,但她想今日应当是见不到李鹤鸣的面了。
林郑清和王月英一见林钰那摸鼻尖的小动作便知事实绝非如此,因她此刻的模样和小时候犯错后撒谎话逃责的样子一模一样。
林郑清和王月英都猜到或是自家女儿做了错事,但林靖却不管是不是自己小妹的问题,他拧眉道:“他一个北镇抚使,比父亲的官当得还忙吗?除夕都不得空?”
他这本是一句牢骚话,没想却听林钰听罢竟然“唔”了一声应他。
林靖不可置信地看向林钰,显然没想到她才嫁过去三天胳膊肘就往李鹤鸣身上拐了,他不满地看着她:“你嗯什么嗯?还偏袒上他了?”
林钰无辜地眨了下眼:“他是我夫君呀。”
林靖咬牙:“我还是你阿兄呢!”
林郑清和王月英见这两兄妹似要吵起来,也不出声劝一句,只当盲了眼看不见。林郑清背着手叫人把林钰送给他的笔墨拿进书房他要试笔,王月英也默契地转过身拢着袖子吩咐厨房备午食去了。
林靖和林钰争了两句,拳拳落在棉花上,也没争出个名堂,最后林钰一句“怎么不见阿嫂”才叫他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叫人备马准备出门。
秦湄安这两日身体不适,一直在房中歇着养病。她今早说想吃钟楼前那家栗子糕,林靖本打算见完林钰去买,险些吵架给吵忘了。
他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没好气地问林钰:“栗子糕要不要?”
林钰露出一个笑:“要。”
林靖“哼”了声,背着手走了。
林钰猜想今日或见不到李鹤鸣,没想林靖买个糕点的功夫,回府穿过假山流水,就见李鹤鸣正往林钰的院子里去。
他那身飞鱼服实在扎眼,在外面叫别人看一眼心中生寒,在这林府中却叫林靖看一眼生厌。
李鹤鸣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望去,看见拎着两袋油纸包的林靖朝他走来,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林大人。”
李鹤鸣这张嘴吐不出好话,明明已与林钰成了亲,却内兄不叫叫林大人,也是活该讨林靖的嫌。
果不其然,林靖一听心头火就冒了起来,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李鹤鸣的领子:“回门日这么多人看着,你却叫萋萋一人回来,你千方百计娶她,难道是为了辱她吗?”
这话说得难听,但却不无道理,新妇一人回门,无论在何处都是一桩笑话,尤其这人言可畏的都城中。
可李鹤鸣却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他拧眉盯着林靖,厉声道:“松开!”
林靖气得都想揍他一顿,哪会松手,然而当他眼角瞥见自己的食指不经意从李鹤鸣脸上蹭下的一抹白后,又一把将手甩开了。
他瞧了瞧自己手指上这抹白,认出这是女人的脂粉,嫌弃道:“你一个大男人往脸上涂什么脂粉!”
李鹤鸣冷眼看着他:“与你何干?”
林靖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眯起眼顿悟地“噢”了一声,心头那股子为林钰抱不平的郁结忽然就解开了。
他风凉道:“李大人学些乱七糟八的魏晋之风往脸上搽粉,该不会是为了遮脸上的巴掌印吧?”
李鹤鸣被拆穿也不否认,反倒冷笑着睨他:“林大人倒是懂得不少,看来是吃过不少巴掌。”
林靖被他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李鹤鸣也不欲与他争执,抬腿就进了林钰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