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部队办厂,为的就是照顾军人家属和附近的居民,所以从厂委的管理层到工会,几乎都是女人,而且多半都是军人的家属,而且官职都还不小的那种。
只不过赵夏意没提前跟罗红娟打听清楚,导致也就不知道刚才对她哼的女人是哪个军官的妻子。而厂委的这些领导又是那些军官的妻子。
赵夏意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在进入陌生环境前要先进行调查,不然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这也是之前没预料到的,毕竟之前的工作环境她以前就经常去,除了一起进厂的几个人,剩下大多都见过也都认识。
但这服装厂,除了几个之前认识的嫂子,几乎都是陌生人。
而且大家还有个共同之处——都是军嫂,如果她猜测不假,丈夫的官职越高,对应的妻子在厂里地位也越高。当然,肯定有人会是例外,但数量绝对不多就是了。
至于刚才对她恶言相向的人,赵夏意的猜测是可能还在信着之前许沐芸传出来的恶言,要么就是对方原本想安排自己的亲戚进厂被她打乱计划?
也不能够啊,她明明是跟人调换的工位啊。
赵夏意百思不得其解,厂委的小王笑道,“好了,手续齐全了,你可以选择今天就上班或者明天再来。”
要是以前赵夏意肯定能偷懒一天就一天了,但现在她心里问题太多,自然不肯离开,跟厂委的人客客气气的道了谢便出门准备去工会了。
她一走,屋内不知道谁笑了声,“没想到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儿”
“这下有热闹瞧了。”
一个副厂长刘芸皱眉道,“还是得提醒一下温雪梅和温亚青,怎么说也是个营长的爱人,大家都是军属,别闹大了不好收场。”
另一个副厂长便开玩笑说,“还能怎么闹大,也不能真的打一架啊。”
刘芸看了她一眼没吭声,俩人本来就不对付,别她再劝几句,对方真的去跟温雪梅挑唆了,那就不妙了。
况且……刘芸心里笑了笑,就新来的那小同志看着年纪不大,但背景可不小。这些人真的招惹了对方,真的以为没人管没人问了?
怕不是忘了许家是什么家世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有女人的地方也免不了俗,哪怕大家都是军嫂,哪怕自己的丈夫级别有高低,哪怕明面上大家都是好姐妹,也不耽误大家背后搞小动作。
赵夏意对厂委的暗潮涌动并不关心,毕竟那不是她要工作的地盘。
相反她更在意工会的纷争。
既然刚才的那阿姨看她不顺眼,那她就找个看她顺眼的?
赵夏意笑了笑,拿着厂委给的入职通知书敲了敲门。
这时候天气也不冷,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她一敲门屋里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温雪梅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不是跟你说了,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你怎么回事儿啊。”
其他人倒是好奇,看了眼赵夏意再看一眼温雪梅,似乎有些懂了。
原来办公室的一个干事突然和人换了岗位去了宁城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也知道这两天那换了岗位的人就要过来。
甚至办公室的人也提前打听了。
然后打听出来的消息使得他们理解了温雪梅的做法,于是纷纷朝温亚青看了过去。
温亚青也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原本因为许沐晨抻着不肯结婚,等许沐晨结婚了还是不死心不想结婚。突然有一天有人跟她说许沐晨的新婚小媳妇要和她做同事了,这让温亚青觉得难堪极了。
这会儿被人看着温亚青的脸被臊的通红,她将一切都归咎到赵夏意头上,看向赵夏意时便瞪着眼睛怒视着她。
这敌视的目光太明显了,赵夏意想不注意到都难,她目光直接落在温亚青身上,不解的问道,“同志,我跟你有仇吗?为什么你会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
因为你抢了我看上的对象啊,因为我想把你的脸给划花了呀,因为我讨厌你啊!
越是嫉妒这视线就越是恼恨,最后看向赵夏意的目光根本不掩饰了。
赵夏意奇怪了,“那你这么仇恨的看着我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有深仇大恨呢,要是没仇就别这么看着我,这样看我我不高兴。”
温亚青脸都涨红了,甚至她隐约听到了憋笑声,更加恼火,委屈的看向姑妈。
而赵夏意又奇怪的看向温雪梅,“这位大妈,我欠了你钱了?”
温雪梅被这称呼弄的一愣,皱眉道,“那倒没有……”她意识到不对,她回答这个干吗,皱眉厉声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那你能来的地方了?”赵夏意反问道。
从来还没人跟她这口气说话,温雪梅眉毛都挑起来了,“你说什么?”
赵夏意笑,“说这里您能来,那我也能来。”
“你没礼貌。”温雪梅大怒。
赵夏意哦了一声,走了进去,“您很有礼貌。”全家都有礼貌。
温雪梅指着外头,“滚出去。”
赵夏意将入职通知书拍在她桌子上,“抱歉,我入职了,从今天起就是咱工会的干事了,您没资格让我滚,要么您师范一下让我看看怎么滚。”
她说完温雪梅反倒是不生气了,她笑了一声,“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不过很不凑巧,跟你换职位的人正是从我部里出去的。”
办公室里的人其实并不少,甚至大家也都清楚温雪梅为何这样,但大家都太熟悉了,甚至大家也想看看新来的小同志的斤两,所以就绷着没动,这会儿都偷偷的打量着赵夏意,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闻言赵夏意一愣。
擦,大意了,她这是上班头一天就把自己的顶头领导得罪了,还跟人吵了一架?
第90章
赵夏意表情僵硬了一下被温雪梅看在眼里,她愤怒的心情总算舒坦两分,长的漂亮又怎么样,家世好又怎么样,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起码赵夏意就得听她管,不听她管那就是不服从组织管理。
她何必跟这么个贱骨头生气闹的自己颜面尽失,以后工作中慢慢教育赵夏意做人难道不好吗?
大家的确都是军嫂,但那又怎么样,她男人家世虽然比不上许家,好歹也是营长,资历又深,今年大比后估计就能往上升一级,而许沐晨断了腿,大比能不能上都是问题。而她在这服装厂也干了十来年,威望有,人脉也有,总不至于怕个新来的小军嫂,有本书就跟她撕破脸,看看最后倒霉的人是谁。
况且,还有之前跟赵夏意换工作的人,真以为工作换了就一了百了了?
等着瞧吧,有她难受的时候。
温雪梅迅速想明白了,看向赵夏意的时候就有些得意,“既然已经入职了,那就开始上班吧。”
说着她朝对面的桌子呶呶嘴,“就坐那儿吧。”
赵夏意瞥了一眼,好家伙,就在温亚青旁边,这是俩人一块收拾她?
这俩人什么关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赵夏意一脑门子问号,在旁边坐下后温雪梅便把茶缸子往她跟前一放,“劳烦给我打杯水。”
在这种办公室文化中,似乎新来的都要给领导端茶倒水。在丰城纺织厂的时候赵夏意作为秘书,给主席端茶倒水打扫卫生都是为了配合工作,不让主席因为这种小事影响工作。
可对方凭什么?
听这意思也就是宣传部的主任,真把自己当主席了。
赵夏意疑惑的抬头,“当干事还得给人端茶倒水?”
这在工会的工作条例中是没有的,但又是默认的,在她来之前这活一直是温亚青干,毕竟是给自己亲姑倒水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但赵夏意却不想惯这毛病,还没人给她倒水呢,凭什么让她给人倒水。
闻言温雪梅瞪大眼睛,“这是规矩。”
赵夏意笑吟吟道,“我没听说过这事儿,我知听说过地主老财才把下属当佣人使用呢,您好歹是军人家属,总不至于觉悟这么低吧。”
说着赵夏意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茶缸子起身往门口那边拿起暖瓶到了一茶缸子水坐了回去,在温雪梅的注视中咪了一口水,然后呲牙笑了笑,“大妈,您贵姓?我接下来工作是啥?”
一句话点燃了温雪梅的怒火,她忍不住伸手啪的打在茶缸子上,茶缸子里的水扑啦啦的喷了赵夏意一脸。
这水并没有多热,但赵夏意脸嫩,脸上被溅到的地方迅速便发红了起来。
温雪梅有些后悔,张了张嘴道,“我……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快工作吧。”
办公室里的人有些傻眼,没想到温雪梅一言不合就动手,这得亏水是昨天的今天的还没烧开,这要是开水那赵夏意这张俊脸那还能看?
这不是找事儿吗,原本这事儿就是温雪梅找茬,现在还主动动手,就看赵夏意怎么反应了。
赵夏意蹭的站了起来,她看着温雪梅,缓缓的拿起茶缸子,抬手泼了过去。
才十月天,中午有些热,早晚有些凉,温雪梅穿了一件薄外套,被水喷了一脸后水滴滴答答的从脸上低落,她气的浑身发抖,“你、你!”
她刚才伸手后就有些后悔,可她也没想到对方的脸那么嫩,就红成这样了。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才新来就敢这么跟她对上,还反击回来。
办公室里的人更傻眼了,好杠的一姑娘啊。
温亚青顿时大惊,尖叫一声忙拿毛巾给温雪梅擦拭。
温雪梅疯了,尖声道,“赵夏意。”
赵夏意淡淡的看着她,“在呢。”
她越是这样淡定温雪梅就越是愤怒,她觉得赵夏意是在跟她挑衅,她挥开温亚青就要上来打赵夏意,办公室里的人哪敢让她们真打起来,看热闹的也不看了,围观观望的也不围观了,忙过来拉架,整个工会就乱了起来。
工会主席裴如男正在外头和厂里的书记林巧慧谈话,就听见办公室里闹起来了,两人忙进来,就看到温雪梅如同疯子一般挣扎着要去打眼前一个陌生的漂亮的姑娘。
办公室里的人正在拉架,可显然温雪梅气的狠了,嘴里叫嚣着要让赵夏意好看,说要撕了她的嘴。
林巧慧看了裴如男一眼,裴如男有些尴尬,自己手下这些人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这也是部队办厂的弊端,职工不好管教。
部队办厂是好事,目的是为了给军属提供工作岗位,干部职位也多是军属。但军属之间区别也很大,有人是自小城里长大有文学识字,见多识广,在工作中也能更快适应新职位。有人乡下长大,哪怕没文化在进厂后也积极努力的学习跟上大家的进度适应生活,但也有人什么也不会厂里也得安排职位。
她们这些干部除了少部分是凭真本事升上来的,大部分都是根据男人的职位安排的。这就导致干部群体素质也是良莠不齐。
而且这些军嫂很多时候也抱团,一级一级的抱团。她丈夫的级别又只是营长,这就导致办公室里很多人并不服气她的管理,哪怕她能力本事样样出众,都难以服众。
“好了,不要闹了,温雪梅,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然而裴如男的一句话并不能让温雪梅停下来,反而道,“你怎么不管管这个刚来的小贱人,我今天非得撕了她的嘴。”
温雪梅骂的时候赵夏意就听着,她倒是看看这服装厂的人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那你就试试。”林巧慧冷声道,“像什么样子,还不停手。”
林巧慧只一句话,温雪梅就哑火了,形容狼狈的站在那里,声音都有了惧色,“林书记,您好好评评理,一个新来的干事泼我一身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夏意在温雪梅咆哮的时候就一直冷冷的站着,这会儿扭头去看林巧慧,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林书记,那作为领导就能泼下属一脸水吗?”说着她又看向温雪梅,“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凭什么我就要给你倒水?伟人都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怎么才到了咱服装厂就遇上这样的强权,您要还说这是规矩,那我就问问这规矩是谁定的。”
她指着自己的脸说,“规矩难道就是领导要泼下属一脸热水,下属就要站着挨着吗?这样的规矩就是咱部队办厂的服装厂的规矩吗?”
赵夏意的脸看上去还红红的,看着就可怜,但温雪梅除了身上脸上有水却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