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希笑嘻嘻地接了,两人一来一往,就在院子里大打出手了。
好在不曾动用兵刃,倒是不会发出太大的响动。
“好了,差不多了吧,潇潇?”
“差不多?李庭希,你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你看我不顺眼是不是?干嘛非要跟我过不去?”
“我几时与你过不去了?潇潇,我只是请旨赐婚,你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安潇潇冷笑一声,手指微冷,看到他翠绿的扳指在柔柔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向来和煦温软的表情冷了下来,如同千年的寒霜,想要将李庭希整个人给冻上一般。
“李庭希,你少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我与你之间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弟,可就是不可能成为夫妻。如此浅显的道理,我以为你一直都明白,为何突然就又想不通了?”
李庭希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潇潇,你这话是不是也太不讲道理了?”
安潇潇一愣,感觉得出来,今天晚上的李庭希,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我之前就说过,你曾亲口说要嫁给我当媳妇儿的,我怎么可能会突然放手?至于你不愿意嫁入皇室,我也一再地跟你强调过了。我只是康王府的世子,于大位无缘,自然也没有那份儿心气。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感觉到了他眸子里有些冰冷和嘲讽的光,安潇潇突然一下子就像是失掉了方向感的愚物,然后在四周白雾之中,不停地战栗着。
安潇潇那有些受伤的眼神,十分突兀的刺激着李庭希的神经,甚至是连他的呼吸都有些不受控了。
“李庭希,我以为,一直以来我的心意你都是懂的。我无心朝堂富贵,只愿寄情于山水,做一消遥自在之人。你又何必非要将我拘于这华丽的牢笼之中呢?”
李庭希不曾想他会如此说。偏偏对上了她这样清澈的眼神,积了满腹的话又无法吐出。
静默了片刻,他的眉峰一挑,眼梢处掠过一抹阴鸠,又似乎是有一抹坚定,自他的眸中快速地掠过,不容任何人更改。
李庭希缓缓地转过头来,只见安潇潇浓密的长睫微微上翘着,安静无波中又透着几屡的清冷,这样的安潇潇,无疑是极美的。
“于你是牢笼,那于我便不是吗?”
话落,微微低下头,语气里几分的哀伤,让安潇潇的心头一震。
不过,也只是片刻,便让安潇潇又快速地恢复了理智。
她既然对李庭希无心,便不可能再对他心软。
任何事情,任何软话,她都不能再说了。
毕竟,她不想嫁他。
安潇潇别开脸,看着这浓浓的夜色,透着几分的孤凉之气,或许是心境的原因,明明看到园内花繁叶茂,却感觉不到分毫的生机。
“李庭希,我不可能嫁给你的。我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大不了,我便落了发,一辈子为尼便是。”
李庭希的眼神一颤,猛地一下子看向她,视线紧紧地锁住她的脸庞,似乎是想要看到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潇潇,我便如此地让你生厌么?”
“不!我说过,我们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弟,唯独不能是夫妻。”
安潇潇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我若是真的厌你,又岂会屡次出手助你?”
“可是你并不愿意陪我一辈子,不是吗?”
听他这意思,就知道想要说服他,很难。
安潇潇觉得烦燥不已,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之间很纯粹的那种朋友关系,竟然就变了味儿呢?
李庭希之前明明还曾明言警告过二皇子,为什么现在他自己却忍不住了呢?
“李庭希,我来,只是要告诉你我的心思。如今我的话已说完了。便不打扰了。”
“你以为我的心,也跟这院子一样么?”
安潇潇的身形顿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以为我的心,也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在我心里的位置,只需要你三言两语,便能抹去了?安潇潇,你的心,什么时候学得这样狠了?”
安潇潇的表情不变,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血脉在激烈跳动.一时之间心竟然乱了。
若是没有李庭希和那个钟离澈的请旨赐婚,她现在绝不会站在风口浪尖。
偏偏这两个男人,都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人人都津津乐道的。
纵然是李庭希的名声有些纨绔,可是这样的身分,这样的才学,再加上了这样的英俊相貌,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之人?
而那位冷面将军,虽然大多数人不曾识得其真面目,可是仅凭着常胜将军这四个字,便足以看出,皇上对他的爱重。
能得到这样两个男人的主动求亲,若是换成了旁的女子,只怕会兴奋得晕了过去。
可是安潇潇这里,除了烦燥,还是烦燥!
相比钟离澈,李庭希更让她感觉到了几分的危机。
李庭希那样聪明绝顶的一个人,看似纨绔不羁,可是实际上,他自幼学的便是驭下之道,看透人的心思。否则,如何能袭承王府,成为下一任帝王的左膀右臂?
他看似无心,只知闯祸玩乐,可是实际上,他却能纵观内外局势,熟悉朝章制度。
甚至于,一旦大渊朝发生战事,这位希世子,也能如钟离澈一般,英勇地奔赴沙场。
这样的李庭希,让她觉得畏惧。
安潇潇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子的人,她不喜欢争权夺利,也不喜欢生活在一片阴影之下。
一旦嫁给了李庭希,她要面对的,将是重重的算计,甚至于,还有来自皇上的猜忌和利用。
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当然,那位钟离澈将军,也不是她心中最为满意的如意郎君。
她想要的,只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而显然,这两个人,谁也给不了她。
“李庭希,不是我心狠。只是我们在一起,注定是不幸福不快乐的,那又何必强求呢?”
李庭希勾唇,面上一抹讥讽,“你又如何知道,我们是注定不合适的呢?又或者,你如何肯定,你与钟离澈,就是最合适的一对?”
安潇潇心头一紧,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半晌后,安潇潇才轻叹一声,“钟离将军请旨一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我说这个,并非是为了向你解释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可能会嫁入康王府。”
听到不是她去主动让钟离澈去请旨的,李庭希的面色,稍缓了一些。
“潇潇,你以为,我为何要去请旨赐婚?”
安潇潇挑眉,静待下文。
“太后相中了凤琪琪,想要将她许配于我。”
安潇潇拧眉,“你不愿意,所以就故意去皇上面前请旨要娶我?”
“其实,在请旨之时,我便知道,皇上是不可能答应的。可是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太后明白我的心意。那个凤琪琪,我没兴趣。”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自私了?若是皇上当真允了呢?”
安潇潇气得快要跳起来了。
“那不是更好?反正,我此生想娶的妻,也唯你一人而已。”
安潇潇气闷,怎么又绕了回来?
“我再说一遍,我不可能嫁给你!”
李庭希黑亮的眸子,猛地一下子现出一点寒光,幽邃而凉冽,他缓缓走向了安潇潇,每一步,都似乎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生怕走地不好,下一刻,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安潇潇抬眸,正好与他的眼神对上,不由得便是几分心惊。
李庭希的眼神仿佛熔化的铁水,红得像是太阳的光茫,丝丝络络流溢压下来,直逼向了安潇潇的心房。
“我也再说一遍,于你,我绝不会轻易放手。这一次的请旨赐婚,原本就是为了让太后明白我的心思,不要乱点鸳鸯谱。”
顿了顿,李庭希继续道,“潇潇,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先在御书房里请旨了,太后会将你指给谁?”
安潇潇的眸光乍寒,随即又如白昼般闪亮,“凤齐骏?”
李庭希唇角微勾,然后淡淡笑了,“不错。我知你定然是不肯的。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想要打乱太后的意思,就只能出此下策,先去御书房请旨了。潇潇,到了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还要责问我一句自私呢?”
这话,无疑是将安潇潇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见她不出声,李庭希却是淡淡笑了,眸中却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开始在他的眼神中流转着。
安潇潇抬眸与他对视片刻,神色沉静难测,过了好一阵子,方勾起一边唇角,往前迈了一小步,“其实,你大可以先传信与我,这等事情,不必非要你冒险行事的。万一惹怒了太后,你可想过,会是何等的惩罚?”
安潇潇竭尽所能地让自己淡定下来,可是说出来的话,还是难免含了几分的嘲讽。
她知道,李庭希今日的做法,也算是事出有因了。
可是,太后的安排,却绝对不可能到了要他去冒险请旨赐婚的地步。
太后就算是再爱点鸳鸯谱,可是也不至于太过昏馈了。
特别是牵扯到了朝中的利益,这种事情,最后拿主意的,还得是皇上。
李庭希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的脸庞,自嘲一笑,“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其实还是将利益摆在了第一位的。或者说,其实我还是在算计你,是吗?”
这话说的有几分心酸的样子。
安潇潇垂眸,不语。
沉默,也即代表了她的默认。
“潇潇,其实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只要是还有康王府世子这个身分,就永远不能让你另眼相看,是吗?”
“不!一直以来,我一直都是将你视为朋友的。李庭希,你无需自扰,你我之间,朋友,就已经是最好的关系了。”
“可是我的心里早已经住进了一个你,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消磨得掉的。”
安潇潇抿了抿唇,风过,庭院内的花香在鼻端盈盈绕绕,一时让她又有些心神不宁了。
“潇潇,给我一次公平的机会,也不行吗?”
安潇潇正欲离开的身形,再次僵住。
“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对我,能像是对待其它人那样,至少,给我一个走进你心里的机会。这难道也过分了吗?”
安潇潇转头,语气生冷,“我们之间,要么为友,要么……”
没有说完,足尖一点,飘然而去。
李庭希愣在了原地,垂眸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才自嘲一笑,“是要么为友,要么为陌路人?”
又顿了一会儿,竟惨笑一声,“还是说,要么为友,要么为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