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个问题就是通行证,翻遍了现场也没找到那张由城南安全区管理处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但在军方检查站的登记簿上明明写着编号,还有庹小健的亲笔签名。
也就是说那名凶手在打死庹小健的司机之后,还把现成仔仔细细的清理了一番,不光拿走了特别通行证还捡走了所有属于他的弹壳。看看,面对一地尸体还能如此镇定并保持清醒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白六的手下?
最后,根据特别调查科技术人员的勘验,在仓库的地窖里发现了不止两个小女孩留下的痕迹,包括衣物、喝水吃饭的餐具还有带血的纸,都表明至少存在四个孩子。
血迹第一时间被送回基地检测,两天后基地传来消息,是三个人的血。那么还有至少一个孩子哪儿去了?没别的办法,搜查,把工业区封锁起来彻底搜查!
这场持续了四天的大搜查成果还是有的,凶手虽然依旧无影无踪,但孩子找到了,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男一女两个!
他们全是被遗弃的孤儿,是被白六一伙人从贫民区里抓走的,在地窖里最长的关了10多天,最短的关了7天。为什么要被抓又被关呢?其中一个孩子透露,他听送饭的人说过是要送到京城享福。
那他们两个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两个孩子回答的非常一致,不知道!当晚他们被灌醉了,醒来之后已经是上午,除了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之外,兜里还多了100块零钱。
看到一地死人,两个孩子哪儿还敢多停留,一路小跑就钻回了贫民区。要不是突然花钱去买好吃的被杂货店老板发现,然后又被地下势力的人得知,主动送过来献殷勤,怕是谁也找不到。
耗费了6天时间,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挨了工业区无数工厂和部门的骂,结果还是没结果,甚至连凶手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王简这个郁闷啊,无奈之下只好解除了封锁,留下特别调查科的两组调查员继续深入摸排,他自己先跑回来向部长汇报。
“部长,我这次的差事没办好,还给您添麻烦了!”当他敲开位于内务部办公楼地下的部长办公室大门时,林娜正戴着眼镜在桌子后面埋头批示着文件。
“嗯,麻烦确实不少,这几天抱怨、投诉的电话都快打爆了……但我一个都没接,都是蓝玉儿处理的。王简,你到内务部也有三年了吧?工作确实干的不错,否则这么重要的案子我也不会交给你去办。
但你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太过关,内务部不挨骂那还叫内务部吗?我们干的就是招人讨厌的工作,如果哪天没人骂,咱们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林娜头也没抬,只打开案卷扫了几眼就继续去批示其它文件,一边批一边说,声音暖暖的,丝毫听不出到底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
“咔嚓……”钢笔被插进了笔帽,林娜抬起头,冲站得笔直的王简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坐下。
“你觉得案情是怎样的?”
“到现在还没理出头绪……”王简坐在了一旁的沙发里,神情倒不是特别紧张。他这个特别调查科副科长是一再要求才干到现在,否则早就升任处长了,也就不怕得罪上官而耽误了升迁。
但他非常谨慎,这位林部长和自己的老上司周媛不太一样,是个名符其实的笑面虎外加铁手腕,经常能坑人于无形之中,在她面前最好别耍滑头,更不要撒谎。
“我不需要你理出头绪,庹小健的事情机械部已经知道了,下午秘书长会议上恐怕就要提出来。我需要你给出自己的意见,什么也不要顾忌,就说第一感觉!”
林娜摘下眼镜走到旁边,到了杯水放到王简身边的茶几上,自己也坐在了对面的沙发里,重新把钢笔旋出来,摆好了工作笔记,静静的等着。
“呼……我觉得他有很大问题!”王简深深吸了口气,房间里有点憋闷,真不清楚堂堂联盟内务部长为啥非要选个地下室待着。
“哪方面?”林娜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里记录。
“经济和刑事犯罪都可能有!”
“讲讲理由!”听到自己手下指控联盟官员这么重的罪名,林娜还是啥反应都没有。
“他去津门港开具的特别通行证是真的,但使用了安全区里一家公司的名义……这家公司叫安通机械。”王简理了理头绪,用尽量简洁的语句讲述着自己的理由。
“……机械部和安通机械公司有业务往来吗?”林楠稍微停顿了下继续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变化。
“有……”
“那就不是问题,继续说!”
“……没有了!”王简咬了咬牙,把争辩的情绪强压了下去。
“那就结案吧,庹小健和司机违反联盟武器管理条例,越权干涉流民案件。调查案卷交给津门港工业区管理处审理,把我们的人都调回来。”
钢笔尖停在纸上渗出一小团墨迹,仿佛是个句号。林娜起身走回了办公桌后面继续审阅着文件,片刻之后给出了处理意见。
“是……”王简面如死灰,短短十分钟不到的对话,比跑出去几百公里调查了一周时间还疲惫,同时觉得这间地下室更憋闷了,想赶紧离开去外面透透气。
“等等……王简,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初你为什么会被交换到周媛那里去,难道现在还没觉悟?年轻可以任性,错了有机会改,现在你快40岁了,如果还任性,就算周媛当了秘书长也一样救不了!”
抬头看看王简走向门口的背影,林娜开口叫住了这名得力手下,再次放下钢笔,缓缓的说着只有两个人能全部听懂的话。
第693章 案中案
“……”王简没回头,也没吱声。
“现在的联盟是个体系,我们都只是体系中的一个零件,没有谁是不能替换的。有的零件可能不太合规,有些问题,但为了确保这台机器正常运转,有时候是不能马上更换的。
现在联盟正处于关键阶段,开春之后就会有大批新成员抵达,为了确保这次东迁不出现意外,我们手头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干,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对于王简这个人,林娜还是比较认可的。他的工作能力强,为人也比较正派,在现如今的联盟官员里称得上是一股清流,也算是难得的人才。
但也正是如此的做派才让他很难融合到集体中来,军队里不成、外交部也不成,如果内务部依旧不成,那自己也无能为力了。真不想看着他继续自我毁灭下去,不是因为周媛的情面,完全就是于心不忍。
“谢谢您的提醒……其实就算我有意见也无能为力,更没能力给您添麻烦……要是没有其它事情,我先去档案室把卷宗归档了。”
王简要是那么容易劝也就轮不到林娜来做思想工作了,周媛对他来讲就是再生父母,但在这些问题上还不是照样无能为力。
“……叫蓝秘书来一趟!”林娜用指尖掐了掐眉心,现在她终于体会到当年洪涛的心情了,面对这么个蒸不熟煮不烂的玩意,所有言语都是白费,有时候好人气起人来比混蛋更甚。
“干妈……他又气您了?”片刻之后门外钻进来个留着短发的脑袋,大眼睛、长睫毛、小鼻子小嘴,看着和日本动画片里的大眼妹差不多。
“要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气我就舒心了……来,看看这个!”林娜看着蓝玉儿的小脸终于笑了。年轻真好啊,无忧无虑,谈情说爱,花前月下。
可笑容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没了,坐在这个位置上大脑一分钟都不能丢转,也没那么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比生产队里拉磨的驴还遭罪。
“……庹小健被杀啦!又是安通机械……干妈,您和干爹要是不好出面我去找秋姨说,不能再这么惯着小哑巴了,他们干的这叫人事儿吗!”
蓝玉儿接过王简送来的案卷,打开只看了几分钟,白皙的脸蛋就红了,胸脯上下起伏,眼珠子瞪的溜圆,气鼓鼓的样子更像是动画片人物。
“嘘……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秘书有什么资格去讲这些话?忘了纪律啦!”林娜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蓝玉儿别再大喊大叫。
“那……那我们就装傻充愣假装看不见?”蓝玉儿虽然有点像当年的林娜,但也仅仅是性格和智商,城府上远远不及。毕竟她没机会经历林娜经过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强的忍耐力。
“哼,假装看不见……我那是打狗看主人给他们留着面子,既然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下狠手。你抽空关注一下他们的动向,找个合适的机会下手。顺便带个话给姓蒋的让他自己掂量着办,要是再有下一次就去红区里和丧尸一起睡觉吧!”
钢笔尖最终还是倒霉了,被林娜重重的戳在一份文件上,顿时劈成了两瓣。这个女人要发狠了,咬牙切齿的咆哮着,仿佛每个字都能杀死人。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蓝玉儿一点都不怕林娜恶狠狠的表情,反倒喜笑颜开,来了个立正敬礼,扔下案卷就要走。
“对了……干妈,您不会又要让我去和蓝叔叔交涉吧?”但刚迈出一步又突然定住了,转头皱着眉提出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怎么着,养你这么大帮干妈干点事还不乐意啊!”林娜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个干女儿没白疼,进步很快嘛。刚20多岁,就把联盟高层里这点盘根错节的关系捋顺了,前途可期。
“切,说了也是白说,他要是有洪爷爷的三分魄力,也不会搞成现在这副样子。军方军方不满意、政府政府不乐意、理事会天天找麻烦,全靠您和干爹擦屁股!”
但蓝玉儿很不乐意,在她眼中,现任联盟秘书长蓝迪就是个满嘴主义、满肚子没主意的废物,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可执行起来一个也玩不转,太理想化了。
“嗳,这么说可就不对啦,当年选举的时候你们几个小家伙可是他的坚定支持者,三天两头往各家钻当说客。怎么着,这才几年就叛变啦!”
林娜怒发冲冠的情绪已经收敛了,正看着笔尖惋惜,这可是丈夫送的结婚十周年纪念。听到蓝玉儿的抱怨,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
“唉……当年还是年轻,让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干妈,你说蓝叔叔弄的这套东西和洪爷爷的也差不多,怎么就处处碰壁呢?”被戳中了软肋,蓝玉儿顿时没了脾气,靠在墙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东施效颦,人的能力不一样,优势也不同,没法模仿。现在的局面也和当年差了很远,就算你洪爷爷在估计也很难继续执行他那套东西。”对于这个问题林娜觉得不怪蓝迪,也不怪任何人。
大家谁都没干过这个差事,谈不上经验,只能摸索着前进。至于说当年为啥干得有声有色,时也命也,换个人说不定更好。搁在现在,就算老王八蛋在说不定一样抓瞎。
“哼,那不一定……”蓝玉儿撇了撇嘴,对这套说辞表示不屑。
“哦?是吗……我记得他当年最反对的就是个人崇拜,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不正是他反对的!口口声声说他的那套理论好,心里面却在做他最反对的人。我很纳闷,你到底是支持他的理论还是用行动去反对呢?”
想在理论上搬倒林娜,当年洪涛也没完全做到,经过近十年的官场磨练,现在恐怕更难。所以蓝玉儿遭到了无情的镇压,矛头直指其心口不一的表现。
“我……我还有工作要忙!”
蓝玉儿本想说我没有,可仔细想想,确实,每当联盟内部出现了意见分歧或者发展遇到难题时,自己就难免想起那个人的影子,觉得他在的话就一定能化解矛盾。
没有理由也没有数据支持,完全凭借本能,或者叫盲目崇拜。而这种思维方式,在当年的的确确会遭到激烈的批判。
洪爷爷最讨厌把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包括他自己。只要有机会就会想办法逼着幸存者们学各种各样保命的技能,不管用得上用不上都得学。其口号就是,要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
另外他还极度讨厌主义,并把原本在很多人心目中很神圣的理论与宗教和传销相提并论。当年谁如果要敢提议在联盟里推广这些玩意,那就离倒霉不远了。轻则被以各种理由踢出权利中枢,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没错,他会像盯着杀父仇人一样整天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分分钟琢磨着如何把你彻底消灭,且一点都不嫌烦,更不要脸和名声。
对,就是脸和名声。蓝迪和洪爷爷的差距并不在声望、资历、人脉和理论基础,而是在脸皮厚度上。不是说现在的蓝秘书长脸皮薄,从政的人没一个要脸的。
但不要脸和不要脸很不一样,蓝迪、包括目前很多联盟高层都是在暗中不要脸,只要能获得支持,保证政令推行顺利,私底下多龌龊的事情都干。可表面上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全和天使似的。
第694章 蒋门神
当年的洪爷爷可不是这样,他彻彻底底的不要脸,私底下不清楚,当年自己还小,看不懂很多东西,但明面上不要脸的程度已经冠绝全联盟了。
无论大事小情只要他觉得对,没人能给出更好的办法,那就一定要做,根本不考虑脸面问题,一切都以长远获利为原则。还不偷偷摸摸的干,越是不要脸的事儿就嚷嚷的越欢实。
如果光是对内不要脸也就算了,到了外面那就根本没脸了。坑蒙拐骗、挑拨离间、挖墙脚钻狗洞,无所不用其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占点便宜就回来四处宣扬。
可越是这样反对他的人就越少,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反对,或者叫没法反对。一切得失利弊全都摆在台面上,怎么算怎么是他自己名誉吃亏,大家跟着获利,怎么反对?
他把这套行事准则叫做无欲则刚,一个人欲望越多弱点就越多。别说欲望,连脸都不要了,你还能拿他怎么办?
诋毁他?声望已经是负数了还怕诋毁!暗地里掣肘?转天他就翻脸,还把事情嚷嚷的尽人皆知,拉着你和他一起不要脸。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能做到无欲别人不成,也就刚不起来,每每到关键时刻只能服软。蓝迪能吗?他能个屁,光是为了提高其他民族在联盟中的地位,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这就是欲,他不是单纯的想提高其他民族的地位,而是要通过这个法案获得其他民族的支持。手里有了基本盘,心里才不慌。
同样的提案,当年洪爷爷也搞过,很简单,就四个字,一视同仁。啥民族习惯、文化、风俗的,通通取消,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宗教信仰全都去他妈滴,一概不许。
看上去这么做不光侵犯幸存者里其他民族的利益,还把数量最多的汉族也给饶上了,是个人嫌狗不待见的最差解决方案,反对的人也不少。
但结果却出奇的好,至今为止联盟的这条法案依旧在发挥着作用,从来没发生过一次因为风俗习惯、信仰不同的冲突。
当然了,现在依旧有部分人会唾弃当年的法案,说他是暴君、是土鳖、是文明的倒退,不曾充分考虑到各方面的诉求、没有倾听广大群众的心声。可让谁去考虑、倾听,谁都不干这个活儿,生怕捅了马蜂窝惹一身麻烦。
“我能不能也不要脸一次呢……”离开了部长办公室,蓝玉儿站在楼道里望着那几盏昏黄的灯光,心里有点蠢蠢欲动。既然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是不是就能照猫画虎的模仿一把呢。
“……唉……干妈说的对,有些东西学不来啊!”几分钟之后,蓝玉儿晃着脑袋把这个想法自我否定了。
不要脸的代价太大,不光自己会遭到巨大的压力,连同干妈、干爹等等在内的一大批人都要跟着倒霉。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不代表个人了,而是一个群体、一个派别的态度,根本无法解释,解释了别人也不会信。
“姓蒋的,那我就拿你撒气!”自我否定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也很扎心,当蓝玉儿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和软弱之后,心中升腾的无穷怒火就得找个口子宣泄。
谁呢?巧了,干妈不是说要给那些人点教训。好啊,这是工作也是撒气筒。古人不是说了,不以善小而不为,咱就听古人一次!
城南三号安全区,华威桥东南角有座建筑挺别致,大概十层高,整体呈弧形,屋顶像本打开的书扣着平放。它还真和书有很大关系,旧世界里叫做首都图书馆。
此时的图书馆早就面目全非了,但并没有荒废。这座建筑显然比居民楼的结构更结实,也不太高,又没有大面积玻璃幕墙,在地震中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属于很容易被重新利用的。
不过此时的它并不是住宅,也不是市场或者娱乐城,更不是政府派驻安全区的机构,而是一家名为安通机械的公司。
安全区里开公司的很多,制造业、服务业、运输业、服装、食品加工等等数不胜数,但机械公司能占据这么排场的建筑仅此一家别无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