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完毕,自然就是战士们训练了,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安排实弹射击,孙远超搞训练还是有一套的,他懂得最大限度地利用资源和调动战士们的训练积极性,反正教导队的场地一用就是半天,如果过早地让战士们把带来的子弹都打了,后面的训练大家就提不起兴趣了。
所以,首先进行的是枯燥乏味的瞄准训练。我顶着顾问的头衔在各个射击位溜达着,不时地指出战士动作中存在的问题,然后给他示范一下,我倒也乐得清闲自在。在孙远超要求下和战士们一起趴着瞄准的柳毅和林峰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明显是羡慕加嫉妒,不过也难怪,他们趴在用煤渣铺就的射击位上,硌得全身都疼,而我一样身为排长,就因为露了两手,马上就被批准不用参加训练,他们不眼红才怪呢!
趁着孙远超转身的空当,林峰瞪了我一眼,我笑咪咪地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说道:
“三排长,瞄准的时候要注意动作要领,不要分心,东张西望的成什么样子?”
林峰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过他瞅见我身后孙远超慢慢地踱了过来,连忙把头转过去,做出一副认真瞄准的样子……
我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转身走向孙远超,对他说道:
“连长,烟瘾犯了……”
说完我用可怜巴巴的眼光看着他,孙远超笑骂道:
“妈的,你小子连我这么穷的人也不放过!”
说完从兜里掏出烟来,扔给我一支,然后自己也叼了一支,我连忙掏出火机凑了上去,给他把烟点着,然后把自己的烟也点上,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舒服地吐出烟来,悠闲地说道:
“这抽别人的烟感觉就是不一样,不心疼……”
孙远超瞪了我一眼,说道:“一排长你是不是也想跟他们一样,趴在那里体验一下战士们的疾苦?”
我连忙说道:
“不想!不想!嘿嘿,连长,我这不是当顾问了吗……对了,我这个顾问是什么级别的?”
孙远超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他也开玩笑地说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想怎么着也得是个正连职吧!”
说完看着我窃笑了起来,我顿时哑口无言,他居然又拿正连职说事儿!呆了半晌,我才说道:
“我去看看战士们……”
瞄准训练之后,战士们的眼睛似乎都有一大一小的趋势,这种枯燥的训练是最累人的,趴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还要死死地盯着靶子,并且在脑子里模拟击发时的动作要领……当然,这些是指那些认真训练的人。磨洋工的,如林峰柳毅之流他们虽然也在做着瞄准的动作,但是思想就不知道神游到哪里了,林峰那小子趴了一会儿居然快睡着了,一个劲地点头,要不是我发现得早提醒了他,说不定又会成为孙远超打击他的借口。
进入实弹射击训练,战士们的积极性马上高了起来,全连的人分成几拨,轮番上去,每个人大概能打一个弹夹吧!
训练进行的有条不紊,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打实弹的新兵蛋子了,心理上没有丝毫的紧张,而且我们几个连队干部和班长骨干们都在盯着,所以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靶场上不时响起一阵清脆的枪声。
训练结束后,我看了看剩余不多的子弹,笑着对孙远超说道:
“连长,给我们露一手怎么样?听说你可是全团有名的神枪手啊!”
孙远超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有你在,神枪手我可不敢当,我的枪法嘛……还凑合,嘿嘿!”
他这么一说,更是勾起了我的兴趣,我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上去露一手嘛!给我们后生晚辈上上课!再说了,这子弹剩的也不多了,拉回去还要送到军需仓库去,多麻烦呀!”
柳毅和副指导员卫金岩也随声附和着,只有林峰没有说话,他在孙远超面前不怎么敢说话,被他骂怕了。
我们拍了一通马屁之后,孙远超终于说道:
“好吧!不过要打大家一起打!我、副指导员、一排长、二排长……我们四个,一人负责一个靶子,怎么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叫上林峰,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孙远超就是看林峰不顺眼,虽然林峰某些方面的成绩确实不是很好,但是他在我同期的战友们当中算是比较优秀的的了,而且为人也比较成熟稳重,也许这只能解释为脾气对不上吧!摊上和自己不对脾气的主官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林峰,也没有开口说话,我已经不是新兵蛋子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们四人一人拿了一个弹夹,各自挑选了一个射击位置。早就有机灵的兵跑过去给靶子换上新靶纸,班长们也忙着维持训练场秩序,射击毕竟不是闹着玩的。只有林峰一个人尴尬地站着,孙远超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个……三排长,你就给我们下口令吧!”
林峰大声说道:“是!”
看到我们都就位了,林峰才下口令:
“卧姿装子弹!”
我们四个人迅速卧倒,熟练地退下空弹夹,将装满子弹的弹夹上了上去。孙远超的动作也非常标准,和我平分秋色,而柳毅和卫金岩相比之下就差一点儿了。
我们认真地瞄准着目标,这时林峰说道:
“开始射击!”
我刚要击发,旁边孙远超已经抢先一步了,“突突”一个点射,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我的手指抖了一下,不得已只好重新瞄准,我苦笑了一下,我胆子当然没有那么小了,不过我想不到这里居然有击发速度比我还快的,所以没有心理准备。
耽搁了一下,柳毅和卫金岩的枪声也相继响了起来,我不再分心,认真地重新瞄准,然后果断地扣动扳机。自动步枪欢快地叫了起来,弹壳不断地跳出来,我选择的是点射,一次三到五发子弹,很快,一个弹夹的子弹就打光了,而我旁边三个人还在不时地击发着,我最晚开枪,最快打完……
孙远超扭头看了我一眼,眼里露出欣赏的神色,然后回过头去接着打。三个人都打完之后,战士们把靶子抗了回来,孙远超的枪法的确非常好,大部分都命中九环以上,不少都是十环。
而柳毅和卫金岩的成绩稍微差一点儿,不过至少没有离谱的脱靶,数了数弹孔,大致计算了一下,他们三个人的成绩都还不错。最后看我的靶子,大家立刻就傻眼了,因为除了一发子弹命中九环以外,其他的弹孔全部在十环的区域,而且由于命中的子弹太多了,靶心的纸都已经打烂了,连弹孔都没法数。
不过大家知道我肯定不可能脱靶的,一百米距离的卧姿步枪射击,只要瞄准好,动作不变形,新兵蛋子都很少脱靶,更何况我这样的“高手”!
孙远超哈哈大笑道:
“一连终于有人全面超过我了!哈哈!长风你这次几乎是满分啊!”
孙远超第一次叫我“长风”,我听着怪别扭的,孙连长叫人一向叫职务的,顶多加上一个姓,这次居然叫我“长风”,真是受宠若惊啊!
柳毅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卫金岩一眼,没有说话。
趁着战士们在收拾东西准备回营区,林峰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说道:
“长风,你来之前,他们都说卫副指导员可能接替连长的职务,今天连长对你青睐有加,他可是看在眼里,你要小心着点儿!”
我奇怪地问道:“卫金岩不是政工干部吗?他当的哪门子连长啊?”
林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副指导员提连长的例子还少吗?这里军政干部的界限很模糊的,何况才是连级主官,大家都还没定型呢!”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也难怪,毕竟人家都副连职了嘛!虽然我扛个一毛三,但是我还是个小排长呢!不过林峰啊!我可没有什么争斗之心!也没想过能顺顺利利平步青云,告诉你……下来之前,祖科长的意思是叫我当副连长的,被我拒绝了,我觉得当排长比较接近士兵,更能积累带兵经验!”
林峰张大了嘴巴,说道:
“你傻啊!你要是下来就当副连长,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个副连长和一个副指导员竞争连长位置,领导当然优先考虑副连长了,但是你一个排长和一个副指导员竞争的话,就不好说了!”
林峰接着说道:“你不要说祖科长许过愿之类的话,他不管用的!卫金岩要是想当连长,他肯定找大领导,我听说……”
林峰压低了声音说道:“他的一个亲戚是师机关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官虽不大,但是和北京某个大人物关系密切……这也是偶尔听到的,不能保证真实性,但是,你真的要小心,没当上连长倒是小事,吃亏受陷害就划不来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隐约知道点儿什么了,我说道:
“兄弟,谢谢你的提醒!”
林峰咧着嘴笑道:“四年的兄弟感情在那摆着呢!说谢谢多见外啊!”
我也笑了,说道:“有道理!对了林峰,你是不是和连长闹什么矛盾了,他怎么老针对你啊?”
林峰郁闷地说道:
“我自己还想知道呢!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了?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很本分的!”
越想越气的林峰愤愤不平地说道:
“从我报到第一天,他就没有给我好脸看过!工作中不断地挑我的毛病,在战士面前一点儿也不给我留面子,我这排长是没法干了!”
我连忙说道:“小点声!让他听到可不得了!林峰啊!我跟你说,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忍,他很快就会休假去联系工作单位,假期结束他也基本上转业了,以后不管我能不能当连长,你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的!所以,现在你忍一忍吧!有空我也去旁敲侧击一下,试试能不能问出他看你不顺眼的原因!”
林峰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说道:
“只能忍了,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时,孙远超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喊道:
“一排长!三排长!快组织战士们列队登车啊!磨唧啥呢!”
我和林峰不敢废话,赶紧跑去集合自己的士兵。
回去的路上,孙远超依然我们排的战士一起挤车厢,并且不厌其烦地指挥大家高唱《打靶归来》。我坐在车厢一角看着孙远超,觉得这个人我越来越看不透了,不可否认他是个性情中人,但是有时候他又会透出一种狡黠,而最让我费解的就是他对林峰的态度。孙远超没少骂过人,全连上下几乎都有被骂的经历,但是,他从来都是骂完就算了,唯独林峰,虽然我来了才一两天,但是已经看到好几次了,搞得林峰下不了台来。
带着满心的疑惑,我回到了营区,孙远超亲自对汽车连的几个司机道谢之后,对我说道:
“一排长,到我屋里来一下!”
他的语气似乎不是很好,我满心疑惑地跟着他走进了屋里,孙远超将门一关,转身对我说道:
“长风,你知不知道卫金岩也在盯着我这个位置呢!”
我微微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孙远超激动地问道:
“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科长都说了让你当连长的!现在我告诉你有人在和你抢,你居然没有一点儿感觉!”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道:“连长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孙远超说道:
“那个龟孙子,看到老子快走了,就开始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今天打完靶,他找我聊了几句,大致意思是不要和你走得太近了,免得我将来受牵连……妈的,小兔崽子翻了天了,居然敢威胁起我来!要不是那么多战士在,老子当场给他俩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