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房间猪肉,偶尔拿出来打打牙祭,还得安排好出处,不然会让龙凤胎怀疑。
还有一房间的白面,上个世界那场十年气候异常的天灾,让大家深刻意识到粮食的重要性,顾细和沈青松为了保险,就囤了一房间的面粉、大米、小米、各种豆子以及一些拉拉杂杂的粮食。
另一个房间,是当初制衣厂那边的存货,制衣厂每个季度更新一次,攒下来不少布料。
还有一房间都是书,当初他们不知道天灾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再苦不能哭教育,顾细和沈青松买了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教科书练习册,大学的书可太多了,他们就挑了一些可以来买,比如机械修理、电路、还有设计入门、画画入门这些等等类别的书。
还有一件杂物房,里面东西比较杂。
总共就这些了,因为他们始终觉得不能太依赖空间,这个空间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整理一下,他们的生活还是可以过得不错的。
可是光是他们自己过得好,也不行啊。
他们现在的身份和职位,可是肩负起整村的希望。
而且,从养孩子的方向来说,环境对孩子的影响很重要。沈追凤和沈追龙从小生活在这里,只有环境变得更好更开明,他们会更有可能跟着一起改变。
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生活苦难的时候,说什么思想层面的东西都是假的。
顾细和沈青松当然知道村子里的辍学率高,知道女孩儿没几个能上学,可是路边的土胚房破破烂烂的,大家穿的衣服都有补丁,孩子们的衣服是大的穿完小的穿,大补丁上盖着小补丁,要不是灰不溜秋的,都能透光了。
这样的环境下,顾细让他们送孩子去上学,一家人勒紧裤腰带都凑不出钱来,劝也是白劝。
得先让大家的日子好起来,有奔头,才更有底气改变村子其他层面的事情。
“还是穷闹的。”沈青松摸摸头发,双手顺势枕在脑后。
顾细扯下他的手,“先睡吧,养足精神,才能好好谋划。”可别薅秃了头发。
当沈家村的第一声鸡啼响起,整个村子瞬间活了起来。
长辈中气十足地指使小辈做事,孩子们在村道上叽哇乱叫,精力充沛。
吃了早饭,虽然一般都是野菜干咸菜干加一大锅杂粮粥,最好的也就多出几个窝窝头,但起码肚子饱了,村民们三三两两掐着时间出去上工。
上工路上,就是八卦的集散中心,大家相互交流信息,东家长西家短,什么都能聊。
今天的主角俨然是昨天大闹了一场的张兰芳和林妙婆媳,同时再加上两人的丈夫沈蓝棕和沈广庆父子俩。
“我一大早就看到那父子俩去了粪坑那边。”说话的人看上去有板有眼的。
有人不信,迎面走来的人叼着草,言之凿凿:“我刚去看过了,父子俩挑粪呢。”
另一个人加入话题:“听说是被罚的,可惜沈二叔一脸深沉,广庆是个木头,我都没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来。”
“不会吧?昨天不是他们婆娘搞事情吗?”左右的人一起加入八卦行列。
“可能是替他们媳妇儿受罚呢?那啥,不是有句话叫父债子偿吗?这婆娘欠的债,也得当家的男人还啊。”
路边几个小孩子同样在叽叽喳喳说话,小朋友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我们上完学回去,我娘竟然和我嫂子笑了,吓得我当即重新出门去,看看我有没有走错门。”说话的人,是沈蓝棕和张兰芳的三女儿,沈广莲。
小丫头今年九岁,枯黄的头发堪堪扎成一小把,这会儿豁着牙说话,换牙的孩子说话漏风。
“你不知道吗?”其他两个丫头睁着大眼睛看沈广莲。
“知道啥啊?”沈广莲不明就里,转头问一旁流鼻涕、比自己高一点的二哥,“二哥,你知道吗?”
沈广年吸吸鼻涕:“我不知道啊。”
沈广莲年纪小小,翻白眼的技术却很成熟,“哎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沈广年:“我就是不知道。”
沈广莲都懒得吐槽她二哥,连忙催促身边的小姐妹:“我们家发生什么了?”他们竟然是全村最后知道自家事的人,这说出去谁信啊?!简直丢他们老沈家的脸!
两个小姐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和沈广莲嘀嘀咕咕了一阵。
旁边的沈广年距离她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的天老爷哦!”沈广莲得知真相,惊得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说出张兰芳常说的口头禅。
“我妈和嫂子之前吵得那么厉害,怎么一下子关系那么好?”她发出灵魂拷问。
两个小姐妹齐齐道:“所以我们才问你啊!”
沈广莲一脸无语:“我都是靠你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觉得我会知道他们悄悄说了什么吗?”
沈广年又悄悄挪动双脚,距离三个丫头片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沈广莲回头一看,看二哥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就差刻上四个字——我不知道。
沈广莲的小姐妹见状,老成地叹了口气,迷之自信,“也是,你们还太嫩了,家里人都不会和你们说这样的事。”
沈广莲被打击到了,枯黄的发尾似乎都飘了起来。
别人可以说她矮,可以说她牙漏风,但不能说她消息不灵通。
娘常和她说,她也不小了,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两年的时间,好像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毕竟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娘收了她的压岁钱,说是过两年还给她,可是到现在也没有还给她,可见两年很长很长。可是老师说,两就是二,二只比一大,那两年应该很短才是。
反正她觉得自己不能怂,于是不甘示弱:“也不全是啦,我昨天看到我爹和我哥两个认识对着月亮叹气,好像说什么家门不幸。”
小姑娘天真道:“所以,是他们两个不幸吗?”
一大群人正好经过,听到沈家小姑娘这段话,顿时觉得信息量十分丰富。
那还用说,肯定是两个大老爷们觉得两个婆娘家门不幸,所以,他们去挑粪肯定是因为张兰芳和林妙吵架啦。
大队长和妇女主任威武!
婆媳吵架竟然要让男人挑粪!挑粪是最脏的活儿,以前挑粪都是牛棚那群人做的。
一众男人心有戚戚,相互看了看,回去一定不让老娘和自家婆娘吵架,他们可不想和沈家父子一样。
村里消息传递的速度是以秒来计算的。很快,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家父子因为婆媳吵架遭殃,不仅晚上被婆娘赶出门去睡觉,还咒骂祖宗,今天还被婆娘赶去挑粪,不挑粪就不能回家那种。
论谣言是怎样诞生的……
很快,就有好事者在沈蓝棕父子面前挑事。
“哎呦,我说,你们父子俩也太惨了吧!”杜二狗幸灾乐祸的神色不要太明显,将听到的谣言添油加醋说给沈家父子听,讲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说起这杜二狗,本来他爹之前是沈家村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他爹要退了,他也报名要参加大队长的竞选,可是没想到公社上面直接安排了沈青松回来当大队长。
沈家村其他人很欢迎沈青松,这可是本家人。不过这杜家就不太高兴了,总觉得是沈青松抢了他们的大队长位置。
事实上,当初杜老爹当上大队长也是意外,沈家村的人早就不服了。反正背后多的是弯弯绕绕。
沈蓝棕和沈广庆茫然地听着杜二狗说的话。
这……说的是啥啊?真的是他们自己家发生的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自家漏风的小棉袄嘴里传出来的沈蓝棕拿出他的绝世妙招——装深沉。
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而外号是木头的沈广庆,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粪太臭了,他能憋气就憋气,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也不知道杜二狗怎么能在粪桶前说得这么起劲儿?
他实在钦佩。
杜二狗说了大半天,口水都费了不少,最后不忘挑拨离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第一把火烧到了自家人身上,你们摊上这么一个大哥,心里不好受吧?”
顾细和沈青松在人群后面听完全程,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这年头说坏话都这么直白的吗?
沈蓝棕和沈广庆听到最后一句,这才忍不住了。
怎么可以说他大哥/他大伯的坏话?
沈广庆胸口起伏,他大伯多好啊,明明是林妙做错事在先,可是大伯却没有公开这件事,要不然妙妙就得被公开□□了。
还有,妙妙昨晚和他说,大伯和大伯娘要是狠心点,完全可以把她赚的钱拿走,可是大伯和大伯娘自始至终都没提过这件事。
还有以前,家里困难,都是大伯和大伯娘接济他们。
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大伯和大伯娘!
“你!你才不好受!”老实人急了,也是会骂回去的。沈广庆气坏了,声音洪亮怼回去。
杜二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到了,浑身颤了颤,但他绝不承认:“你……我才没有不好受!”
沈广庆:“你就是不好受!你自己没能当上大队长,才这样说我大伯!”
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一下子变了。
这可不行,沈青松姓沈,可比姓杜的当大队长好。
大家对沈青松的为人处事都看在眼里,比姓杜的要公平公正多了。
就像这次沈家父子挑粪,沈青松可是他们的至亲,都没有偏颇。这可太难得了!
老百姓心里自有一杆秤,谁是真正的为人民服务,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
“杜二狗!你这是嫉妒啊!”
“对,大队长和沈二的关系如何,我们能不知道?你就是眼热?”
杜二狗气炸了,吹胡子瞪眼反驳。
沈青松和顾细原本不想出现,毕竟这是村民的讨论,他们出现反而会让氛围更尴尬。
但是现在,眼看冲突升级,再加上干活儿的时间就要到了,沈青松再不管就不行了。
“大家都这么有空,不用干活挣公分了?”
沈青松一出声,现场霎时一静。
村里人早就听说沈青松上过战场,之前沈青松对他们虽然严肃,但是并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他们。
啧啧,炯炯有神,压迫感十足。
沈家村的村民们突然觉得兴奋起来,那啥,好带感。这么厉害的人,是他们沈家村的!沈家村的!
沈青松以为自己摆出这副样子,村民们肯定怕他,不用他多说话就走了。
可是,他怎么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更热切了?
“大队长,我们永远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