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樱:“啊?”
徐霜:“那糖厂以前就是师父家的。现在的厂长师父也有交情,每年过年,糖厂都还会给师父送一份礼。有两个副厂长还是以前厂里的工人,都认识师父。”
王樱:!!!
乖乖,关系户竟是我自己。
小两口顶着冷风回了家,刚到家就被门口站着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徐霜好悬没踹一脚上去。
定睛一看,是许大娘。
王樱拍着胸口:“许大娘,你在这里干嘛呢?不知道还以为是个贼呢。”
许大娘心里骂她狗嘴吐不出象牙,面上偏还和煦的问道:“我在这儿等小芸呢,小王同志,你今天这是上哪儿了,咋一直没在家?”
鬼知道她等了多久,又去敲了几次门,偏偏人就是不在家,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许大娘心里顶顶看不上王樱,做小媳妇的,不在家干家务生孩子,一跑就是一整天,这像是过日子的样子?
她暗搓搓的上眼药,希望小两口最好吵起来。
王樱:“许大娘您真关心我,我一天没回来你都知道。您说芸姐辛苦,我瞧着您怪闲的,您要是不忙啊,就也帮帮芸姐呗,她白天上班晚上做饭的,您也心疼心疼她。”
许大娘:……
她险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容,遮掩道:“唉,我哪儿没做事呢,只不过我身体不好啊,能干的事不多。是我连累小芸了……”
王樱耸耸肩,不置可否。
许大娘还不死心,盯着她问:“你今天上哪儿去了?去买东西还是吃饭店了?花钱不少吧?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瞧着小徐也忙,你说你要是稍微早点回来给人做顿饭那多好,小徐回来也能吃个现成的。你年纪看着不大,不晓得啊,这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呢。你说对吧?”
她一副热心大妈的作派,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挑拨。
王樱:“大娘您真有点那啥,有个老话咋说来着,狗抓耗子,后面啥来着?反正就是一个意思。我们夫妻俩都忙工作,回不来不是很正常?”
许大娘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有工作?”
该死的,她不就是跟着男人进城的吗?现在工作那么好安排?
再看一眼两个站在一起就很般配的人,手里拎着网兜饭盒,推着一辆自行车,双职工没孩子,瞧着就轻松自在,许大娘心里别提多嫉妒了。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比她家日子好。都怪张芸不争气,一个月就挣那一点,要是她多挣点,自家的日子哪儿至于在大院垫底!
王樱不耐烦跟她站在门口吹风,撂下一句“您没事我们就先回了”,拉着徐霜就回了自家。
回家关上门,王樱透过窗户看见许大娘在门口又吹了一会儿,才转过头,脚步在自家门口一点,扭脸就去了马家。
王樱:“啧啧,幸好咱俩都有班上,你要是叫我一整天都在院子里待着,可是要难受死了。”
一个个邻居都不省心。
徐霜抿着嘴,他决定了,等这周休息时候他要再做肉!
馋哭许家那个小子!
赵军下了班已经是晚上快七点,他一看表就知道不好,赶紧换了衣服要走。
保卫科科长拉住他:“赵军,你不是今天值班?”
保卫科的工作自有特殊性,他们虽然大部分人也是正常随大流的走时间,但为了厂子的安全,还是要每天安排两个人值夜的。值夜的工作也就是随处看看,半夜走两趟巡逻。虽然辛苦,好在时间换的不勤,半个月不重复能把保卫科的人全轮上一遍。
不巧,今天就是赵军值班的日子。
赵军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懊恼:“看我,给忘了。那啥,石哥,我今天真有急事……您看要不要给我换个时间?我这家里俩孩子没人管……”
科长本来想说什么,但一听到他说孩子,只能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赵啊,你的情况我了解,确实蛮为难的。要我说,你还是赶紧找个老婆吧,不然这鸡飞狗跳的,也耽误你工作。咱们的工作瞧着是不显眼,但厂里这么多人的安全都是挂在这儿的,担负的是厂里几千号人的期盼。你家事处理不好,工作怎么能专心?而且对孩子也未必见得是好事。你嫂子前几天还跟我说了,她有一个远房亲戚,男人没了,她带着一孩子日子不好过,现在就是给街道糊火柴盒过日子。你要是有意向,我让你嫂子给安排一下?你放心,女方人是很好的,虽然没工作,但是城市户口,能跟着你走粮本。三个孩子养着也不至于太辛苦。”
赵军心里烦躁,却也知道这烦躁劲不该冲着顶头上司发,赔着笑脸:“领导你说得对,我今天就是那啥的……人家女方估计已经在等了。”
保卫科科长一拍大腿:“那你早说啊!赶紧去!别叫人等着了,早点谈定了以后安安心心过日子。”
赵军赶紧应了一声,快速收拾好了出门。
赵军刚走,就有人小声嘀咕:“这都第几个了,估计赵副队这次还不能成。他家那俩孩子可不好糊弄。”
“可不是,上次听说咱妇联的麻大姐给介绍了一个,说是个乡下的,我看着是个挺好的姑娘,还是个头婚,瞅着也端庄大方。结果人来了,约在麻大姐家里见面,两个孩子找去了,又是闹又是哭的,把人气走了。”
“不止,上次后勤的田大姐也说给介绍,约在饭店见面,两个孩子找不到爹,就坐在自家窗户台上,咋劝都不下来。得,又给人女方吓跑了。”
“你们也别光说孩子了,赵副队自己也挺挑的其实……来这一年,相了得有几十个了。他自己不愿意的也得占一大半。”
“真的假的啊?赵副队瞧着不像那样挑剔的人啊?”
“你来的晚,去年赵副队刚分来的时候,前面介绍的那些他都不见面的,也是后来才慢慢开始,不过也大多数不愿意接触……也就是今年开始才降低了标准。”
“……我还没娶上媳妇呢,人家都挑上了,真是同人不同命。”
……
保卫科科长一脸嫌弃:“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咋嘴跟棉裤腰一样,啥都絮叨!赶紧的,该值班值班,该回家回家,走之前把厂区检查好,别留下什么安全死角。那谁,小金你今天没事吧?没事就顶一下赵副队的班,回头轮到你时候叫他再替你。”
保卫科科长吼完心里也发愁,赵军刚分来的时候他还蛮看好赵军的,一个是赵军人长的精神,看着就比别人强点,二个也是因为赵军跟他一样,都是退伍军人转业。
所以理所应当的,科长想着把赵军培养培养,自己过几年就退休,到时候赵军只要踏实肯干,保卫科这个担子他也是能撑起来的。
可偏偏他看好的好苗子,别的地方都还可以,唯独家里的一摊子事搞不定。
两个孩子让他焦头烂额,动不动就早退迟到,来了一年,连保卫科这些同事都没交下,说是副队长,但一点彰显领导能力的事都没干,别人自然也不服他。
科长点了支烟,他时间也不多了,培养接班的也不能全指望一个人。赵军家里的事要是再不解决,他也只能另外选人了。
赵军赶到约定的地方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现场只有一个媒人在,女方别说影子了,连个毛都看不见。
媒人一见到赵军就是一顿突突:“赵同志,你说要我给你介绍对象,我介绍了。可你不能这样耍着我玩吧?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约六点半你七点半来,你这是来相看还是来砸女方面子的啊?”
赵军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是忘了今天是我值班,所以交接花了点时间。您看要不明天再约一下?看女方意思,约在哪儿都行,我一定按时到。”
媒人看他额角都是汗,料想不是涮人,估计真是一路小跑来的,那股子问责的怒气也下去了点。但还是说道:“不成了,相亲这种事,第一次赶不上一般都难相第二回 。人家女方已经落了面,再来就不好看了。”
赵军一阵懊恼,给媒人说好话:“那就再劳烦您给看看吧,有适合的您再言语我一声。”
说完摸了摸兜,暗道今天运气实在是差没边了,兜里偏偏没有毛票,最小也是一张没破开的一块钱。
他咬了咬牙,掏出一块钱递给媒婆:“都说您介绍的最好,成的也最多。我家里这情况您也了解,还麻烦您多上心了。”
媒婆看见一块钱就喜上眉梢,接过来之后拍胸脯:“你放心的,我方大媒的名号这一片都知道,保管给你介绍个好的。”
赵军谢过了媒人,又给人结了茶摊的账才送出去,媒人还在奉承。
“其实赵同志你条件真不差的,虽说是带着孩子,但城里没男人的寡妇也不少,我手头就有几个,男人死的早,自己拉拔着孩子,日子也难过。哦我知道你要求,咱们肯定是优选没孩子的头婚的,但咱话说回来,万一没合适的,那些带孩子的一块见见也不坏事你说是不是……”
赵军打着哈哈把媒人送走,自己往家里走。
走到厂门口才想起来晚上没吃饭,扒拉了一下兜,找出两张杂面馒头的餐票,在小食堂窗口买了两个馒头提上回家。
离着筒子楼老远,赵军就闻到了一阵阵扑鼻的香味,筒子楼里吵吵闹闹。小孩子们打打闹闹,不少人家都在楼道里架着炉子炒菜,不时能听见骂孩子的声音。
“小猢狲!快出去玩,别在这儿搅热闹了!”
“大顺!回来吃饭了!”
“英子!你一个丫头片子别在外头疯了,赶紧回来洗手吃饭!”
……
赵军走过楼道,不时跟人打招呼,现在各家都住的密,楼道也不见得宽阔,赵军只能小心又小心的走,被周围的声音吵的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到了自家门口,比起楼道里其他家的吵闹烟火气,赵家的屋子空旷又冷清。
赵军只置办了一个炉子,就放在家里,楼道里本属于他家的“炒菜位置”已经被邻居家给占了。
邻居看见赵军回来,有点不自然的打招呼:“赵副队回来了?吃了没?没吃要不跟着凑活几口?”
话是这样说,但赵军清楚这只不过是寒暄的常用词。
“吃过了,不用了。”
邻居松了一口气,赶紧接上:“那行,我炒好菜就给您这地腾出来哈。”
赵军点点头,进了自家门。
屋子里一团糟,床上扔着小孩的鞋子,桌子上放着一个书包,杯子倾倒在桌面上。赵东和赵西兄妹两个正躺在床脚睡觉,手上还捏着一本小人书。家里乱蓬蓬的没个下脚地,吃过的饭盒丢在地上……
听到开门的声音,赵东抬头看了下,看见是他,扭脸就背过去,连个招呼都不打。
倒是赵西揉了揉眼睛,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声爸爸。
赵军揉着眉心,他第一万次告诉自己,不能发火。
当初他走得急,不得已把孩子撇在了乡下亲戚家。等到他在部队办了手续,处理完一切事宜再回来,已经是六个月后了。
这半年的时间,足以让赵东赵西两个大不一样。
赵军找的那户人家是自己的舅家,当初说的好好的,一个月给十五,把孩子照看到他退伍。赵军临走时候还豁出去脸皮给几个兄弟说了软话,意思是大人之间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孩子毕竟是他们的侄儿,多少看顾些。
但赵军万万没想到,他几个兄弟真就撒手不管,连问都不问一句。
而舅家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平和,俩孩子一个月十五,就算是放在城里都是绰绰有余了。赵军也自觉安排的很好,毕竟只要钱给够了,看孩子不就是简简单单?
可等到他回来,看到的赵东赵西虽然没瘦没怎样,但眼神却躲躲闪闪,远远不像以前那样活泼爱闹。
舅家说的是孩子怕生,可赵军在村里问过之后才知道,他给舅家的十五块,舅舅克扣的虽然不多,但他舅把着钱不给几个表兄弟家。引得他几个表嫂闹起来,毕竟两张嘴多出来,辛苦受累的是她们,钱却是把在老两口手里。
按理说没分家,钱把在老的手上也属正常。
可那是十五块!
一个月十五块!
赵军万万想不到,自己给钱多了,反而造成了舅家吵闹不休。几个表嫂整天闹,一会儿这个回娘家,一会儿那俩又吵架。
赵东赵西在这样的环境里,又听了一耳朵什么他们后妈吃花生米了,他们爹不要他们了的话,整日里愈加沉默。
短短六个月,赵东赵西一下子就变得阴郁沉闷,看见赵军更是连声爸爸都不喊了。
赵军想怪人,但却没处怪。
十五块是他自己开的价,兄弟那头已经撕破脸,没那个义务管。舅家吵闹归吵闹,可也没在吃穿上克扣。
这叫个上哪儿说理?
赵军回想起上辈子,他因为工作忙,对儿女的教育肯定顾不上。但他也不是不管,每次回到家里都要跟孩子谈心,那时候赵东赵西多乖巧啊。
看到他就喊爸爸,也晓得他在城里辛苦,回家就给他端茶,还会絮絮叨叨说自己在学校学了什么。偶尔孩子犯错,他也是叮嘱王樱记得把孩子矫正过来。
赵军一直以为养孩子就是这么简单,照顾吃穿能有多难?他把关键的教育观念和方向都定了,另一半只用跟着他的步调走,照顾好孩子的物质条件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