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炀心里好笑, 出了一身汗后,再按照原身的记忆练剑,只是如今祖父送他的佩剑不在身边, 只能拿个树枝试试。
在原身小时候,是有过武学基础的, 但祖父去世, 母亲去世, 以后再也无人管过。
原身偶尔自己练一练, 便会被周围仆役打扰, 引着他去看些闲书,再斗会蚂蚱。
如今纪炀再捡起来, 实在有些生疏, 好在他是个有耐心的, 慢慢练练, 总有成效。
再接着便是看扶江县公文,以及往年的公文,更有考核可能考到的内容。
他这边都这样用功, 感觉常华县那边肯定更加不同。
当官可真难。
听说如果位居二品三品,年末考核时, 甚至是陛下亲自出题, 估计那压力更大。
还是别想了, 这些离他太过遥远,一人能当上四品官,其实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纪炀除了临时抱佛脚之余,更多时间则在看潞州其他十个县给他寄来的信件。
目的自然是询问化肥细节,在知道这东西也有重量,若是运输所耗用的银钱太多,其实是亏本的之后,距离较远的六个县,包括丰邵县之内,也就歇了心思。
如果化肥太贵,所增产的部分并不能涵盖化肥价格,那用了化肥,也是亏的。
没人会做亏本买卖。
可扶江县临近的四个县城,倒是亲热得很,商量好明年开春就要来买。
纪炀更让他们报个数量,他好让化肥作坊生产。
只是四个县城分别寄来信函,纪炀看到上面的重量,下意识深吸口气。
就算让凌家湖百姓累死!
也做不完这么多啊!
不过想想化肥方子已经送到汴京,就算那边办事效率再慢,也能在开春前看到,这制肥方子又不是特别复杂。
估计到时候周围四个县,实际上用不了这么多。
纪炀干脆打了个对折,让凌县尉通知凌家湖化肥作坊,一定要快些生产,明年的凌家湖只会挣更多钱。
按照打对折的数量,都让凌里长跟驻守在那的兵士江历帆眼前一黑。
要说赚钱,那肯定是好事。
可这也太多了。
真的痛并快乐着。
如今凌家湖的路已经修好,他们平时制肥运肥的时候更加方便,其实省了不少气力。
有条好路就是轻便!
除开化肥,葫芦作坊那边也走上正轨,玉县丞想从葫芦江寻个人出来,跟他一起料理葫芦作坊,否则以后订单越来越多,他也不好每天都在。
他们所做的葫芦器具,有着葫芦秀才的名号,基本代替不了。
所以以后的葫芦生意只会更稳定。
这都是小事,纪炀自然不在意。
不过算着算着,衙门的人越来越多,证明他们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看着扶江县平稳发展,纪炀看书的心也安稳不少。
时间一点点过去,十一月初二,天气已经渐渐寒,纪炀终于接到潞州城的文书。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这份公文。
按理说早就应该发下来,告诉他今年考核的时间跟要求。
可迟迟不见动静,人家常华县那边的魏大人,已经从潞州城回来了,虽说结果还未出来,但看他的意思,应该十分不错。
说不定能得个上上的成绩。
他今年升迁便有望了。
那边都开始大摆宴席,他这边却毫无动静。
愁人。
所以文书一来,玉县丞等人比他还着急,立刻打开来看。
纪炀见他们表情不对,伸手拿来,随后也跟众人一个模样。
“潞州城府衙派官吏到地方巡查?”
“十一个县,抽调三个考察。”
“此地知县不用去潞州城,自有官吏亲自登门?!”
换句话说。
上面要派使团抽查地方成绩!
其余知县照常去潞州回话即可,抽调出来的三个,可以不去潞州城,但必须接待上面派下的数十官员,在其任地接受年末考核?
这是年末考核的事吗?
分明是上面突击检查啊!
“往年也没听说过这种事。”凌县尉道,“前知县在这二十多年,也从未听说过年末巡查考核的事。”
“更没听说过,在官员任地进行考核。”
玉县丞也道:“这看似优待,不用往潞州城跑一趟,其实是上官检验啊!”
毕竟大人们都来你的任地了,还能由你胡说?
一丝一毫都会查的清清楚楚。
怎么几十年不遇的事,就让他们赶上了?
纪炀长叹一口气:“其实这事最倒霉的,不是咱们。”
“是被咱们牵连的另外两个县。”
众人疑惑。
纪炀只好解释道:“这事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想要知道咱们奏报到底是不是真,还有那化肥作坊到底怎么回事。”
“但单独巡查咱们不太好,便又随机抽了两个出来。”
这么一想。
好像确实对不起另外两个县!
说到底,这次巡查,一个了解地方详情,二则考核更加严苛。
也是。
他问潞州城要了那么多东西,人家就算给,也要看看这钱花得值不值得。
现在派个考察团过来,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纪炀知道今年对他的考核会严,已经做好随时去潞州的准备。
没想到上面根本不让他去,直接派人来调查。
想到知州对扶江县的事本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次派人过来,估计要一一对应他说过的话。
看着笑眯眯,还给他送吃食的知州,手段极为利落。
能当一州之长的人,果然不一般。
但来就来,他也不怕什么。
纪炀不怕,但扶江县衙门的人全都紧张万分。
上面来考察,能不紧张吗?
如果他们说错什么话,办错什么事,被上面怪罪怎么办?
要是再连累县里的官学官道,岂不是更惨。
一时间,整个衙门愁云惨淡。
不知道的,还以为遇上天大的祸事。
纪炀安慰道:“咱们衙门做事无愧于心,从去年开始,人人天未亮起,天黑了睡下。做事做人经得起考验。”
“既没有白吃一分俸禄,也无愧于百姓,不用慌张,照常做事即可。”
纪炀又道:“进了十一月,去年安置无房屋百姓的事继续做,还有今年各家白菜种了不少,常华县那边菜贩价格你们盯着点,不要压价太低。”
“再有各家有新生儿未满半岁的,年中老人超过六十五的,从咱们账目上抽调些炭火过去,冬日对他们来说最是难熬。”
“牛棚那边饲料也备足,以后下雪路不好走,买饲料也难。看牛棚的老汉也备些炭火,再送去件棉衣。”
一桩桩事情吩咐下去,众人的心也稳下来。
这都是他们常做的,知县大人说的没错,他们无愧于心,也无愧百姓,上面要查便查,怕什么?
他们的化肥作坊,葫芦作坊,凌家湖,玉家湖的道路,马家湾跟三江村的水渠。
个个都没问题。
都是他们辛辛苦苦,一点点盯出来的。
还有地里的菜,地里的粮食,全都没有弄虚作假。
这种情况下,他们怕什么?
纪炀见大家沉下心,再次看看公文上的日期。
今日是十一月初二,而上面来巡查的时间是十一月初五。
这分明是巡查使团们已经上路,然后才发的消息。
好狠的知州大人。
给他预留一点时间准备,但时间又不是很多。
如果有什么马脚,肯定会漏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是这样谨慎为官,谨慎御下,是个县都来虚报成绩,谎报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