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刚开荒的土地交田税都比其他土地少。
所以今年春耕开始,各家都在规划附近的荒地,县衙小吏还去调解过几次矛盾。
新搬来扶江县的几户人家也都在忙着开耕。
既如此,纪炀干脆整理出几种开耕方法,分发到各个村子。
开荒地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
这也是现代常用的改土造田方法,而且因地制宜,不同的土地,还有不同的改进方法。
比如水平梯田,为了防止水土流失,要顺着坡来选位置,施工的时候从上而下,表土集中起来,还要砌双墙,更要深耕,这才有效果。
这是改土造田,还有改善土地质量的几种方法,还要根据不同方位,不同情况的土地,进行多方面的应对。
说起来都这么复杂,真正做起来,更是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
可来这里做活的妇人们丝毫不觉得辛苦。
玉娘子还道:“这些都是我们做惯了的,您说方法,我们肯下力气就行。”
“是啊,种花可能还要学,开耕这事,都是常年做的,不辛苦。”
“对,家里没农具的时候,用手都刨了,更不用说现在工具齐全。”
这可不是夸张,没农具的时候,用手,用木头,用竹子,都能开耕,何况现在官府的农具随便他们使用。
官府还有铁锹跟铁锄头呢!更有旁边的耕牛可用。
因为是官府的田地,直接分了十头耕牛!可省力多了。
纪炀看着看着,就知道是白白担心了。
眼前的十六个娘子,耕地都比他厉害,赶牛耕田也不在话下。
自己只要说出方法,她们很快便能掌握。
不过耕地这事,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就不说这荒地了。
只说熟地,也就是经常开耕种田的地,一个人一整天大概耕地二到三亩,有牛的话,大概在十亩左右。
换成荒地,一天能开耕几分地就不错了,就算有耕牛,一天也只能翻地一两亩。
这种难度之下,十六位娘子挥汗如雨,还是继续干活。
因为知县大人说了,在官田干活,每人每天二十文钱,如果能在三月前开耕好一百五十亩田地,那另有奖金。
刚开始这钱按天发,以后等种植鲜花的时候,会按照各自的能力分出月钱出来。
如今二月初,还有二十五天时间,她们要赶紧完成才行。
官田这边有耕牛有农具,对她们来讲并不是很苛刻,所以大家觉得,这份奖金,她们肯定能拿到手。
而且纪炀发现,她们这群人不仅能干,还聪明,上手东西极快,他也就放心了。
再有玉娘子在这照顾,他又雇了王家宅子的王家人帮忙送吃食送水,这边基本不用更担心。
等于说,他雇了一群人过来开耕种田,每天给钱给粮。
这活让扶江县不少男人都羡慕,还找着机会问纪炀:“知县大人,要说开耕那事,我家那位家媳妇都能做,为何她能去?我不能去?”
“她最近挣着钱了,在家说话都大声了。”
纪炀笑:“那处官田不同,以后上面的鲜花香料都要她们照拂,自然不用男子。”
“没办法,汴京那边说了,花田不同以往,要更仔细些,女子比男子更为合适。”
眼前的人只好叹气。
汴京都这样讲了,他也没办法,平白失去这么好的挣钱机会。
一天二十文呢!
纪炀见此道:“修运河的工匠已经到扶江县了,若是想挣钱,那也是个好营生。”
见他犹豫,纪炀又道:“这是朝廷派来的人,不会太过苛责,若那边有事,可以来找衙门做主。”
没错,修运河的工匠们已经过来,工部也来了两个大人,但此处地势平坦,位置也合适,本身要修缮的也不长。
所以没派特别重要的官员。
不过纪炀还是前去迎接,好吃好喝好安排。
顺便知道,工部让两位大人过来,不仅给扶江县修运河,还顺便探查这几段运河的情况,看各地有没有清理各处淤泥,否则航道就会堵塞。
汴京那边,其实对运河一直很重视。
估计这也是他能成功的原因之一。
算下来,潞州那边开始修官道,这边从常华县开始修运河,已经有大批工匠陆陆续续过来。
单是看着人,就知道声势浩大。
而他们县城也会因为这两批人越来越接近扶江县变得热闹。
不仅扶江县外面热闹,本地也因为官学招生,官田开耕变得不同。
纪炀恨不得一人分成四份,每一处都有一个自己,好时时监督。
随后也笑。
官道运河都不用他管,潞州汴京哪个不比他专业。
官学那边有刘夫子带着一个小吏,如今也日渐顺畅。
最后的官田还在热火朝天开耕,玉娘子时时报告情况,他真不用什么都管。
心静下来之后,纪炀终于收到汴京那边的信,还有足足十个大箱子。
旁的不说,纪炀都觉得夸张。
信里面也极为轻佻,几乎把,好啊纪炀,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写到脸上,还问他,你要那么多香料干什么?
纪炀面无表情,能干什么。
当然是赚钱!
如果不是知道原身之前只爱喝酒耍乐,还以为他真去过烟花柳巷。
面无表情看完汴京来信,再看看这十个大箱子,这心情怎么那么复杂呢,他明明是在做好事。
可这会满汴京都知道,他这个不着调的,刚做件大功绩,然后就让好友们遍寻天下香料,还要寄给他,让他赏玩。
好气,但又不知道气什么。
纪炀最后哭笑不得,打开箱子一一查看。
里面所有香料分门别类放好,但凡市面上有的,汴京好友们都派人来买,连放香料的器皿也没放过,这里面通通都有。
连最好的龙涎香,迦南香都给他寻来,虽说只有一点点,这点都价值千金。
纪炀已经想到,他的好友们大张旗鼓买香时他的风评了!
不过说到底,香这东西用处最为广泛,也最为世人喜爱。
许多人把香,茗并列,就是香料跟茶并列,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吴中风雅代表的文震亨文大家还写过。
物外高隐,坐语道德,可以清心悦神;初阳薄暝,兴味箫骚,可以畅怀舒啸,等等等。
反正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用,什么时间都能品。
古人对香的追求甚至能追溯到更早时候,如今的汴京也不例外。
每家马车上,不论男女出行,车上都会挂两个香球,里面放着各色香料,马车一路走过去,一路都是香味。
有时候只凭特殊熏香味道,都能认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原身在汴京时耳濡目染,对香也有些研究。
更知道朝中几位大臣亲自动手研究香料方子,也是一时美谈。
在名贵香料中还有个趣闻。
那便是苏轼在弟弟苏辙生辰之时,送了块海南沉香山子,这香一片便价值万千,一块更不用说。
苏轼还夸自己跟弟弟的感情跟沉水香一样贵重,更说弟弟的品格也跟这样美好的香料一般。
焚香有情调,调香更有情调。
木制香也好,鲜花香也行,只要调制的好了,那便是上等佳品。
坊间写香料的书跟诗句,更是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人总结了,什么时候应该用什么香如何如何。
比如纪炀收到这十个大箱子,里面已经注明什么香什么时候用。
这种细致活自然不是他好友们所做,必然是哪个心细的下人所为,这么分门别类地放好,正好方便纪炀闻香。
里面的香囊,香球,香坠也很不少,足够他研究世面香料了。
不过这箱子一打开,他的五斗院里已经香到两里地都能闻到!
纪炀在自己院子里辛苦闻香,期间又收到林家大公子来信,来信的时候也带了不少香料。
其中更有市面上都买不到的意和香。
这香料是一个大家所制,基本只提供宫廷使用。
信上也说,是陛下随手赏赐,让他送过来。
陛下?皇上?
他买个香料,怎么皇上也知道了。
怪不得连进贡的苏合香都有,沉香更有一小片。
林启的信倒是没什么调侃,至多是好奇,问他突然要这东西作甚,总不能是做香料吧?
这话看似疑惑,其实也是在猜测。
只能说,不愧为林家最看重的子弟,确实猜到一些。
纪炀给他回信时停顿片刻,还是把五分真五分假的书信写完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