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然一脸嘲讽的说着。
想到安阳郡主那日一身绿衣惊艳四座,谢衣然只有些嫉妒,后又觉得畅快至极,这个世界上可没有让安阳丢脸一事更令她畅快开心的呢。
自那日安伯侯府宴席回来后,这股子得意的好情绪一直蔓延至今。
“不过嘛——”
说到这里,谢衣然话语一转,又道:“那位郡主可从来都不是个吃素的,听说她刚一回去便将顾大人那日从安伯侯府带回去的那名美婢强塞给了府里的下人,啧啧,那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婢子,听说赏给了个一脸麻子的歪嘴大汉,啧啧,倒是可惜了那么一张花容月貌的脸面了,真真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倒不如当初不让那宋二公子给救了,便是流落街头也好比这辈子遭毁尽了强罢!”
谢衣然啧啧说着,语气里满是感叹和败坏。
这话一落,周遭两三个小娘子们齐齐乍舌道:“竟……竟还有这事儿,真真,真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就是,怪道说蛇蝎女人,依我看,这越美的女子越是恶毒!”
周围几人立马附和着。
抱山石后,绿云、蕉月等人都气疯了。
就连姜明月听到这里也有些错愕。
一时连连看向身前的安阳,那个……那个白姑娘不是无忧哥哥作主给赐了人的么,赐的人可是蒋三那小子,年轻的后生,后生可畏着呢,听说还是那位白姑娘自个选的呢,怎么到了她们嘴里成了安阳这死女人给逼的呢?
原来,安阳这死女人名声这么差的么?
姜明月一脸狐疑。
宫颜则一脸得意,心道:果然有人识得了安阳的真面目。
蕉月满眼赤红,气不过正要冲过去撕人嘴脸。
安阳却淡淡抬手将人一拦。
她倒要见识见识,这两年来,有关乎她的流言蜚语,究竟是怎样被编篡而成的。
“不过嘛,那位郡主怕有嚣张不了多久了。”
谢衣然忽而笑了笑,满脸的开心得意。
周遭几人忙问何故。
只见那谢衣然四下看了一眼,忽而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宫里的太后这两年来身子骨渐渐不行了,尤其是这段日子,宫里的秦太医就住在谢府隔壁,这两月来日日住在太医院,听说已有俩月未曾回过府了,依我推测,太后怕是病危了,安阳郡主父族卑贱,不就仗着太后的宠爱么,太后若崩了——”
谢衣然一脸疯狂的畅想着,或者说,背地里不知将那位给安阳郡主撑腰的人咒过几百回了。
如今眼看着愿望快要成真,脸上亢奋的神色近乎疯狂。
正口若悬河的说道着。
不想,话到一半,忽见一抹青鸾之色在眼前一晃而过。
下一刻,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骤然一响:啪!
谢衣然还没缓过神来,她的脸便已偏向了身子一侧。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凌厉一声:“敢诅咒皇祖母,找死!”
一抹凌厉响彻的清脆声音在谢衣然耳边响起,再然后,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都麻了。
她似有些错愕,下意识地抬手来捂住脸面,缓缓转过脸来,只见安阳郡主冷着脸,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跟前,正一脸冷若冰霜的看着她。
谢衣然被陡然出现在眼前的安阳下了一大跳。
她方才一时说兴奋了,已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然而看到眼下安阳这张冷冷冰冰的脸,谢衣然双腿下意识地微微一软,嘴上却依然嘴硬道:“你……你为何打我——”
不想话刚一落,又是一个耳光直接朝着她的另外一边脸“啪”地一下抽了来。
“敢诅咒皇祖母,找死!”
这道耳光却是落到了谢衣然另外一边脸上,被另外一人扇的。
这道声音亦是满腔凌厉之气,跟方才安阳冷若冰霜的声音一模一样。
谢衣然捂住双脸,怔怔一看,只见另外一侧的七公主赫连毓正一脸阴郁的看着她,目中已在喷火。
谢衣然看着一左一右、一冷一怒的两道身影,身子直接一晃,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小脸一时煞白一片。
与方才一同编排安阳的那几个小娘子们见状,亦是齐齐白了脸,吓得跪倒一地。
这两道响彻的巴掌声传响四方,很快将周遭所有人全部吸引了来。
与此同时,今日的寿星丹旸得了动静立马赶了来。
谢衣然就跟抓住了救星似的,忽而醒悟过来,顿时小脸一白,难得一脸慌张的爬过去,抓着丹旸的裙摆,开始求饶道:“县主,救……救我——”
谢衣然的声音带着哆嗦,哭腔。
她此时已然醒悟了过来,自己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
丹旸眼下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到安阳,顿时脸色一变,道:“安阳,你成心来破坏我的生辰宴是不是!我今日都腆着脸如此迁就你了,还将我的亲侍红笙都派了出去专程接驾你一人,就怕你挑我的刺,你……你竟还如此打我的脸——”
丹旸气急败坏说着,只以为安阳是故意来破坏她的生辰宴的,视线一扫,又扫到了安阳身侧的赫连毓,见两人默契站在一起,顿时又气又嫉妒道:“你们……你们何时和好了!”
丹旸气得跺脚说着。
安阳却只冷冷扫了丹旸一眼,一字一句道:“管好你的狗!”
话一落,竟将宽而阔的袖子一甩,竟耐心全无,直接面无表情的转身当场走人。
安阳这人素来“随和”,嘴虽有些叼,人虽有些挑剔,实则鲜少当众打人脸面,丹旸认识她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见她如此冷若冰霜。
丹旸盼了安阳盼了一早上了,见她这会儿要走,顿时心头一急,急急唤道:“安阳,你别走——”
话一路,便见安阳脚步一停,丹旸心中一喜,立马撩起裙摆匆匆追了上去,却见安阳此刻正目视前方,丹旸顺着安阳的视线看去,这才看到远处不知何时大皇子来了,而大皇子身侧负手而立的正是……刚回京不久的顾无忧是也!
丹旸神色一愣。
安阳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自己掌掴她人这一“盛气凌人”的一幕,正好落入了新婚丈夫的眼里。
安阳抬眼看着顾青山。
顾青山也定定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
这时,外围围观的群众开始兴奋了,坊间皆传,顾家那位顾大少主对新婚妻子安阳郡主甚至不满,故而当年新婚第二日便将她抛了远赴西南上任,直接让高高在上的安阳郡主落下了神坛,沦为了众人笑柄。
而三年后回京却过家门而不入,竟直接去了安伯侯府府上参加一年一度的桃花宴,甚至还赢了一枚美婢带回了家,更是直接坐实了这三年的各类传闻。
他本就对郡主不喜,而眼下,郡主又当着他的面,如此盛气凌人处置其他小娘子。
是的,众人只见她和七公主赫连毓联手掌掴了谢衣然,却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七公主本就是蛮横的暴脾气,她素来我行我素惯了,世人皆知,也没人感到意外,倒是这位安阳郡主,人美心善,宛若神女显世才是她的人设啊,如今,这咄咄逼人的一幕,落入众人眼里,隐隐有种人设崩塌的意味。
谢衣然见到顾青山,瞬间就跟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大人,顾……顾大人,我……我无心,我无心的——”
话说谢衣然爬到顾青山脚边,抱着他的脚语无伦次的求饶着。
别人不知,她却知道,太后在安阳心中的地位和价值,她连求都不敢求到安阳面前去,她开不了这个口。
一向傲气的谢衣然这会儿是当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诅咒太后,而且……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轻则是要被处死,重则……重则是要被满门抄斩的,尤其,太后此时若……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话。
谢衣然简直不敢想象。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悉数落到了顾青山身上。
只见顾青山垂目看了眼脚边的女子,目光落在谢衣然两颊胀红、一脸狼狈的脸上看了片刻,半晌,忽而淡淡开口,却是冲着身侧的大皇子道:“大皇子随身携带的玉骨去淤膏,不知微臣可否讨要一二!”
顾青山骤然朝着大皇子开着口。
大皇子赫连英有些意外,不过视线落在谢衣然脸上那十道鲜红刺目的手指印上,露出了一抹了然,只微微笑着道:“无忧难得开口,有何不可。”
说着,亲自将随身携带的御中之物给了顾青山。
谢衣然见状,顿时心中大喜。
却见那顾青山将玉瓶缓缓打开,置于鼻下轻嗅了一下,下一刻,蹙了蹙眉,片刻后,将眉头舒展开来,却是忽而远远冲着十几步开外的安阳道:“过来。”
嘴上虽让对方过来,然而话一落,却分明见他先一步将步子一抬,直接越过了谢衣然,而后先一步,一步一步朝着十几步开外的安阳郡主方位踏了去,一路走到了安阳跟前,对安阳开口问道:“手可打疼呢?”
顾青山抿着唇,定定看着安阳,缓缓说着。
话一落,朝着安阳伸出了手。
安阳似愣了一下,试探的将手……抬起?
下一刻,便见顾青山将安阳的手一握,随即轻轻翻转开来,悉心查看,便见她手心发红了一片。
她的手白,那一抹红现得十足碍眼。
顾青山将玉瓶里的药膏缓缓倒出来,旁若无人的倒在了安阳的手心中,用指尖轻轻揉了揉,嘴上淡淡道:“这膏药难闻,你忍着些!”
顿了顿,又抬眼看了安阳片刻,却是冲着她身后绿云、蕉月二人扫眼,道:“往后这样的事情,别劳自己亲自动手。”
大皇子:“……”
绿云、皎月:“……”
谢衣然:“……”
众人:“……”
于是,那日,整个抱山楼静默了足足半刻钟之久,所有人震惊又难以置信的亲眼目睹了原本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成为了可能的一幕,那便是:一向不和的顾无忧与安阳郡主竟当着众人的面秀起了恩爱来?
那场面,不知为何,略有些……瘆人。
就像是死而复生。
就像是覆水难收。
就像是所有人认定了顾无忧与安阳郡主不和,可他们却当众秀起了恩爱来?
这难道——不离谱吗?
简直天理难容!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