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浴巾将身上的水分擦干,因为想着这里不会有别人,于是她直接光着身子走出浴室,往衣帽间走过去。
刚走两步,身后一阵发凉。
她下意识转身,直接对上韩珩一深黑色的眼睛。
他的视线像是在看她的眼睛,又像是没有。
翟兮兮一愣,“你怎么会在这?”
她记得之前,他说了很过分的话,然后……她隐约间似乎感觉到他已经走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卧室里?
难道没走?
翟兮兮努力回想,自己似乎没有到床上睡觉,甚至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没有印象了。
想到这,她看向韩珩一的目光露出几分警惕。
“麻烦你马上离开。”
韩珩一紧抿着唇,目光深深地望着翟兮兮,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兮兮,我觉得……”他不自觉咽了口吐沫,接着说:“……你应该先穿上衣服再来撵我走。”
翟兮兮低头,目光触及到好大一幅限制级画面,心下一阵懊恼,转身几步溜进衣帽间,穿好衣服再出来时,韩珩一已经不在卧室里,翟兮兮本能地以为他走了。
外面天色渐黑,她穿着韩臻的黑色大t恤,里面只穿了条内裤,还是以前她跟韩臻好的时候放在这里的,韩臻一直好好地收着,和他的放在一起。
她从床上抱起盒子,准备离开这里。
行至客厅,韩珩一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兮兮,还有最后一道菜饭就好了,你先在沙发里坐一下……”
翟兮兮不等他说完,打断:“你怎么还在这?”
“你中午就没吃饭,我担心你饿了,就给你做了几道菜。”
“你听不懂人话吗?韩珩一?”翟兮兮眼角眉梢都浮上薄怒,“这里是韩臻的地方,请你出去!”
韩珩一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嗓子里像是扎了一根鱼刺,隐隐间有中尖锐的疼痛从嗓子里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他说不出一个字。
握着锅铲柄的手用力收紧,有尖锐的疼痛手上传来,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疼,他觉得哪哪儿都是痛的。
翟兮兮看得出他脸色不好看,也感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陡然变得沉重,格外压抑,她心里明白韩珩一不高兴了。
之前,他也是生气了,然后说那些字字句句戳进她心底深处的话,她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不等他有所反应,抱着盒子快步冲屋门走过去。
刚走到玄关,手将将搭上门把,搭上门把的那只胳膊被人一把钳住。
韩珩一连拉带拖将翟兮兮一路拖进餐厅,抽出一把餐椅,用力按她坐下,餐桌上,摆放着三个盘子,每个盘子里的菜都黑黢黢的,勉强能辨出一个是丸子,一个是排骨,还有一个貌似是什么肉的,翟兮兮扫了一眼没认出来,也没心思去辨认,她转头怒视韩珩一,“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珩一没说话,直接拿起一双筷子往她手里一塞,声音又冷又硬,命令般地说:“吃饭!”
翟兮兮倔脾气也上来了,甩手扔了筷子,起身要走:“我不吃!”
筷子砸在实木桌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啪’,然后因惯性滑至桌子的边沿落到地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叮’,余音缭绕。
韩珩一十指握拳,就在翟兮兮擦过他肩膀的瞬间,他转身一把掐住翟兮兮的下巴,看向她的眼睛里翻滚着浓烈的黑色,深沉而凌厉。
“翟兮兮,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嗯?为什么你心里就一点位置都不给我留?为什么在你心里我就一点都比不上韩臻?哪怕他死了,我也比不上他?”
不是不嫉妒的。
韩珩一深深嫉妒着韩臻在翟兮兮心里的地位。
如果能角色转换,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只要能永恒地留在翟兮兮的心里。
余光触及到她怀里被黑色绸缎包裹着的骨灰盒,韩珩一目光深处变得凌厉而阴狠,心里有什么东西直冲到头顶,理智瞬间被击垮,他伸手狠狠夺过那个四方的盒子,抬手扔出去。
翟兮兮早饭吃得很少,到现在没有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感觉腹部被掏空一般空荡荡的,还有一阵阵隐隐的钝痛,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韩珩一掐住她的下巴,她挣扎的力气都软绵绵的。
下巴的痛与腹部的痛折磨得她眼眶泛红。
怀里的盒子又忽然被人夺了去,她心里一慌,眼眶急得通红,伸手去抢。
没想到韩珩一居然抬手要将盒子扔出去!
一瞬间从心里涌出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吞噬干净,她的下巴还被韩珩一捏在手中,情急之下只能冲飞出去的盒子打出一道手决,用浮尘托着盒子缓缓落地。
翟兮兮眼中含泪,使足了力气将韩珩一钳住她下巴的手掰开,扑过去捡起盒子,打开黑色绸缎细细检查一遍,见没有一点损伤,才松了口气地紧紧抱住,脸颊轻轻蹭着。
她对盒子爱若珍宝的模样,彻底刺痛了韩珩一的心。
他缓缓抬起手,目光盯住自己的手掌,他不会做饭,也从没做过饭,从网上搜了菜谱,写下来贴在墙壁上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照着上面的步骤一步一步去做,不敢出一点点的差错,切菜的时候割手,菜入油锅的时候又溅油,两只手可说是伤痕累累。
右手手背都是油烫出来的红印子,还有水泡,左手食指与中指每根手指都有三四个口子,最浅的见血,最深的见骨,刚刚因为捏紧拳头用了力,伤口又开始流血,如今满手的血看起来颇有点触目惊心。
他不是矫情的人,也不怕疼,可是……翟兮兮完全看不到,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韩臻,哪怕只是一个死人。
心底的愤怒,渐渐变成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
翟兮兮抱着盒子反过神来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只剩她一人。
韩珩一终于走了。
这个认知,不但没有让她心里好受,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情绪在胸膛里蔓延。